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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 Number: 0006-07
雲頂天宮篇 第二章 二00七年第一炮


  我和海叔的關係還沒有好到無話不談,平時也就是一些生意上的溝通,熟絡之後我叫他聲叔給他面子,他突然要和我套近乎,我感覺到有一些奇怪。不過小姑娘在我不好表現出來。隨口答應了一聲,問她:「怎麼說?他查到什麼消息了?」

  秦海婷壞壞的一笑,「俺叔說,到時候再告訴你,俺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情,你別打聽咧。」

  我心裡暗罵了一聲,這個老奸商,估計是又想來敲我的竹槓了。

  第三天老海果然到了,我把他從火車站接出來,帶他上高架去預定的酒店,在車上我就問他,到底聽來了什麼消息,要是蒙我,我可不饒他。

  老海冷的直發抖,說道:「強龍不壓地頭蛇,都到你的地盤了,我怎麼敢蒙您呢,不過咱們別在這兒說,我都快凍死了。」

  我給他帶到酒店裡,放下東西,去飯堂裡找了個包廂。燙了壺酒,幾杯下肚,總算緩過氣來。

  我看他酒勁一直到脖子,知道差不多了,問他:「行了,你喝也喝了,吃也吃了,該說了吧,到底查到什麼了?」

  他眨巴眨巴嘴巴,嘿嘿一笑,從包裡拿出一疊紙,往桌子上一拍,「看這個。」

  我拿起來一看。是一份泛黃的舊報紙,看日期是一九七四年的,他圈出了一條新聞,有一張大好的黑白照片。雖然不是很清晰,但我還是認了出來,照片拍的,是一條蛇眉銅魚,邊上還有很多小件文物,像佛珠一類的東西。

  不過這條魚的樣子和我手裡的和三叔手裡的那一條都不一樣。海底墓裡墓道雕像額頭上有三條魚的浮雕,這一條應該就是最上面的那一條。這樣一來,可以說三條魚都現世了。

  我問老海:「你怎麼找這報紙的?後面有什麼隱情不?」

  老海道:「我最近在幫一個大老闆搗鼓舊報紙,你知道,有錢人收集啥的都有,你看,這是七四年的廣西文化晚報。他要我一月到十二月都給他找到,我找了兩個月才湊齊,這幾天要交貨了,在核對呢,一看,正巧給我看到了這條新聞。您說巧不巧?這份報紙就七四年出了一年,七五年就關門了,世面上難找啊。算您運氣不錯,我眼睛再快點就沒了。」

  我的眼睛向下瞄去,照片下有三百字左右的新聞,說這條魚是在廣西一座佛廟塔基裡發現的。塔因為年代久遠,自然坍塌了,清理廢墟的時候挖出了地宮。裡面有一些已經泡爛的經書和寶函,其中一隻寶函裡就放了這條魚。專家推測是北宋後期僧人的遺物。

  北宋?我點起一隻煙,靠到椅背上,心裡犯起嘀咕來,這種蛇眉銅魚,第一條魚,出現在戰國後期的諸侯墓裡;第二條魚在元末明初的海底墓中;第三條魚在北宋佛塔地宮裡。搞什麼飛機,時間上完全不搭界啊。

  我翻了翻報紙的其他部分,只有這一條新聞是關於這條魚的,這些個內容,其實沒有什麼新東西,等於沒說。對於這條魚,我還是一無所知,想著人也鬱悶起來。

  老海看我的表情,說:「你別洩氣,我還沒說完呢,這後面的故事還精彩著呢。」

  我皺了皺眉頭「怎麼說?難道這報紙還能衍生出什麼來?」

  老海點點頭,說道,「那是,要是光找到一張報紙,我也沒必要來杭州找你,是吧?這事情,還得從頭說起。對了,你也是行裡混的,知道不知道一個人,叫做陳皮阿四?」

  我聽了一驚,陳皮阿四是老時長沙有名的土夫子,老瓢把子,和我爺爺同代的人物,聽說現在已經九十多歲了,在十年浩劫的時候眼睛瞎了,之後就一直沒出現過,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但是他的名字在我爺爺嘴巴裡,還是響噹噹地。

  不過這個人和爺爺不一樣,他是刀口上過生活的,就是不單單盜墓,殺人放火什麼事情,只要是能弄到錢的,他都干,所以解放前人家都叫他剃頭阿四,意思是他殺人像剃頭一樣,不帶猶豫的。

