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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 Number: 0005-10
  第一百九十六章行止-第七卷西北驚變-蒼天霸血他的話立即引起了一陣騷動,他的弟子們看向許海風的眼中立即充滿了敬仰和畏懼之色。

  宗師,多麼響亮悅耳的名詞啊,對於一個習武者而言,他們又怎麼會不知道這個名詞所代表的含意,所擁有的份量。

  北地滄州城第一劍派快劍門,一直以來都是他們心中的驕傲,在江湖之上,提到快劍門,那可是響當當的一個金字招牌。

  只是,當這塊金字招牌遇到宗師之時,那麼它甚至於比紙糊的還要脆弱三分。

  “呂門主果然好眼力。”許海風從容笑道。

  呂陽名臉色瞬息數變,終於鎮定下來,勉強擠出一副笑容,躬身道:“老朽不知是許大將軍親至,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許海風輕輕擺手,道:“呂門主不必客氣。”他的眼光在呂陽名身後的馬車上一掃,頓時明了於胸,問道:“連快劍門也要捨棄故居,舉家遷移了麼?”

  呂陽名的臉色迅速地黯淡下來,他張了張嘴,似有千言萬語,但最終卻僅僅說了四個字:“迫不得已。”

  是啊,正是這四個字讓多少人為之背井離鄉,踏上那茫茫無知的路途。

  許海風的心中有了一絲悸動,匈奴人能夠順利攻陷京師,程家固然是罪魁禍首,但他和蔣孔明亦是難逃其咎。

  為了一己私慾,將整個國家拖入一場翻天覆地的動亂之中,這……值得麼?

  他用力地一甩頭,似乎要將這個可怕的想法扔出去一般。

  由於唐柔兒的關係,他與太子殿下已是誓不兩立,雖然表面之上融洽萬分,但是他們都知道,君臣之間已經有了一條深不可測的壕溝。如果劉政啟登基為帝,那麼這股滔天的恨意就足以讓他做出任何事情。

  就算是為了自保,為了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族群,或者說,為了他自己的那顆不斷膨脹的野心,他也要奮而反抗,與劉家的決裂,已是無可避免。

  只是,這樣做的代價卻未免太大了一點。

  許海風的神情迅速恢復正常,剛才那短短的失態仿佛僅是一絲錯覺。

  “每逢北疆戰事,我們快劍門都會組織門中子弟,前往支援。與匈奴武林早已結下血海深仇,有我無他。如今,京師淪陷,眼看北方不保,老朽也唯有……”

  說到這裡,呂陽名竟然有著些許哽咽,一時說不下去,他身後的眾弟子亦是滿面哀傷,有的雙手握拳,若非礙於長輩在場,只怕早就吼著回頭找匈奴人拼命去了。

  許海風頓時有了一種想要冷笑訓斥的衝動,面前的這個老人雖然滿面哀悼,但其心中卻是毫無半分傷感。他的這番話與其說是感慨世道,不如說是要博取自己的同情心。

  不過,讓他感到欣慰的是,他身後的那些漢子卻並非做作,而是真心實意的憤怒和不甘,他們才是真正的熱血男兒。

  許海風的目光移到呂陽名的身上,帶著些深邃,嘴角溢出一絲笑意。

  呂陽名被他看得心中發毛,扯動了一下僵硬的面皮,卻是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

  “不知前輩打算到哪裡去?”許海風似有意,似無意地詢問道。

  呂陽名略一遲疑,還是如實答道:“南方。”

  “南方雖然太平,卻是偏安一偶,呂門主若是有心,不如隨許某前往臥龍城一行如何?”許海風朗聲說道。

  呂陽名雙目一亮,張亦非雖然是他的徒弟,但對於他來說,一個已經死了的徒弟又如何能與自己的前途富貴相比。若是能夠攀上黑旗軍統領許大將軍,將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時機,只是,他隨即想到,愷撒人的大軍亦是在西線虎視眈眈,臥龍城亦是險地。

  看到他猶豫不決,許海風暗哼了一聲,高聲說道:“富貴險中求,呂門主就真的沒有勇氣了麼?”

  他的聲音極高,非但呂陽名聽得清清楚楚,他的幾個弟子亦是聽得明明白白,頓時引起一陣騷動。

  呂陽名長吸一口氣,正要說話,突聽耳中傳來許海風蟲喃般的聲音:“你若是肯來,黑旗軍的武術總教頭就是你的。”

  呂陽名神情一動,他鋼牙緊咬,豁然轉身,對著眾弟子們高聲喝道:“匈奴勢大,我們舉家遷移,那是迫不得已。只是苟且偷生,又豈是男兒所為,今許統領不計前嫌,允我等隨軍效力,老夫就舍此殘軀,為國效命,爾等若是有種,就隨老夫西去,若是膽怯畏縮,那就請便,就當本門之中沒有這個雜種。”

  眾弟子同時躬身,高呼:“願隨門主西去。”

  許海風微微失神,縱然是以他的鎮定功夫,亦是看得目瞪口呆。

  真是一個老狐狸啊,一個比童一封還要象老狐狸的老狐狸啊。

  西線,阿布索倫身著錦袍,就算是呆在軍營之中,他也保持了自己一貫的獨立特行。

  “殿下,我們已經在這兒停留了整整五天了。”一個年輕有力的聲音在帥營中重重的迴盪著。

  阿布索倫放下了手中的琉璃杯,他隨意地應了一聲,問道:“阿圖索,探子的消息確定了麼?”

  “是的,已經確定了。方向鳴和許海風這二個人此時都不在臥龍城,正是我們進攻的大好機會。”

  說話的是一個年輕男子,他非常英俊,不過是一個與阿布索倫完全不同類型的男子。他的身上充滿了陽剛之氣,由於剛剛從軍中的搏鬥場下來,他裸露的上身,一層古銅色的肌膚在陽光和汗水的折射下,隱隱散髮著一種金屬般的光澤。

  就像是一隻擇人而噬的獵豹,他的身上充滿了力量和濃厚的霸氣。

  “臥龍城?那裡不是有黑旗軍在駐守麼?”阿布索倫略感詫異地問道,他那妖冶的臉上所展現的艷麗讓阿圖索的呼吸在霎那間為之一滯,那咄咄逼人的氣勢頓時消弱三分。

  “我所率領的是英勇的愷撒第二軍團,我們絕對不會畏懼漢人的軍隊。”阿圖索大聲的承諾道。

  側過了臉,阿布索倫笑了,他輕聲的詢問道:“你是愷撒年輕一代中最驍勇善戰的將領,自然也聽說過黑旗軍的戰績,你以為他們的戰鬥力如何?”

