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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漏網之魚

彭梓祺已換回了女裝,自打那日夏潯找人來冒充娜仁托婭,事後卻被她知道那個姓謝的女人是陳郡謝氏族人後,她就產生了強烈的危機意識。她已經問過了,那女人不是夏潯的未婚妻,陳郡謝氏開枝散葉,子孫遍天下,當然不可能見到個陳郡謝氏的女人就是他的未婚妻。

可是看到了這個謝雨霏的美貌,她立即聯想到,或許與夏潯有了婚約的那個女子和她一樣的俊俏,於是,完全出乎夏潯的意料之外,這一刻彭梓祺在他面前還是一個假小子,下一刻就變成了一個唇紅齒白,冉冉飄逸如同一朵雪梨花似的俏麗少女。

她的姿容還是帶著些英氣,不比謝雨霏的柔,卻另具一種清冷的美。這清冷只是氣質上的一種冷,當她嫣然一笑時,便如小雪初晴,桃花初綻,恰如一縷春風拂面,試想旅途之中,有這樣的美麗少女相伴,該是何等愜意?

※※※※※※※※※※※※※※※※※※※※※※※※

夏潯有傷,雖說已不影響基本的活動,但他畢竟有傷。而彭梓祺則是一個氣質出塵、清麗動人的小美人兒,這樣的兩個人怎麼能幹車把式這種粗活,於是西門大官人便成了趕車的不二人選……

“西門大哥,你真是趕得好車,叫你跟著行商客旅一起走嘛,你非要信馬遊韁,這下好了,耽擱了行程,又走岔了路,眼看天就黑了,天下起雪,這可如何是好?”

彭梓祺自車中探出頭來,責怪著西門慶,語氣嬌嗔,倒無真的怒意。

西門慶對美女的譴責一向當讚美聽來著,聞言只是哈哈一笑,說道:“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一路下來,也就這一回嘛。得了,咱們就到旁邊的山坳裏歇一晚上吧,反正車上有火爐、被褥鋪蓋一應齊全,一會兒我拾些柴禾,再在馬車周圍生幾堆火驅散野獸,這樣的野外露宿倒也別有一番情趣。”

“只不過……”西門慶嘿嘿一笑,向她擠擠眼道:“我也擠進車裏去,可打擾你們卿卿我我了。”

彭梓祺臉蛋一紅,瞪他一眼道:“不跟你說了,沒個正經。”一放簾兒,便縮回了車中。

扭頭看見夏潯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彭梓祺臉上更紅,不禁有些忸怩起來。

其實她與夏潯雖已情意相許,卻始終未及於亂。當然,這並不是說夏潯這小子是個拘謹守禮的君子,一定要等到成親那天才肯洞房花燭,這麼一個秀色可餐的大美人擺在旁邊,他又不是柳下垂,該吃的為什麼不吃?反正早晚要吃的。

他只是一直就沒時間而已。從他們相遇、訂情,一起趕回盧龍關再到現在,一直驚險重重,諸事迭起,而且西門慶這個超級電燈炮始終像影子似的跟在他旁邊,他想和彭梓祺私下親熱一下都沒時間,哪有機會偷吃?

悲哀呀!

人世間最痛苦的事情是什麼?就是一個漂漂亮亮的小美人兒擺在你的面前,就像一盤清脆可口的水蘿蔔,洗得脆生生、水靈靈的擺在那兒,你想吃了她,她也願意叫你吃,偏偏就是吃不到。

可彭梓祺不這麼想,這幾天朝夕相處,憑著一個女兒家的敏銳感覺,她常常能夠感覺到夏潯的衝動和需要,可他始終沒有太過份的舉動,即便放下車簾悄悄做些耳鬢廝磨的親熱舉止,也是點到為止。令她覺得,自己所選的郎君果然是一位至誠君子,這樣的男人,值得她託付終身啊。

車子停好了,兩匹拉套的馬和一直拴在車後的彭梓祺的那匹馬都拴在一邊山坡的樹下,再餵些豆餅。車子停在背風的地方,車轅下支了架子,穩穩當當地成了一幢“房車”。

苦命的西門慶抬頭看看越來越昏暗的天,拂拂肩上飄落的雪花,說道:“我去撿柴禾。”

夏潯自車中走了出來,其實他的傷口已開始痊癒,創口長起了嫩肉,輕微些的活動都是不礙的,可彭梓祺生怕他弄裂了創口,還是在一旁扶著他。

夏潯眯起眼睛看看漸漸越下越大的雪,說道:“西門兄不要忙碌了,看這樣子今晚的雪一定小不了,下雪的時候其實並不冷,車中的炭還有兩盒,夠咱們撐一晚上的,這個地方就在路邊,也不可能會有什麼大型野獸靠近,你這一路辛苦了,還是到車裏暖暖身子吧。”

西門慶笑道:“還是兄弟疼我,至於弟妹嘛……唉!”