  老海提到這個人,我有點意外,因為他不是和我們同時代的人物,我也從來沒和他接觸過,這魚難道會和他扯上關係?那這條魚背後的故事,即使和我沒關係,也絕對值得聽上一聽了。

  老海看我不說話,以為我不知道,說道:「陳四爺的事情你不知道也不奇怪,到底和我們不是同一輩人,不過我得告訴你,這報紙上的這條銅魚,就是他從那佛塔地宮裡帶出來的,事情還真沒這報紙上說的這麼簡單。」說著,他就把當年的事情,簡要的和我說了一遍。

  原來,七四年的時候,陳皮阿四也有將近六十了,他的眼睛還沒有瞎,當時正是十年動亂時期,他因為解放初期在國民黨軍隊中當過排長,後來給化整為零當了幾年土匪,所以沒合法身份,這在當時給抓住是要弄死的,他只能在廣西一帶的少數民族地區活動,連縣城都不敢踏入。

  早幾年除四舊,很多古跡都給砸得差不多了,陳皮阿四去過廣西不少地方,因為廣西在古時候不算中原,並沒有多少古墓,他那幾年過的還算老實。可是不巧的是,那年,他正巧在駕橋嶺盤貨經過,和當地幾個苗民聊天,那幾個人喝的多了,就說起貓兒山有座廟裡的塔塌了的事情,說是動靜很大,連地也陷了下去,塌出了一個大坑,坍塌的當晚,很多人還聽到一聲非常詭異的慘叫聲。

  陳皮阿四一聽覺得不對,貓兒山他去過很多次,那地方的廟宇修建的都很堅固,怎麼可能說塌就塌了?仔細一問,才知道這座塔並不是在貓兒山上,而是邊上一條叫「臥佛嶺」的山脈中心。這個地方很奇怪,四周都是村落,就是中間一塊大概十幾平方公里的盆地,海拔很低,裡面植被茂密,樹蓋遮天蔽日,村落在懸崖上面,樹林在懸崖下面。落差一百多米,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而且從村落沒有路下去,要下到這個盆地,只有用繩索。

  當地人說,這個盆地肯定是有其他的進出口的,但是地下的植被實在太茂密了,行走都困難。以前下到下面打獵的和採藥的苗民,經常會在裡面失蹤,所以一般沒事沒人願意下去。

  那古塔就是修建在這樣一個地方。幾乎就是在盆地的中心位置,平時人們從懸崖上看下去,只能看到一個非常小的塔尖露出茂密的樹冠,而且給植物附著滿了,下面是什麼也看不清楚。苗民說,他們十幾代前就知道這裡有座塔,但是誰也沒想到下去看過,現在也習慣了。最近有一天,突然一陣巨響,出來一看,塔尖沒了,才知道塔塌了。

  關於這神秘的古塔,當地人還有很多傳說。據一些老人說,這塔是古時候的一個高僧修建來鎮妖用的,現在塔一倒,妖怪就要出來做惡了,那一聲怪叫,就是妖怪掙脫束縛的叫聲。

  陳皮阿四聽了之後,覺得很有意思,他音樂感覺這塔修建的位置和半夜苗民聽到的那聲音,有點不太對勁。但凡是他們這種人,可能都有一種奇特的直覺,可以從別人的敘述和一些傳說中本能的找出信息。這一點,在我們這一代人中已經很難找到。

  陳皮阿四思索片刻,決定去看看再說。

  廣西山脈分佈眾多,可堪稱全國之首。貓兒山是其中重要的一個源頭,地跨興安、資源、龍勝三縣,是漓江、資江、潯江的發源地,連接著長江、珠江兩大水系。那地方有著大片的原始叢林,紅軍長征翻越的第一座大山老山界就在其中。二戰期間援華飛虎隊的好幾架轟炸機在此神秘失蹤,所以這地方一直給人傳的有點玄乎。

  陳皮阿四幾經波折,來到「臥佛嶺」上的一個村落裡,站在土崗上往山脈中間的盆地一看,我操,那塔比他想像的要大多了,倒下去的時候砸倒了好幾棵樹,所以森林的綠色樹蓋上出現了一個缺口。在「臥佛嶺」上,看不到缺口裡有什麼,但是陳皮阿四幾乎立即發現了,在塔倒塌地方的一周,所有的樹木都因為地面下陷,顯得非常凌亂,看樣子,塔的下面,果然有什麼東西,而且體積比塔基還要大。