  阿圖索的俊臉上紅光涌現,好在他剛剛經過激烈運動,倒也看不出來:“如果傳言是真的,那麼我們在兵員素質上確實不是他們的對手。但世界上又怎麼可能有這樣的軍隊?”

  “噓……”阿布索倫豎起食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問道:“那麼神殿的神聖騎士團又如何呢?”

  阿圖索的臉更加紅了,也不知道是激動還是興奮,他高聲道:“我承認,神聖騎士團確實是天下第一的軍團,但是他們人數太少,如果遇到我的第二軍團,最後活著的一定是我們。”

  “多少人?”

  “什麼?”對於二王子這句沒頭沒腦的話,阿圖索根本就是無所適從。

  “唉……我是問你要犧牲多少人才能取得最終的勝利。”阿布索倫嘆了一口氣,嘴裡咕嘟了一句,好大的一隻蠢牛啊。如果阿圖索聽見,怕是立刻就要拂袖而去了吧。

  “二萬……不,三萬多人吧。”阿圖索遲疑了一下,終於回答道。

  “哇……”阿布索倫誇張地張開了雙臂,驚嘆地道:“三萬人,要知道神聖騎士團可是從來沒有超過五千人的啊。”

  看到阿圖索漲紅了的臉,他放柔了聲音,陰柔如綿而動人的聲音在屋中響起:“黑旗軍的戰鬥力可是未必就弱於神聖騎士團的啊。”

  阿圖索大力搖頭,說道:“不可能,神殿費了數百年的心血才組建了神聖騎士團,天下是不可能有第二隻這樣的隊伍。”

  阿布索倫吹了個響亮的口哨,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信,不過這個推論可不是我得出的,是奧本宗師和阿貝爾馬大公爵說的啊。”

  阿圖索的眼睛豁然睜大,顯然這個答案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緊緊地盯著二王子的臉,直到他重重的堅定的點了一下頭,才遲疑的收回自己的目光。

  “那我們應該怎麼辦?”阿圖索不再逞強,而是詢問道。

  “什麼也不做,就在這裡等待好了。反正我們的盟友已經先動了。再說,大公爵的命令也只是要我們推進百里而已,我已經遵命做到了。”阿布索倫重新拿起了他的酒杯,將身子偎進舒適的躺椅中,閉上雙目,不再說話。

  南方,連綿不絕的隊伍正在道路上進行遠程跋涉。

  “還有多遠的路。“劉政廷不時的回頭張望二眼。

  “殿下,很快就可以到達南方了,只要到了,您就平安了。”一雙渾濁的眼睛,嵌在一張扁平的布滿皺紋的老臉上,湊得很近,衝著他嘿嘿地笑著。

  劉政廷厭惡的挪開了腦袋,怒道:“董先生,你每次都這麼說,可是怎麼還沒有到?”

  董先生搖頭,嘆道:“因為行軍的速度太慢,是以拖延了時間。”

  “速度?那還不容易,傳令,讓這群懶鬼們都給我跑,越快越好。”劉政廷厲聲喝道。

  “殿下,軍士們已經很累了,如果此時再急行軍,只怕要吃不消了。”王宏漢連忙勸阻道。

  “吃不消?誰要是吃不消就讓他們在這裡等死吧。”劉政廷大聲吼著,他的聲音凄厲,好似窮途末路之下的野獸發出那最後的悲鳴。

  面對處於暴怒之中的大殿下,王宏漢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轉頭看了眼陰沉著臉,一言不發的劉正閩,放棄了繼續勸說的願望。

  在長官們的催促下,整隻隊伍開始了又一輪的高速前進。雖然所有的士卒都對此抱有深深的不滿,但他們卻沒有一個人表露出來,只是默默的跟上了大部隊,因為他們都是大漢帝國的驕傲,是大漢帝國的真正精銳。

  二位副統領互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無奈和擔憂,他們的選擇真的對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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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七章回城-第七卷西北驚變-蒼天霸血臥龍城,城門依舊大開,只是無論城頭城下,守衛的官兵十倍增加。往日商旅繁多,欣欣向榮的景象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和壓抑,還真的頗有幾分大戰將至的味道。

  一隊快馬從南方疾馳而來,城頭之上的瞭望兵看得清楚,立時吹響了戒嚴的號角。

  城下一陣忙亂,好在來人不多,大門亦未曾關閉,只是百餘人出城,嚴陣以待。

  經過了一年多的調教,臥龍城的兵丁已今非昔比,他們的訓練強度已然絲毫不遜色於方向鳴麾下的五千鐵騎,唯一欠缺的就是沒有上過戰場,沒有經歷過血和火的考驗。

  但若是用來嚇人,充做門面,卻是再也合適不過的了。

  城內,二百餘名紅色海洋的騎兵們拿起了兵器,一旦城外發生衝突,他們這些真正的主力會立即攜以雷霆之勢平息騷亂。

  三十餘匹快馬迅捷異常,不許片刻,便已奔近。城外的百人長從望遠鏡中看去,雖然他們人人蒙面,無法看清面貌,但是為首之人的胯下駿馬卻是再也熟悉不過的了。

  他臉色一變,反應極快,放下望遠鏡,大聲呵斥,頓時那一百名士卒同時舉起手中長槍,槍尖朝天,這是槍兵們面對長官所行的最高禮節。

  來者奔行到他們面前,將面紗一掀,露出一張朝氣蓬勃的臉龐,雖不英俊,但卻似乎有著無比的魅力,眼光一掃,霸氣橫生,讓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敬仰,不敢與之相爭。