彭梓祺瞪了他一眼,在夏潯面前扮小淑女,沒有說話。

這時候,一直尾隨而來,悄悄躡在暗處的戴裕彬終於逮到了機會,他嘴角露出一絲獰笑,自肩上取下弓來,慢慢搭上了一支箭。

他的小臂受了傷,到現在也沒有好利索,他只能耐著性子,慢慢將弓拉開。好在這裏距夏潯他們所在的位置並不遠,即便不張滿弓,也能射中他。

戴裕彬的箭術很好,以他百步穿楊的箭術,縱然手受了傷,縱然現在因為手臂傷處吃力而微微發抖,他自信也能射中。這張弓是他扮作官兵趁亂逃離燕王宮時順走的,箭頭上還塗了點作料,只要射中要害,他相信一定能宰了那個壞他大計的混蛋。

“梓祺,我們下車走走吧,整天待在車裏,有些氣悶。這雪一下,很是爽利。”

“好。”

彭梓祺柔聲應著,身形一側,便準備下車,夏潯也向前跨了一步。兩人本來一直站在車轅上眺望山坳雪景,這個動作對戴裕彬來說很突然,兩人轉身,移步,只比戴裕彬鬆弦射箭提前了刹那,戴裕彬待要再度扣住箭羽已經來不及了,反而因為下意識地突然想去再度扣緊箭弦而拉痛了傷處,他手臂一痛,箭尾便被手指微微刮碰了一下。

差之毫釐,謬之千里。

如果戴裕彬不是因為夏潯的突然動作而失措,這一箭仍然會射中夏潯,只不過會從咽喉變成肩頭,這一碰卻是真的射偏了,箭矢直奔取代了夏潯位置的彭梓祺而去……

“嗖!”

彭梓祺剛要躍下車去,雙膝微微一屈的功夫,本該射向夏潯咽喉的一箭便向她射來。彭梓祺只覺眼角黑影一閃,練武人的本能使她下意識地微微一閃,一枝利箭擦肩而過,“空”地一聲射車棚。

彭梓祺只覺肩頭火辣辣的一陣痛楚,她立即警覺過來,急忙一推夏潯,叫道:“小心,有刺客!”

夏潯被彭梓祺一推,一跤跌進車廂裏,車廂裏西門慶正蹶著屁股烤火,被他一壓險些把一張玉樹臨風的俊臉都鑽進火爐裏去,西門慶嚇了一跳,雙手撐著車子,把夏潯頂了起來。

彭梓祺將夏潯推進車,立即拔刀向冷箭射來的方向飛掠過去。

白衣飄飄,與雪同色。

雪,突然間又驟密了許多。

戴裕彬還想射第二箭,可他方才猝然力,已傷了手臂,再想準確地搭弓上弦,便十分吃力,彭梓祺哪給他時間準備,快如離弦之箭,向他藏身的方向飛掠而來,戴裕彬眼見如此,把牙一咬,起身便往山上跑去。

西門慶在車廂裏叫道:“什麼刺客?什麼刺客?”

夏潯三言兩語說明經過,兩個人一起搶出車廂,已不見彭梓祺的蹤影。西門慶伸手拔下斜插車棚的羽箭,一看箭矢登時臉色一變,失聲道:“雁翎箭!這是邊軍專用的箭矢!”

原來大明軍使用的箭矢也並不相同,出於不同的功用,箭矢有許多種。大明國內各地的衛軍,一般使用鵝翎或鴨翎箭;邊軍,用雁翎箭;御林禁衛軍,用鷹翎箭。各等箭的箭杆、矢尖、長度,也各有不同,製造的規格各有特點。

邊軍所使的雁翎箭,箭杆是黃楊木,矢尖是長三棱狹倒鈎,這樣的箭矢容易切割鍥入,是專門對方北方遊牧民族騎兵常穿的皮制胸甲的。普通衛所官兵所使用的三角形尖鋒寬倒鈎,只能對付內地匪患或亂軍,對草原牧族武士披掛的雙層獸皮硝制的甲胄殺傷力有限。

“邊軍所用的箭矢?”