  我聽到這裡,已經知道那是一座「鏡兒宮」。「鏡兒宮」是長沙一帶解放前的方言了,就是說地上建築的下面,有和地上建築規模一樣的地下部分,看上去就像是地上建築在湖面上的倒影一樣,上下兩頭是對稱的。

  這在北派也叫做「陰陽梭」,就是指整體建築就像一隻梭子插在地裡,一面是陰間,一面是陽間。不過這樣的古墓或者古建築已經很少見了,大部分地面的遺跡已經毀壞乾淨,所以這種說法,在解放前十年內幾乎已經沒人提起。

  陳皮阿四單單看著樹木的排列變化,就能知道底下埋著「鏡兒宮」,這種判斷力沒有極其豐富的經驗是不可能做到的。我不由暗歎一聲,寧神靜氣,聽老海繼續說下去。

  陳皮阿四打定主意之後,心裡已經起了貪念,佛塔的地宮裡,只會有三樣東西,要不就是舍利子,要不就是高僧的金身,要不就是大量的佛經,隨便什麼都是價值連城的東西。

  但是他這麼一個外鄉人,在這裡活動不太方便,一來自己身份特殊,出身又不好,二來苗漢兩族那個時候紛爭不斷,這裡幾個村子都是苗寨,貿然進去,可能會引起別人懷疑。

  考慮再三,他想出了一個計策,他出高價找了一個當地的苗人嚮導,他告訴嚮導他是從外面過來的支邊老知識份子,過來的時候他的一個學生從懸崖上掉下去了。苗人民風淳樸,不諳世事,怎麼會想到裡面有詭計,一聽有人墜崖,馬上通知了全寨的人。年輕的苗族漢子用繩索紮了吊籃,將陳皮阿四連同幾個幫忙的青年放到懸崖下面。

  據陳皮阿四自己事後回憶,通過這一百多米的落差簡直是地獄一樣的經歷。懸崖非常險峻,人的體重完全靠一條籐繩拉伸,屁股包在一個籃子裡,風一吹,整個人陀螺一樣打轉圈,極度不穩。等他通過濃密的樹蓋,下到叢林底部,已經只剩下半條人命了。

  森林的內部幾乎沒有什麼陽光,光線極度昏暗,空氣中瀰漫著沼氣的味道。這裡樹木的種類非常多,但是無一例外的,所有的地方都長著綠蘚,泥巴非常鬆軟,幾乎站立不住。

  陳皮阿四下來之後,裝出體力透支的樣子(其實是真的嚇蒙了),坐在那裡喘氣。苗族首領看他年紀也不小了,一副小老頭的樣子,就讓他在原地等他們回來,自己打起火把招呼其他人按照他指的方向去搜索。

  等他們一走,陳皮阿四馬上掏出羅盤,按照事先記下的方位,往叢林深處鑽去,他估計著,這麼大的區域,苗民們來回也要一個晚上的時間,以他的本事,應該足夠找到「鏡兒宮」的入口,來一個來回。可惜的是,他這一次來沒有帶足裝備,能不能入得宮內,還得看自己的造化。

  在叢林裡沒頭沒腦的走了整整四個小時,靠著羅盤和他這些年走南闖北的魄力,陳皮阿四終於來到了自己在「臥佛嶺」上規劃出的那片區域,也就是那一座塔四周的寺院遺跡。

  在叢林裡沒頭沒腦的走了整整四個小時,靠著羅盤和他這些年走南闖北的魄力,陳皮阿四終於來到了自己在「臥佛嶺」上規劃出的那片區域,也就是那一座塔四周的寺院遺跡。

  隨著不斷的深入,陳皮阿四看到越來越多的殘簷斷壁,顯然這裡的古建築已經蕩然無存了,只剩下一些地基和斷牆,幾乎和那些植被混合在了一起,也看不清楚原來到底是什麼。但是看規模,這寺院面積極大,那座塔雖然倒在這一大片範圍內,但是具體在哪個地方,也很難看的清楚。

  陳皮阿四到底年紀不小了,四處一走,覺得有些氣短,正想坐下來休息,突然眼前一閃,邊上包著整面牆的草叢裡,突然收縮了一下,裡面好像裹著什麼東西。

  陳皮阿四嚇了一跳,他一個打滾翻了出去,同時手裡翻出一顆鐵彈,回頭一看,只見裹著牆壁的籐蔓草被裡,有一具苗人的屍體,已經幾乎乾癟了,但是屍體的肚子,不知道為什麼,正在微微的鼓動,似乎裡面有什麼東西一樣。