  他正是臥龍城二位城主大人之一的許海風。

  每一個宗師都有著自己的獨特氣質,這一點與每個人的機遇,心性有關,決不相同。

  號稱天下第一的太乙真人平和淡恬,是以他才能完全掩飾自己的宗師身份數十年而不為人知。

  南方第一人程玄風在盛怒之下領悟精神力量,是以他老而彌堅,殺氣不減當年。

  而許海風能夠成為宗師,除了本身的機遇之外,體內的蛇血才是至關重要。是以他的心境相較於其他的同級高手,就顯得格外特別。按理來說,武功修養到了他們這個級數,已經能夠看透因果,雖然還做不到放下一切,但也不應該再有世俗之間的野心了。

  在所有的宗師級高手之中,唯獨許海風尚有爭霸天下,逐鹿中原之私慾,若是換做他人,其武功修養將大幅退步,甚至於跌出宗師之境。但許海風非但毫無弊端,反而愈顯霸氣。

  “拜見城主大人。”百餘人同時大聲喝道。

  許海風微微點頭,突覺身後略感異樣,他仿若不經意間回首張望,方向鳴神色奇異的看著自己,他的眼中包含了太多的東西,似羡慕又似妒忌,似敬仰又似壓抑,矛盾的讓人難受之極。

  許海風毫不在意的向他展露了自己最為開朗的一面,對於方向鳴的心態他心知肚明,只是他卻愛莫能助。

  他們相交之初,許海風不過是一個仰人鼻息的小小新丁,如今區區數年功夫,已是隱隱反超一頭。這段歷程,如夢如幻,讓人猶在夢中。

  方向鳴是人中龍鳳,四大家族年輕一代中公認的第一人。但正因為他的傑出,所以他自傲和自信。

  看到了一個遠遠不如自己的人如同彗星般崛起,最後越次超倫,將自己拋至身後,並有著逐漸拉大的趨勢,他又豈能做到繼續保持心平氣和而無動於衷呢?歸根結底,他方向鳴也僅是一個凡人啊。

  這是段心結,如果不能順利解開,那麼或許有朝一日,這一對可以生死與共的兄弟就將成為誓不兩立的冤家對頭。

  許海風知道的很清楚,但他卻唯有靜觀其變。因為他知道,這段心結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人能夠代替他打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力維護這段難得的友誼。

  自從他讓猴孩轉交給蔣孔明那封書信之後,他就再也不是以往的許海風。從那一日起,他就是一個光明磊落,言出必諾的大宗師。

  至於其它的一切,他已經說的很明白了,一切都託付於蔣孔明,這個對他忠心耿耿,絕無反叛可能並擁有指點江山能力的蔣大軍師。

  “大哥,我們進城吧。”許海風笑問道。

  他隨口而言,卻自然而然的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威嚴和赤誠相待的坦蕩。

  方向鳴微微一怔,如夢初醒,下意識的點頭不語。

  一行人飛一般的馳入城中。

  方向鳴並未注意到,他的那番表情盡數落入葛豪劍和呂陽名眼中。這二人的眼光相觸,立即分開。只是葛豪劍眼中精光閃爍,若有所斷,而呂陽名卻是不動聲色,仿若未覺。

  進了內城,蔣孔明早已得到消息,在議政廳等候多時。

  許海風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一個俏麗的倩影,看到他們的到來,竟然比蔣孔明還要快了一線的迎了上來。

  許海風伸手一攬,將那具火熱生香的嬌軀擁入懷中。

  “小妹,你怎麼了?”方向鳴本來是與他並肩而行,自然看得清清楚楚,那人正是他最為疼愛的妹子方盈英,只是她一改往日的歡快,此時二眼紅腫,神情哀悼,與平時判若二人。

  方盈英抬起了螓首,咬緊了牙關,似乎在忍耐什麼,片刻之後,她終於問道:“大哥,爹爹……爹爹他是否……”

  她雖然沒有說下去,但其中意思已是眾人皆知。

  方向鳴眼圈一紅,別過頭去,不去看她。

  方盈英的臉色更是蒼白無比,她的目光從兄長的身上移到夫君的臉龐之上,只見許海風神情黯淡,卻是長嘆一聲,默默點頭。

  隱藏在心底的那最後一點僥倖已然破滅,方盈英再也忍耐不住,將頭埋入許海風胸前,無聲的哭泣著。

  許海風愛憐的撫摸著她的秀髮,眼睛卻看向前方的蔣孔明。

  蔣孔明朝他們二人微微一禮,說道:“愷撒人盤桓在百里之外,迄今已有十數日,學生摸不透他們的意圖何在,不敢越俎代庖,輕舉妄動,只好等二位回來做主了。”

  方、許二人都是一怔,什麼時候,蔣大軍師也會變得如此客氣了。

  此時,方向智越眾而出,他看也不看蔣孔明一眼,徑自走到許、方二人身前,說道:“大哥,妹夫,你們可算是回來了。”

  他們二人心中更是詫異,方向智的語氣中有著一股忿忿不平的憂鬱之氣,看見他們之後,那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絕對作假不來,難道在這臥龍城中竟然還有人敢給他氣受不成。

  他們的眼光飛快的在方盈英的身上飄過。

  “二弟,家中一切可好。”方向鳴隨口答道。

  “哼,一切都好,在蔣大軍師的英明領導之下,還有什麼不好的呢?”方向智冷諷道。

  方向鳴心中一動,看向許海風,正好與他的眼光相觸,二人這才知道原來得罪他的人並非方盈英,而是蔣孔明。

  他們的眼光順著眾人的臉龐一一飄過,明顯的發現了氣氛的凝重與不適。心中都是極度詫異,蔣孔明又是何人,以他的才智見識怎會變成如此局面。無怪乎剛一見面就說出那番話來。

  許海風正要說話,突覺胸前衣襟一緊,竟是方盈英在暗中扯動,他頓時雙脣緊閉,不發一言。

  方向智轉過身來,對著蔣孔明道:“蔣大軍師,我家老祖宗吩咐,大哥和妹夫一旦回來,就要立即見他們,你意下如何?”