雲頂天宮篇 第三章 鏡兒宮

  本來死人對於陳皮阿四來說,是最平常不過的東西,不說墓穴裡出來的乾屍粽子,就是他殺過的人,隨便數數恐怕也數不清楚。他翻身一看是具屍體,心裡已經一鬆,心說哪裡來的倒霉鬼死在這裡,都成魷魚乾了還嚇唬人。

  雖然這樣想著,陳皮阿四手裡還是卡著那顆鐵彈,他這一手空手打鐵彈子的功夫是他從小自己鍛煉出來,可說是百發百中,而且他甩出鐵彈的速度極快,普通人可能連他手裡的動作都沒有看到就已經給打瞎眼睛了。

  看這苗人的裝扮,死了沒有十年也有兩三年了,衣服基本上都已經破爛,虧的給大量的蕨類植物和爬地細籐裹住,苗人服飾的特徵才保存下來。可是日曬雨淋的,怎麼這屍身就沒有爛光,反而有一點脫水的感覺?

  屍體的肚子還在鼓動,陳皮阿四越看越覺得不妥。他這種人,有自己一套特別的行事方式,如果是我,當時肯定磚頭就跑了。可是陳皮阿四從小就信奉先下手為強,心裡轉念一想間,手裡已經「啪啪啪」連打出三顆鐵彈子,全數打中屍體的肚子,心說管你是什麼,打死再說。

  鐵彈子力道極大,幾乎將屍體打成兩截,下半身一脫落,陳皮阿四就看到裡面一團黃色的不知名黏液,裹著大量的卵,不少卵已經孵化了出來,成堆的白色蟲子在裡面扭動,四周還掛著一些他非常熟悉的東西——蜂房,緊接著從屍體身上的破口處爬出了大量的地黃蜂。

  陳皮阿四罵了一聲,心說倒霉,原來是地黃蜂在屍體裡做了窩。地黃蜂毒性猛烈,而且非常凶橫,這下子他要倒霉了。

  眼看著一層黑霧騰起,地黃蜂開始密集起來。陳皮阿四急中生智,從包裡翻出他隨身攜帶的解放軍折疊鏟,猛地從地上剷起一把濕泥,往那屍體的斷口一拍,將湧出的地黃蜂全部封住,然後轉身便跑。

  已經衝出的地黃蜂蜂擁而上,他一邊用衣服拍打,一邊沒頭沒腦的四處亂跑。幸虧他一鏟子速度很快,才只付出了幾個包的代價。等他喘著氣停下來,拍掉身上殘餘的地黃蜂,已經不知道自己跑到哪個地方了。

  陳皮阿四將身上中的蜂刺拔出,疼得他直咧嘴巴,心裡還在奇怪,怎麼會有地黃蜂在人的屍體裡面做窩。這種毒蜂一般都是在地下,像螞蟻一樣,在廣西的雨林深處,有時候還能看到像山包一樣的蜂窩。別人以為是螞蟻窩,翻開去找螞蟻,還沒等明白過來,就給裹成蜂球了。

  廣西雲南這種地方,對於蟲子的事情,不被世人瞭解的太多了,陳皮阿四隻能怪自己倒霉。他一邊處理蟄傷,一邊四處查看。翻過一個山丘後,他突然愣住了。

  只見一座巨大的石塔,就倒在他前面的山丘根部,塔身估計是六角形(無法辨認),氣勢磅礡,密簷寬梁。用刀刮開上面的青苔和纏繞植物,塔身上的浮雕石刻非常精美,但是明顯這座塔給人焚燒過,所有的部分都有黑色的灼燒痕跡,可能是發生過火災。

  塔身、塔頂和塔剎全部已經開裂倒在地上,並且斷成了n節。因為塔身太重,很大一部分壓進了雨林的泥土裡,塔下面給壓倒的樹木更是不計其數。

  陳皮阿四經驗豐富,知道塔一般由地宮、塔基、塔身、塔頂和塔剎組成。最上頭的塔剎,因該有須彌座、仰蓮、覆缽、相輪和寶珠,也有在相輪之上加寶蓋、圓光、仰月和寶珠的,總之塔上面應該有一個珠形的東西,頗有價值。

  他順著塔身來到塔剎邊上,塔剎在倒下的時候,中途可能撞倒了一棵巨大的「雲杉」樹,結果塔剎在半空就斷了,塔剎頭朝下插進了地裡,須彌座碎裂。陳皮阿四看了看損壞程度,確定寶珠肯定成「寶餅」了,報廢了。