  蔣孔明對於他的挑釁視而不見,笑容可掬的道:“方老太太的話自然是要遵循的,現在也無甚要事,就請主公和方將軍見過她老人家,再來商討好了。”

  方向智雙眉一揚,似乎有了一種揚眉吐氣的快感,他的聲音立時開朗:“大哥,妹夫,我們走吧。”

  他們二人同時對蔣孔明點頭為禮,許海風趁這機會把葛豪劍和呂陽名二人向蔣孔明引見之後,隨方向智離去。隱約間許海風發覺了蔣孔明眼中的那一絲笑意,頓時心中明了,他這麼做必有深意,只是自己猜之不透而已。

  遠離了議政廳,方向智看到四下並無外人在場,對著許海風抱怨道:“妹夫啊,你這個狗……狗頭軍師還真是個專橫跋扈的人物吶。”

  許海風驚奇萬分,詢問道:“蔣大軍師向來對人彬彬有禮,又怎會突然變得如此了?”

  方向智聳了聳肩頭,說道:“自從妹夫你來信,讓他代為行使你的權力之後,他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言語之間再也沒有了以往的客套,常常讓人難堪之極,或許這才是他的本性吧。”

  許海風轉頭一看,方向鳴正在緩緩搖頭,臉上盡是一片狐疑和不信之色。

  方向智正要解釋,卻聽方盈英嗔道:“都什麼時候了,智哥你還要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我不是向你保證過了麼,蔣軍師絕對不是壞人。”

  方向智苦著一張臉,唯唯稱喏,只是看他那表情神態,就知道對於乃妹的這番話打從心眼裡不信。

  第一百九十八章密辛-第七卷西北驚變-蒼天霸血臥龍城內,三大世家的居所是僅次於原吐番皇宮的一處龐大建築。

  庭院深深,吐番國原來就是大漢帝國的屬國之一。他們模仿大漢的園林和建築,在庭院之上頗為花費了一番心思。

  自從方老太太因為思念盈英,不遠千里,遷移到臥龍城之後,更是按照她老人家的意思重新修葺了一番,更加顯得美侖美奐。

  她老人家性喜山水,是以這個庭院之中同時有凝縮的山巒丘壑,有亭台樓閣,曲徑通幽,處處透露著一種神秘而美觀的氣息。

  走進內廳,方盈英一個箭步率先進入大廳,抱著一位老夫人的手臂,尚未說話,眼中就已濕潤了起來。

  那位老太太頭髮花白,雖然年事已高,但容顏間依稀可見與方盈英有幾分相似,正是她的外婆兼姑婆方家的老祖宗方鈺芯。

  “姑婆。”許海風等三人同時躬身行禮道。

  方鈺芯長嘆了一口氣,那緊鎖的眉心仿佛有著化不開的憂鬱:“盈兒,有些事既然發生了,就無法輓回,方家的兒女,是不會哭的。”

  方盈英輕輕的嗯了一聲,別過頭去,只是她的眼角更加紅了。

  “說吧,京師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方鈺芯在孫女的攙扶下在太師椅上坐好,問道。

  方向鳴不敢隱瞞,將上京,面聖,破城,脫身等事一一道來,就連方向智和方盈英二人亦是首次得聞,當聽到方令天等三人毅然決定以身殉國之時,無不泫然若泣。

  方向鳴沉重的聲音由高至低,漸漸消失。久久,屋中的氣氛極是凝重,夾雜著一縷傷感,一縷悲壯,令人緬懷。

  “向鳴,盈兒,你們的父親,老身當以他為榮。”老太太手中的拐杖重重的往地上一頓,發出■的一聲脆響,地面之上的石磚承受不了這股巨力,頓時碎為四塊。

  這位老人家的一身武功,竟然不在其孫方向鳴之下。世家大閥果然家底深厚,不容小覷。

  “是……”二兄妹同時大聲應道。

  “程家,好一個程家。”方向智雙眼微紅,恨恨不已。

  “姑婆,孫兒有一事相詢。”方向鳴對老太太躬身一禮,說道。

  老太太收回了遠眺的目光,注視著這個方家後輩中首屈一指的孫兒,她道:“你是要問程玄風所言的究竟是真仰或是假吧。”

  方向鳴深深低下頭去,道:“以程玄風的身份地位,斷然不會欺瞞我們小輩,孩兒從未懷疑。”

  老太太閉上眼睛,她的話中有著濃濃的倦意和疲憊:“那麼你想問什麼?”

  “孩兒想問,為何要盡誅董氏滿門。”方向鳴的聲音中有著一種痛徹心腑的悲哀:“如果沒有當日之因,又何來今日之果,父親……他老人家去的不值啊……”

  室中沉默了,沒有人再說話,就連那無所不在的空氣似乎也因為方向鳴的話而逐漸喪失了流動的力量,一股壓抑的味道在這濃稠粘滯的空氣中蛞蝓般游動,剎那間,竟厚重的讓人有種窒息的感覺。

  老太太的目光逐漸迷離,仿佛陷入了深層的夢境。

  沒有人打擾她,良久之後,她說道:“那一年,老身還年輕,所以記憶力很好。迄今尚能清楚的記得,在得到匈奴人退兵的消息之後,那種舉城歡慶的場面,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發自內心的高興和喜悅。”

  她頓了一頓,這番話仿佛給幾已凝固了的空氣中加了一點潤滑劑,方向智至此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老太太繼續道:“那一日,滿城上下都在談論一個人的名字,董家董鋅睿。”

  “董鋅睿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方盈英恰到好處地問道。

  老太太的雙眼緩緩瞌上,繼續沉溺在對以往的追憶之中:“董鋅睿是個天縱英才,連老天爺都為之妒忌的人物。他在而立之年接掌董家,三年之後出任相位。”

  老太太的語氣豁然加速,一口氣地說了下去:“他為人豁達,寬宏大度,高居廟堂,為相十年,門生故隸,遍及朝野,得門閥士子之心。他為官清正,輕徭減賦,在位十年,澤被蒼生,得天下百姓之心。匈奴入侵,六郡失陷,噩耗頻傳,人心惶惶,國家民族,危在旦夕,他義無反顧,親率一十九路勤王之師,北上抗敵。”

  說到這裡,老太太深吸一口氣,以更加快捷的速度道:“他運籌帷幄,殫精竭慮,與眾士卒同甘苦,共患難,歷盡千難萬險,終於驅逐韃韃虜,收復河山,聲望之盛,一時無倆,盡得軍中勇士之心。”

  眾人的心不自由主的高速跳動了起來,如此人物,方才不負男兒本色。

  老太太的雙眼驟然間睜開,一縷精光閃現,她的聲音鏗鏘有力,面容緊繃,再無半分和睦之色:“如此人物,竟有如此人物,他若不死,先帝又豈能安心。”

  依舊是同樣的安靜,同樣的死寂。

  老太太的一番話似乎並沒有讓空氣中那濃厚的壓抑有所減輕,反而有著更加凝重的趨勢。

  方向鳴只覺得滿嘴苦澀,他開口欲言,卻發覺喉頭似乎被什麼堵住了一般,竟然發不出聲音來。

  “先帝要殺董家主,那是因為他功高震主,但三大世家又為何對此不聞不問,反而推波助瀾呢?”