  他回到塔基出,半截斷牆還在,爬進去,裡面一片亂石頭,下面肯定就是地宮。可惜這裡不僅在修建寶塔的時候已經給人封死,而且上面還壓了坍塌時候散落的大量碎石和碎磚,自己一把折疊鏟,挖進地宮可能要半年時間。

  陳皮阿四看了看羅盤,他下來的時候是傍晚,天色已經非常昏暗,現在月亮已經掛了上來,自己沒打火炬,走了這麼遠,也不知道如何回去,看樣子還是裝成迷路的樣子,等那些苗民來救好。想著,他先在塔基用撞斷的樹枝和枯葉,燒起一大團篝火,來吸引別人的注意力,一邊爬到塔基參與部分的最高點,想看看,四周到底是一個什麼樣子的情況。

  根據從「臥佛嶺」上看下來的和他現在所見的,此時他所處的區域,應該就是樹木長勢非常凌亂的那一片地帶。地面應該是比四周要低一點,那是因為回填地宮「雜填土」的時候,因為廣西的特殊氣候,土層水分太多,沒有結實,隨著水分的下滲,泥土裡面形成很多氣泡,一發生大的震動,像發泡饅頭一樣的泥層就塌了。

  如此說來,陳皮阿四判斷出了兩件事情,一就是,地宮很大,但是不深,不出二十分鐘肯定能挖到。二就是,泥土應該比較鬆軟,不會耗費太大的體力。

  此時他陷入了猶豫,到底是現在就進這個地宮,還是以後再來。現在看來,再回來一次也不是太困難。但是,陳皮阿四和所有的盜墓人一樣,明知道下面有東西,是絕對無法忍住好奇心。

  最後他一咬牙,媽拉個b的,管他娘的,這下面的東西老子要定了,要是等一下那群廟蠻子找到這裡來,老子就把他們全殺了,丟進地宮裡去,誰也不會知道。

  陳皮阿四拆開折疊鏟子,他沒有帶洛陽鏟,也沒辦法定位,而且佛塔到底是罕見之物。裡面沒有棺材,定出來也沒有,他憑著直覺,貼著塔基就開始挖盜洞。

  很快他便挖到地宮的頂板,不是石頭的,是曲木的整條樹幹割方了做的木頂。他心中大喜,用線鋸開掉一個角,凋落的木塊落入地宮之中,不久便傳來落地聲,他忙不迭的用手電往裡照。

  「鏡兒宮」上下是對稱的,就是說上面有多少層塔,下面也應該有多少層地宮,所以地宮極其深。從上往下望去,每一層之間沒有樓板,最下面一片漆黑。

  手電照過去,有一團白白的霧氣一樣的東西,實在無法說出是什麼。

  陳皮阿四想起那幾個苗人說的,塔下面鎮著妖怪的說法,不由得也有了一絲擔心。但是這一絲擔心轉瞬即逝,他現在頭熱血漲。當下感覺地宮空氣沒問題,一邊雙腳搭住曲木宮頂,以一個倒掛金鉤,頭朝下倒進了地宮裡,全身的力量全部壓在了兩隻腳上。

  倒進去後,他先調整了一下動作,先照了照地宮曲木宮頂的另一面,這種地宮是功能性的,不諱像古墓一樣設置機關,或者搞很多裝飾。陳皮阿四照了一圈後,卻發現曲木宮頂的另一面,天花板的位置,有著大量的經文。

  經文是刻在曲木上的,裡面封了朱漆,是梵文。陳皮阿四漢字都不認識幾個,是什麼經文當然看不懂。

  但是他本能感覺到,這應該是鎮魔或者是伏妖的那一類東西,心裡也不由的犯起嘀咕,難不成這下面真封著什麼東西?