  老人家的眼睛轉了過來,那裡面的凌厲足以讓人膽戰心驚,只是許海風與她端然相望,心若止水,仿如未覺。

  “好,年輕一代中又出了一個宗師,盈兒能夠嫁於你,老身亦覺欣慰。”老太太長嘆道。

  許海風微微低頭,眼中一片平淡。

  “方、唐、蘇、董、程,數百年來,五大世家就是按此排序,董家和程家向來都是敬陪末座。然而,風水輪流轉,當年方、唐、蘇三家人才凋零,正是青黃不接之時,而董、程二家卻偏偏出了董鋅睿和程玄風這二個驚才絕艷之士。十年之間,他們一文一武,風生水起,長袖善舞,權傾天下,北疆一戰,更是將他們的聲望推至巔峰,如日中天。長此以往,我們三大世家將再無立錐之地。”老太太的聲音起伏不定,仿佛連她的心情亦是激動不已。

  許海風緩緩地,輕柔地問道:“那麼,董鋅睿可有謀反之心。”

  “沒有。”老人家斷然說道,嚼鐵咀金,不容置疑。

  “是麼……”許海風拖長了聲音,似乎意猶未盡。

  方鈺芯冷笑道:“他今日沒有,不代表明日不會生出,明日沒有,不代表日後始終沒有。”

  “如此說來,這就是莫須有了。”許海風淡淡地嘆道。

  “莫須有?”老太太的口中反覆的咀嚼著這三個字,片刻之後,才道:“不錯,正是莫須有之罪。”

  許海風抬起了頭,問道:“董家主才智過人,難道竟然毫無防範,就此任人魚肉麼?”

  “嘿嘿……”老太太突然大笑起來,只是其中卻未曾含有半分笑意:“說來也是天意,先帝為人怯弱,登基二十年,毫無主見,一切隨波逐流,朝中權柄,盡在世家之手。在那二十年間,是世家子弟最為輝煌的年代。上則把持朝政,指點江山,下則稱霸一方,魚肉鄉里。但是,就在那一日,先帝仿佛突然醒悟一般,他果敢決斷,心狠手辣,就算是我們三大家族亦是膛目結舌,難以置信。若非如此,又怎能出其不意,一舉功成。”

  “董、程二家既然如此交好,先帝又為何獨獨放過了程家呢?”許海風的聲音很低,低沉的讓人心悸。

  老太太的眼神變了,那眼中的神色似乎多了些猶豫,似乎想起了一些不堪回首的東西,她的聲音同樣低沉:“其時,程玄風尚未踏足宗師領域,不過是一品頂級的修為。在先帝和三大世家的預謀之下,立法場,監斬董鋅睿幼子董呈永。”

  “陷阱?”方向智聽得入神,此時突然脫口而出。

  “不錯,正是陷阱。”

  “難道這麼明顯的陷阱,程大宗……程玄風還會看不出來麼?”方向智說到一半,才醒悟過來,連忙改口。

  “連你一聽之下,都知道這是個陷井,程玄風又如何會不知道。”老太太轉頭對許海風道:“風兒,你如今也是宗師了,倒是來說說他為何會來劫法場。”

  “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許海風長聲嘆道:“程老前輩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不錯。”老太太點頭,亦是嘆道:“程玄風匆匆安排了後事,立即赴京劫持法場。那時候,法場之側,卻是聚集了四位一品高手和數千嚴陣以待的官兵。我們只道他是在劫難逃,不料……”

  老人家面露苦笑,不知道是欣慰還是感嘆:“不料程玄風竟然在生死攸關之際,頓悟精神之力,一舉跨入宗師之境。他大發神威,力斃四位一品高手,抱著董呈永殺出重圍,從此回返南方,不再踏足江湖。”

  第一百九十九章方老太-第七卷西北驚變-蒼天霸血ps:真是對不起,197章我發錯了,不是那個章節,把以後的章節發了出來,對不住,請原諒,多虧瘋炎月和墨明,這二位書友提醒,鄭重道歉。現已改正,請原諒。

  ………………………………………………

  過於激動的情緒,使得老人家劇烈地咳嗽起來,她的身體不住顫抖,方盈英連忙伸出小手為她老人家撫胸捶背。

  過了片刻,方老太的那口氣才順了過來,哀嘆道:“老了,一激動就不成了。”

  許海風看了眼老太太的眼神,心中若有所悟,道:“您老今日累了,不如先去歇息,日後再聊吧。”

  方老太沉吟了片刻,道:“也好,老身確實感到疲乏了。盈兒,你們先回去,鳴兒和智兒扶我回臥室。”

  方盈英一聽,睜大了美目,看著一向最疼愛自己的姑婆,那眼中有著一絲疑問和哀傷。一隻溫暖的大手扶住了她的肩膀,許海風輕輕的在她耳邊說道:“咱們先走吧。”

  方盈英茫然點頭,她的腳步向外走著,但她的雙目依舊注視著瞌上雙目,仿佛精力不濟的方老太。

  踏出房門,許海風突然朗聲道:“離京之前,孫兒答應過岳父大人,無論如何,方家之榮耀,決不會至此而絕。”

  方老太的眼睛終於睜開,她凝視著二人離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姑婆……您……”方向智小心翼翼地叫了聲。