  再看下面,他看的更清楚,每一層,都有一圈突起的外延,從上往下,一層一層看上去有點像樓梯,每一層上都有一圈等身的僧袍彩雕羅漢像,顏色流光溢彩,非常精緻。所有的雕像面部向下,俯視著地宮的最底部,整個地宮一共有十幾層,擺滿了各種動作的羅漢像,足有百來具。

  最近的羅漢像離他並不遠,陳皮阿四倒掛著,看到羅漢像的表情時,突然感覺到一陣寒意,原來所有的羅漢像竟然都翻著眼白,表情有一種說不出的森然,和平時看到的那些不一樣。

  仔細一看,才知道是眼睛的眼拄因為圖色太過真實,給手電光一照,反光太強烈,造成的錯覺。但是他的手電光掃過,那些羅漢像瞬間變得猙獰無比,好比他們的表情發生了變化一樣,看上去無比的駭人,真懷疑當初他們設計的時候是不是就是這樣考慮的。

  所以陳皮阿四看著這些羅漢,心裡非常的不自在,但是他又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怕什麼,不由產生了退卻的念頭。

  他的手電繼續在地下划動,想看到一些出了羅漢像之外的東西。這個時候,他的手突然一僵,手電的光斑停在一個位置。

  在離他大概有六七層的那一層突起處,他照到了一個奇怪的羅漢像,這個羅漢像和其他的都不同,他的臉不是俯視的,而是抬著頭,臉正對著陳皮阿四,直勾勾盯著他的眼睛。手電光照上去,一閃間露出了一張猙獰的白臉,要不是一動不動,幾乎要以為遇到鬼了。

  陳皮阿四頓時嚇得渾身冰涼,一下子連動也動不了,直覺得自己的雙腳開始發軟,人開始往下滑去。

  說到鬼,陳皮阿四倒是真的不怕,自己殺了這麼多人,可以說罪大惡極,怎麼也不見一個半個來報復?但是他們那個年代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寫迷信思想,陳皮阿四就認為自己這麼多年能夠混下來,是靠祖先保佑。

  (人總要有點信仰,外八行的人是拜關公的。盜墓的人,北派拜的是鍾馗,南派一般不來這一套,但是長沙那一帶有說法,說是拜過一段時間的「黃王」。)

  (黃王是什麼?黃王就是黃巢,「滿城盡帶黃金甲」那位。為什麼拜此人?聽長輩們說,有幾個理由,一是,這人可以說是殺人冠軍。民間流傳:黃巢殺人八百萬,在數者在劫命難逃。什麼意思?就是他殺人是有指標的,不殺到八百萬,他不算完成任務。還有不知道是筆記小說還是中國特色化的民間傳說,黃巢是目楗連羅漢<不是易建連>轉世,這位主為救老媽放盡地獄八百萬餓鬼,所以佛祖讓他轉世,一個一個殺回來,也就是說他回去是給佛祖招聘農民工的。)

  這具雕像臉朝上他並不害怕,但是這張臉這麼巧正對著他,他就覺得不對勁了。難道當時的修建者,算準了他會從這個位置開盜洞下來,特地擺了這麼個東西在這裡嚇唬他?

雲頂天宮篇 第四章 多了一個

  陳皮阿四越想心裡越發悚,但是這人那時候已經五十近六,閱歷膽識自然不是我可以比擬的,害怕之後,一定心神,心說你個驢日的看什麼看,閃電般掏出幾顆鐵彈子,雙腳使力定住身體,啪啪兩顆,直打向那頓白面朝天的羅漢像。

  前頭已經說過,陳皮阿四的做人哲學就是先下手為強。這句話我爺爺也不止和我說過一遍,可以說跑江湖的,這個道理是最簡單但是又十分實用。兩顆鐵彈沒有留力,就聽兩聲悶響,直中白面羅漢像的雙眼,直打的羅漢像兩隻眼窩全數裂開,鐵彈子彈飛出去,掉入鏡兒宮的底部。

  要是人,就實打實給打瞎了,可見這一手有多狠毒。羅漢像雖然是泥塑,但是也受不了這樣的撞擊。這一下子,那羅漢兩隻眼睛的地方變成兩個深坑,看上去非常空洞古怪,但是比起剛才的感覺已經好上了很多。

  陳皮阿四小鬆一口氣,心裡冷笑,心說這些臭和尚,搞什麼四大皆空,還不是一樣在這裡弄這些詭計嚇唬人?想著從懷中掏出一隻壁虎爪,一頭勾上上頭的曲木宮頂,一頭由連著的海象皮製的單股繩縛在腳踝上,往下一鬆,帶著彈性的海象皮繩就向下拉伸。使用海象皮繩是陳皮阿四多年盜墓經驗中總結出來,這東西的強度僅次於鋼繩,但是可以拉伸,加上陳皮阿四身材矮小精瘦,貼身纏繞在腰部,只是十幾圈,套上衣服一點也看不出來,就可以用來對付十米左右的深度。

  不過這「鏡兒宮」休止十幾米深,陳皮阿四放繩子一直到極限,可是離宮底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