  老太太的眼光順著聲音凝聚到方向智的身上,他立即感到一股深重的壓力,就連呼吸似乎也拘謹了三分。

  “聽說,你與蔣大軍師最近鬧得很不愉快,是麼?”方老太看似隨意地問著。

  “姑婆,沒有的事,孫兒對蔣大軍師尊敬的很。”方向智低下了頭,他摸不準老太太的真實意圖,口中喃喃幾句,竟是不敢直言相告。

  “哼,虧你還是方家的子孫,怎麼那樣沒有骨氣,連一句實話也不敢說。”方老太的聲音中充滿了不屑和失望。

  方向智熱血上涌,豁然抬頭道:“姑婆,不是孫兒沒骨氣,只是不想惹您生氣啊。”

  “哦……”方老太意味深長地發出了一聲長音。

  方向智昂首,大聲地道:“蔣孔明自從接掌大權以來,專橫跋扈,眄視指使,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非但是孫兒,就連蘇春偉和唐啟吏二位兄弟也對他不滿之極。”

  他說到激動之處,突覺眼前一花,方老太竟然舉起手中拐杖向他狠狠砸來。他心中大驚,在老人家多年的積威之下,他連閃避的念頭也沒有升起,被這一拐杖重重地打在了肩膀之上,一股大力壓下,將他掀翻在地。

  方向智屁股著地,立即起身,跪倒,只是他雖然不再言語,但是滿臉倔■,顯是心中不服。

  “智兒,你聽老身講述了董家之事,那麼依你之見,董鋅睿最大的取死之道是什麼?”方老太收回了拐杖,厲聲問道。

  方向智一怔,他怎麼也想不到老奶奶竟然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他略一沉吟,回答道:“董前輩是功高震主,使得皇上猜忌。”

  嘿嘿一笑,方老太搖首,嘆道:“你錯了。”

  方向智張口結舌,愣了半響,始道:“孩兒駑鈍,請姑婆見告。”

  方老太輕輕地道:“董鋅睿最大的取死之道就是他已盡得人心,只要他心存不軌,登高一呼,必是從者雲集,這就是人心所向,無堅不摧。”

  二兄弟同時啊了一聲驚呼出來。

  方老太冷然道:“蔣大軍師以往待人彬彬有禮,為何卻在一日之間,與你們世家子弟如同水火,你難道就不會好生想一想麼?”

  方向智如夢初醒,說道:“莫非他是故意為之?”

  方老太哼了一聲,道:“風兒能夠將所有大權全部下放,自是對他信任有加。只是,再賢明的君主也無法全心全意的相信自己的臣子。一旦天下太平,那麼功勞最大,勢力最強的臣子所遭受的打擊定然最為猛烈。我看那蔣孔明精擅此道,他不近女色,自然沒有後代,他與方家交惡,卻又不曾加意打壓。臥龍城中,他的政治地位始終保持在鳴兒之下。他正是以事實告訴風兒,他並無反意。”

  方向智的背心逐漸滲出一絲冷汗,他回想起蔣孔明這段日子以來的變化,越想心中越是驚駭,以前只道此人才智之高,天下無雙,是以一旦執掌大權,立即傲才自負,顯露本性。如今想來,他的心機竟然亦是如此深層,讓人不寒而慄。

  “你記住,真正懂得政治的人,是永遠也不會把自己推到風口浪尖之處,你是我方家的子孫,以智為名,這個名字就是你伯父親自所取,多學著點兒,不可辱沒了這個字啊。”

  方老太嚴厲的聲音象一把重錘捶打在方向智的心中,他低下頭,恭恭敬敬的道:“是,孩兒知道了。”

  一股疲憊的神色在她蒼老的面容上迅速的擴散開來,方老太閉上眼睛,揮揮手,道:“你先出去吧,我與鳴兒再說二句。”

  方向智識趣的應了一聲,對兄長微微點頭,返身而去。

  走出方府,登上馬車,來到路邊彎口之處,方盈英掀起車簾一角,透過那道縫隙之處張望。恰逢那二面朱紅亮漆的大門緩緩合攏。

  沒來由地悲上心頭,她投入丈夫的懷抱,雖然竭力壓抑,依舊有了絲微不可聞的抽泣之聲飄入許海風的耳中。

  許海風摸著她圓潤的肩頭,長嘆一口氣,說道:“盈兒,你且寬心,一切有為夫在吶。”

  方盈英收拾了一下心情,從他懷中坐起,望著他熟悉的面容,心中的憂傷卻是不曾消弱絲毫。

  許海風伸手抹去她臉上的那絲淚痕,輕柔地道:“好些了麼?”

  方盈英如實地搖首,她的眼中露出一絲哀傷和絕望之色,道:“這一年來,大哥與夫君雖然親如手足,但不知為何,小妹就是覺得你們之間已有隔閡。本來以為,這僅是小妹的錯覺,可是,父親一去,姑婆又是這般表現,我……我……”

  她也看到了這一層!方盈英啊,這個英風爽爽,獨立特行的女孩子,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原來也有著一顆細緻而敏感的心。

  許海風將她擁入懷中,輕聲安慰道:“你放心,我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真的?”方盈英的眼中頓時又充滿了祈望,那股子的靈動,讓許海風心潮翻騰,這才是真正的方盈英呢。

  許海風重重的點頭,只是這番承諾能否實現,就算是強大如他,也無法肯定。

  “主公,議政廳到了,蔣軍師已在內廳等候。”

  議政廳莊嚴肅穆,精工考究,內廳之中,一扇長窗自然敞開,鏤著百獸之王的圖案,框格間嵌著打磨過的玻璃,日光之下,照得閃閃發亮。

  “我回來了。”許海風大步跨入,伸手操起桌案之上的酒壺,仰起頭,大口地灌了一小半。

  蔣孔明起身作揖,問道:“聽說主公與利智約戰北方大營,可有此事?”

  “不錯,我不是在書信中已經說明了麼,怎地軍師大人還要詢問?莫非有甚變化不成?”

  蔣孔明嘆道:“哈密刺已將此事大肆宣揚,此時縱然想要改變也是有所不能了。”

  “咦……”許海風頗覺意外的抬起了頭。

  “主公以為如何?”蔣孔明問道。

  許海風沉吟片刻,道:“利智只有戰意,而無殺氣,就算是定下了二月之期,此戰也絕非生死之戰。”

  “主公所言極是,此時此刻,絕非開戰之機。”蔣孔明放下了心事,笑容可掬地道:“主公此去,能夠晉身宗師,真是可喜可賀。”

  許海風的動作愕然而止,他的一口酒喝了一半,幾乎就要噴了出來。好在他功夫高明,一提真氣,硬生生地將那口酒吞入肚中,免去了當場出醜的尷尬。

  蔣孔明將他的這番表情盡數看在眼裡,心中極是驚訝,問道:“主公何故如此?”

  許海風面色古怪的搖了搖手,說道:“不談這個,先說說你吧。”

  蔣孔明的眼珠子在許海風的身上一轉,沒有看出任何不妥之處,他心中的詫異更加濃厚,但面上卻是未曾表現分毫。

  “主公是想問,為何方向智等人突然間對學生橫眉豎眼,大為不滿了吧。”

  “正是,聽智哥說,軍師大人這段時日的表現確實精采絕倫,連他那麼冷靜的人都被氣得不輕呢。”

  “冷靜?”蔣孔明微微的一撇嘴,那股子不屑一顧的神態表現的淋漓盡致:“就他那個熊樣?”

  許海風失笑道:“世家子弟之中,智哥已是頂兒尖兒的人物,軍師大人你過於苛責了。”

  蔣孔明伸手撫向下顎,那裡有著幾縷細細的鬍鬚。若說這一年來,他外表變化最大的地方,自然就是這裡了。

  捋了捋不算長的鬍鬚,蔣孔明笑道:“若是與方家老太太相比,他可就差的遠了。”

  許海風雙目一凝,看向蔣孔明的眼中帶著些疑問。

  蔣孔明收起笑容,正色道:“方家老太太雖然年事已高,但見多識廣,對於人心揣摩更是深得其中三昧。只可惜,她生錯了年代,若是三千年後,必是一位政壇常青樹。”

  “你們談過了?”許海風心中大訝,尚是首次聽他對一個人的評價如此之高。

  “學生去方府拜會過她老人家三次,每一次都是收穫不淺啊。”

  “讀心術?”許海風哪裡還會不明白他的意思,頓時猜出了他的做法。

  “不錯,此老眼光毒辣,心思稠密。若非學生能夠識得人心,萬萬不是她的對手。學生的這點轉變,實在也是得蒙她老人家的指點啊。”蔣孔明嘆道,以這種投機取巧的手段取得勝利,實在是有辱他蔣大軍師的名頭。

  許海風心中好笑,蔣孔明向來心高氣傲,還是第一次自承技不如人。

  第二百章暢談(一)-第七卷西北驚變-蒼天霸血“鳴兒,你對蔣孔明的評價如何?”

  方府之內,方老太的聲音凝重而厚實,但不知為何,方向鳴卻仿佛聽到了一絲的驚懼。

  “蔣軍師,他學究天人,孩兒一直以來,都是十分欽佩的。”方向鳴如實地說道。

  方老太對他的這番話不置可否,突然說道:“劉家,是完了吧。”

  方向鳴沉吟半響,道:“太子殿下已隨叔父前往北疆大營,那裡有我們大漢二十萬精銳,未曾不能與匈奴人一戰。”

  “唉……”方老太仰天長嘆,雙眼中淚花閃爍:“老身所憂的正是如此啊,匈奴人與程家裡應外合,既能攻陷京師,又如何不會想到北方軍團呢?令德這麼做,怕是要引火燒身,把我們方家這最堅實的後盾給毀了啊。”

  “姑婆……”方向鳴心中震駭,驚呼道。

  “事已至此,多想亦是無用,只求吉人天相,能夠保全平安吧。”方老太無奈的聲音在空曠的屋中迴盪著,讓人遍體生寒。

  祖孫二人沉寂下來。半響之後,方老太才打破了這股可以使人窒息的沉默:“鳴兒,你看風兒的黑旗軍如何?”

  方向鳴勉強收斂心神,沉吟片刻,道:“二弟麾下高手如雲,黑旗軍驍勇善戰,天下無雙,堪稱當世第一。”

  “那麼他對於劉氏忠心與否?”

  方向鳴詫異的眼神看向她老人家,對於從她的口中竟然問出這樣的問題而大惑不解。

  他的嘴張開來,抖動了二下,終於還是如實道:“二弟離開京師,甫到臨安,立即殺人立威,更改城名,並以龍為號,其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若非如今局勢動盪不安,朝廷又豈肯善罷甘休。”

  方老太露出了一絲冷笑:“不臣之心?其實懷有不臣之心的人何時少了,只是能夠把握機會,在最適當的時候顯露出來的人卻是寥寥無幾。這個臥龍城的名字應該是蔣孔明所取的吧。”

  “正是。”方向鳴深有同感。

  “那麼你呢?”方老太的一雙細眼牢牢的盯著他,板著臉,雙目威光四射,沉聲問道方向鳴垂首,說道:“孫兒不敢。”

  “若是太平盛世,國泰民安,老身相信,你絕對不敢。但是如今天下大亂,正是風雲際會之時,就連老身亦不免為之動心,你還說不敢麼?”方老太冷然一笑,煞氣逼人。

  方向鳴的臉色頗為複雜,他幼受庭教,忠孝仁義禮智信,這幾個大字早已銘刻在他的骨髓之中。只是,在他的沉睡的時候,也曾有過更進一步的夢境。

  當他得知許海風改城名為臥龍之時,所受到的衝擊遠比他自所預料的還要大的多,那天晚上,他恍惚間,隱隱地觸摸到了那至高無上的九五之位。雖然在第二天醒來之時,他立即將這一切歸咎於幻覺,然而,那夢中的一切卻讓他終身難忘。

  這些都是他深藏於內心深處,最為陰暗角落的一絲遐想。他本以為今生今世再也不會為人所知,只是,他卻瞞不過方老太,這位已然活了八十多個春秋,曾經獨自一人撐起了方氏一脈近十年的睿智老人。