  但是由此看下去,已經可以看到下面東西的輪廓了。底下的宮底基座似乎是漢白玉的,上面因為歷年的地震和自然的剝落,有著很多不知名的碎片。宮底中心擺著一座袖珍的不知道是玉石還是象牙的白色寶塔,上面罩著半透明的絞紗「寶帳」,所以看下去白濛濛的。

  陳皮阿四這一輩子,對於佛塔浮屠的瞭解還是少了一點,這也和解放前那一代人不識字有關係。長沙土夫子裡有一句老話:萬戶侯不如仗浮屠。就是說浮屠地宮的東西,往往比萬戶侯陵墓裡的還要奢侈。陳皮阿四雖然聽過這話,但是到底領會不深,如果是我,當時已然可以知道這下面的是什麼東西了。

  袖珍寶塔下面,應該就是放佛骨舍利的八重寶函,也就是一隻套一隻的八隻盒子。這東西是佛家專用的,加上裡面的舍利,就是三千世界和六道輪迴。暫且不管下面壓的是真的佛骨還是玉石影骨,光那只八重寶函,我的天,就是根本無法計算價值的東西了。

  我聽到這裡,感覺到有點疑惑。如果陳皮阿四真的從地宮盜出了八重寶函,那這些東西又怎麼會在報紙上出現呢?難道他當時離寶物近在咫尺,卻因為什麼原因放棄了?以這種人的性格,實在不太可能。

  老海沒有注意到我走神,還在那裡口若懸河。不過這人的敘述實在是太囉嗦了點,我又插不進嘴,只得聽他繼續忽悠我。

  陳皮阿四看到寶塔之後,雖然還不知道下面是什麼東西,但是他知道肯定不會太差。現在只要能下到下面,自然可以滿載而歸,但是如何下去呢。

  只可惜自己沒帶著足夠的繩索,早知道這樣,不如剛才就退回去,準備好了再回來,也沒的這進退兩難的處境。

  他手電再往邊上一照,看看能不能蕩到地宮一邊,然後順著那些羅漢像爬下去。他用手電一節一節的看,估計著高度,直看到底部。寶塔的周圍,卻突然看見一些奇怪的東西,好像一堆黃土撒在漢白玉的地宮底,不知道是封地宮的時候不小心掉下來的,還是他剛才用線鋦開頂的時候弄下來的。

  他仔細一看,心裡咯?了一聲,不由暗叫糟糕。

  原來宮底那些不是黃土,而是一個很大的土包,一看便知道,那是一個地黃蜂的蜂包。

  順著土包的走向,能看到地宮邊上有一道半人高的石門,開的十分隱蔽,土包就是從那裡「長」進來的。

  看來這「鏡兒宮」的四周還有附屬的地下建築,而且很可能沒有封死,結果給這些蟲子當成冬暖夏涼的避暑山莊了。由這裡看下去,這蜂包的規模還不大,但是矮門內的部分恐怕非常恐怖。也難怪這蜂巢修的如此巨大,在地下人工建築中,風雨不侵,當真是「好地段」,這蜂巢裡的老蟲也會看風水。

  自己剛才鋸下的一截曲木宮頂卡在下層的幾個羅漢像間,沒砸到蟲巢,不然自己掛臘腸一樣吊在這裡,逃也逃不快,給蜜蜂釘死,恐怕給後來人留下千年笑柄。

  可這樣一來就麻煩了,只要腳一著地,就算你步履如煙,但是搬動這麼一座小塔,在如此小的空間裡,不驚動這些地蜂是不可能的。

  陳皮阿四隻是一個琢磨,就知道下去是不可能了,要把東西弄上來,只剩下一個辦法。

  在這裡不得不提一下陳皮阿四這個人的來歷。這個人自小在浙江沿海的漁村長大。日本人打來才逃難到了長沙,所以他一口長沙話很不「地道」。但是這人非常的聰明,自古時候起土夫子基本上不傳手藝給外省人,他是難得的一個。

  陳皮阿四在海鹽的時候,已經有了一手絕活,那就是在灘塗上抓螃蟹。當然不是用手抓,陳皮阿四抓螃蟹用的東西,叫做「九爪鉤」。

  這東西就是類似於武俠片裡的飛虎爪,或者特種部隊用來攀巖用的三鉤爪子。但是這種爪子有九個鉤子,成一個環行,排的很密。抓螃蟹的時候,就用繩子綁在鉤子的尾巴上,然後看見螃蟹在灘塗上一冒頭,就一把甩出去,一鉤就是一隻螃蟹,然後一扯,螃蟹就飛回來,自己掉進筐裡。