  方向鳴一口氣緩緩吸入,良久不停,他的功力經過京師一戰,又有了長足的進步。

  “風兒雖是對劉氏不忠,但他對我們方家如何?”方老太不再繼續這個令孫子為難的話題。

  方向鳴臉上神情微微一變,朗聲說道:“二弟與孫兒親如手足,又娶了盈妹為妻,他為人厚道,甚重情義,孫兒敢以項上人頭擔保,他斷不會對我們方家不利。”稍一停歇,他復又高聲道:“孫兒的這條命,就是他從千軍萬馬之中救回來的。”

  方老太看著他的臉,神情逐漸柔和:“你和風兒,都是人中龍鳳,當世俊傑。看到了你們,就讓老身想起了當年的董鋅睿和程玄風。嘿嘿,歷史是何其相似啊,一樣的外族入侵,一樣的絕代雙嬌啊。”

  “二弟之成就,遠在孫兒之上,孩兒不敢與他相提並論。”方向鳴的眼中一黯,道。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風兒雖然了不起,但他的根基遠不如你,你畢竟是方家的長子長孫,三大世家真正的代言人啊。”方老太的眼神豁然轉為凜厲,聲音也隨之拔高:“只是,老身還是奉勸一句,鳴兒啊,你最好還是忘了吧,這個念頭就當作是一場夢,而現在,夢,已應該醒了。”

  方向鳴抬首,滿面皆是詢問之色。

  “無論是當年的董鋅睿和程玄風,還是如今的你與風兒,你們四人都不是開國之君的料。”

  方老太的一句話就像是一把巨大而無情的大椎將他心中的那點僥倖和奢望重重地打成了一粒粒的殘渣。

  “為什麼?”方向鳴脫口而出,他並沒有發覺自己的面容已然抽搐,扭曲的近乎於猙獰。

  “因為你們的心中都有情,你們舍不下這情義二字,你們都不夠狠。正因如此,你們永遠也不可能成為開國之君。”方老太頓了一頓,冷冷的聲音再度響起道:“或許,風兒將是唯一的例外。”

  “二弟?”方向鳴的話無力的漂浮在空氣中。

  “不錯,因為在他的麾下有一個人,一個能夠扭轉乾坤,翻天覆地的人。”

  “誰?”

  “蔣……孔……明……”

  內院庭舍,許海風放聲大笑:“就因為姑婆她老人家有此疑心,你就故意為之,這可不象你啊。”

  蔣孔明嘆了一口氣,無奈的道:“人老了,這個疑心病自然也就重了許多。她老人家的影響力實在太大,學生可不想有什麼節外生枝的麻煩,不如就讓她自以為是好了。”

  “唉……軍師大人,委屈你了。”許海風收住了笑容,起身深深一揖。

  “不必客氣,為主公分憂,實是學生份內之事。”蔣孔明還了一揖,今時今日,無論人前人後,他對待許海風再也不曾有過一絲失禮之事了。

  許海風看著他的臉,突然間神色變得極為古怪,眼中更是有著一絲壓抑的笑意。

  蔣孔明被他看得心中發毛,整了整衣冠,拂了拂袖口,掃了掃身前身後,卻瞥見許海風眼中的笑意愈加濃厚,不由地微怒道:“學生究竟有何不妥之處,尚請主公明示。”

  許海風咳嗽了一聲,道:“軍師大人一心為許某著想,實在無以為報。”

  蔣孔明狐疑的注視著他,心中暗恨,為何自己的讀心術在面對宗師級別的武者之時就變得毫無用處了。

  他的這番話明顯是推託之言,若是這樣就被他隱瞞過去,那他蔣某人就真的是妄以孔明為名了。

  蔣孔明後退一步,面現沮喪之色,道:“既然主公不肯明言,學生自也不敢強求。”他這句話說的深沉之極,仿佛心灰意懶,再也無法對任何事物提起絲毫興趣一般。

  許海風大訝,他的靈覺此時竟然同時感受到了二種迥然不同的感情。

  一種正如蔣孔明所表現出來的那般頹唐,那是如同死寂一般的陰暗。

  另一種則是靈動和活潑,仿佛對於一切都充滿新鮮感,仿佛幼兒求知的渴望。

  這二種不同的感覺竟然同時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許海風的眼睛不由地亮了起來,這個蔣大軍師又會帶給他怎樣的驚喜呢?

  “好吧,既然軍師大人執意想要知道,許某就只好失禮了。”許海風的眼神又恢復平和,只是露出了一絲罕見的尷尬:“許某只是在想,二年來,為何軍師大人從未親近女色?”

  蔣孔明一怔,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許海風頓時發覺那二種奇異的感覺在瞬間煙消雲散,以他宗師級別的靈覺竟然也無法捕捉到任何蛛絲馬跡。

  “學生非是不想,而是不願亦不敢啊。”

  許海風大惑不解,問道:“這又是為何?”

  蔣孔明抬眼看向許海風,緩緩地道:“學生垂危之際,幸遇主公,蒙主公不棄,賜以血酒,得以起死回生,這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軍師大人客氣了。”許海風摸不準他的意思,只好隨口應了一句。

  “學生追隨主公已有二年,在這二年之中,無論主公有何要求,學生皆是盡心盡力,絕無半點疏忽怠慢,主公可知為何?”蔣孔明驟然問道。

  許海風心頭電光火石般地閃過無數念頭,道:“那是軍師大人厚愛。”

  “不然。”蔣孔明艱難地搖頭,他的臉上滿是苦澀:“只是因為蔣某人根本就無法興起違逆主公的念頭。”

  許海風望著他,這還是他首次對自己吐露心思。

  “主公之血,霸道異常,所服之人,此生再無貳心。”蔣孔明看著他,淡淡的,無奈的,帶著點兒哀傷:“方老太說的不錯,學生是不願有後,因為學生不知道,自己的後代會否亦是如此,學生不願在他們尚未出生之前,就已經給他們戴上一副永世不能掙脫的枷鎖。”

  ps:朋友的新書,天刃。字數是少了點,不過看的還不錯,各位可以收起來,等養肥了再看。^_^鏈接在下面。

[BOOK: 0006 / Chapter: 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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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t Apr 20 15:28:48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