  據我爺爺的筆記上記錄,這種功夫能精準到什麼地步,二十米一隻生雞蛋,一甩手就能勾過來,落地不破,簡直是神技。再遠一點,就要用棒子甩,也是十分的準確。

  陳皮阿四此時無計可施,沒有辦法,只好一咬牙使出看家本事。他先蕩到一邊,順著羅漢像,一層一層地爬下去。等到距離差不多了,他掏出九爪鉤,提起一頭氣,一個角度極其小的弧線,爪子就鉤到了寶帳上。幸好這東西不是常見的青石的,十分輕盈,陳皮阿四一提將寶帳甩起,架到一邊的羅漢腦袋上,手上力道一變,鉤子脫出又回到他手裡。

  接下來是把這玉石或是牙塔去掉,不過無論是什麼材料,用九爪鉤是提不上來的。陳皮阿四甩出九爪鉤,勾住袖珍的塔剎,扯了幾下,紋絲不動。

  沒半噸也有五百斤,陳皮阿四心裡暗罵。

  他用手電掃了一遍塔身,看到塔基處有四根袖珍的柱子。這塔必然是按照頭頂上塌掉的這一座等比自製的,那結構也應該差不多。這四根柱子支撐著塔身所有的重量,寶函就在柱子中間,只不過角度不對,不然仔細去勾,也應該能勾的上來。

  這時候陳皮阿四心裡已經有點急躁,他估計著下來也有四個小時了,剛才隱約聽到幾聲哨聲,弄不好那幫苗人已經在附近了,沒時間在猶豫想辦法了。

  他心裡一壓,腦子一熱,心裡惡念已起,甩手啪啪又打出兩顆鐵彈子。彈子打在塔基上的小柱子上,柱子應聲而碎,接著他縱身一躍,一下子踩到塔的一邊,然後一使緩勁,順著自己的衝力將塔帶的往一邊斜倒。另兩邊的柱子本來就受力不平衡,一下子斷裂,塔往下一沉,塔身和塔基裂了開來。

  陳皮阿四趴在塔上,控制著力度,塔重力量緩,傾斜的很慢。等到陳皮阿四看到塔下的寶函一露個角,一甩九爪勾,一下將這東西從塔下勾了上來,然後收鉤子再甩出去,勾住一邊的羅漢像,像拉起纖繩一樣把自己穩住。

  這一系列動作只有3秒就全部完成了,但是他沒想到那羅漢像根本拉不住塔身和他的體重。一拉之下,羅漢像首先不穩,竟然從牆上掉了下來。

  這下面一圈幾乎是蜂包,要是這樣掉下去,等於直接摔進蜂包裡面,那不死也不可能了。

  閃電間陳皮阿四使盡全身的力氣用力一扯,將羅漢像扯向自己的方向,一手將八重寶函丟向空中。如此閃電般一換手,羅漢像給他穩穩接到了手裡,但是無法避免的,寶塔頂也重重撞上了地宮壁,更多的羅漢像給傾斜的塔剎撥落下來。

  這一次陳皮阿四再也無技可施,眼看著一排的羅漢像砸進地黃蜂巢裡,頓時灰塵四起,黃蜂巢給壓得幾乎完全凹陷裂開。

  混亂中他只得丟下手裡的羅漢,又轉接住寶函,條件反射地手電去照那蜂包。心說完了,老命交代了,沒死在戰場上,還是死在地宮裡,應了祖宗的老話了。

  手電一照間,那些裂縫處卻沒有他想像的大量的黃蜂湧出來,反而他看到蜂巢的裂縫裡面乾涸沒有一點水份,似乎是一個廢棄的蜂包。

  但是,讓他渾身冰涼的是,有一道裂縫裡面有一馱黑呼呼的東西,看樣子是修巢的時候裹進去的,不知道是死人還是什麼動物的屍體。

  他跳下去,掰開一看,是一座和這裡樣式相同的羅漢像給裹在了裡面,已經摔的成了幾片,估計是蜂巢還沒形成的時候就從上面摔下來碎了,結果給包進去。

  陳皮阿四抬頭看去,他剛才下來的時候雖然沒注意,但是他感覺並沒有發現哪裡少了一尊羅漢像啊,這一座是從哪個位置上掉下來的呢?

[BOOK: 0006 / Chapter: 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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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pr 26 05:34:36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