夏潯聽了心頭登時一沉,先想到的就是會不會出自於朱棣的授意?朱棣的狠辣可是出了名的,萬一他擔心自己不能守秘,而起了殺人滅口的心思,又或者刺客來自三司衙門,那麼恐怕絕不止一人了,梓祺她一個人追出去,萬一……

想到這兒,夏潯急忙要鑽出車廂,叫道:“不成,我去找她。”

西門慶一把攔住他,說道:“你還有傷,我去。”

說著目光在那箭簇上又盯一眼,藉著掛在車頭的燈籠,發現箭簇上放出紫瑩瑩的光芒,不由暗暗一驚:“箭上還淬了毒!”

他不敢告訴夏潯,恐他擔心帶傷追出,立即提了刀單刀,朝著彭梓祺的方向追去。夏潯哪裡放心得下,可待他返回車廂抽出自己的兵刃,再躍到車下,連西門慶都看不到了,他又擔心自己追去兩人回來看不到他亂了分寸,只得焦急地等在那兒。

※※※※※※※※※※※※※※※※※※※※※※※※

彭梓祺追上了戴裕彬,戴裕彬那雙騎慣了馬的羅圈腿可跑不過輕功出色的彭梓祺,他東拐西拐,繞著半山兜了大半個圈子,終於氣力耗盡,呼呼狂喘。

彭梓祺惱他暗箭傷人,出手絕不容情,一個箭步追上去,揮手就是一刀,戴裕彬倉惶揚起手長弓抵擋,那極有韌力的弓胎被彭梓祺的快刀一刀削斷,刀尖豁開他的皮襖,破開一道血痕。

“是你!”

彭梓祺帶著北平白蓮教的人跟蹤過他們許久,認得他們主要人物的樣貌,出了北平城的戴裕彬又未再做偽裝,彭梓祺一眼就認出他來,不禁喝道:“原來是你這條漏網之魚!”



第114章 愛神西門

戴裕彬雖驚不亂,他冷笑一聲,棄弓拔刀,向彭梓祺猛撲上來,他的刀法簡簡單單只有那麼幾招,馬上劈殺、疆場作戰簡單而有效,犀利無比,但是同彭梓祺這種玩刀的江湖大行家一對一地較量武技,差距可就不止一籌了。

但是彭梓祺想要抓活的,一時不下狠手,戴裕彬靠著自己快準狠的拼命勁兒,居然也與她纏鬥了一陣。漸漸的,彭梓祺覺得自己持刀的手臂乏力,頭腦也有些暈眩,不由暗暗吃驚:“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坐了幾天車子,疏於行動,這就成了嬌小姐的身子?”

戴裕彬發現彭梓祺的動作忽然慢了下來,刀的準頭和速度也差了,不由大喜,急忙抖擻精神進行反撲,但彭梓祺雖然肩頭毒性發作,刀法仍然遠比他高明,只是這時已經不能像方才一樣運用自如地控制自己的招式。

戴裕彬身上並沒有見血封喉的毒藥,那藥物不是輕易弄得到的,這藥雖有毒性卻難致命,只能遲滯別人的行動,擴大殺傷的效果而已。可他沒想到彭梓祺這隻母老虎如此的了得,受了傷比不受傷時更加的危險。

彭梓祺本來想抓個活口,並未對他猝下殺著,戴裕彬卻以為她的刀法本不過如此,此時運刀狂攻,彭梓祺再度揚刀反擊,因為毒素隨氣血運行,武功發揮有些失常,一刀揮出,收不住力,利刃如風一般襲過了戴裕彬的咽喉。

戴裕彬雙眼圓睜,口中呃呃直叫,他拼命地想吸氣,卻發覺空氣根本無法吸入他的肺腑,他手的刀徒勞地揮舞了幾下,卟嗵一聲便栽到地上,像割斷脖子的雞似的抽搐了幾下,含恨咽氣了,至死尚不瞑目。

彭梓祺暗暗懊惱,可人已經死了,她也無可奈何,又恐夏潯那邊久候擔心,便轉身飛奔下山。這一番急掠,等她回到車上時,感覺自己更加的乏力了。

夏潯見她回來,一顆心頓時放了下來,急忙問道:“可追到兇手?他是什麼人?”

彭梓祺道:“就是那個姓戴的,哈剌莽來那夥人的餘黨,想不到他們還有活著的人,居然追到了這兒。”

夏潯一聽是哈剌莽來那夥蒙人的同黨,心一塊大石也落了地,忙又問道:“西門兄呢?”

彭梓祺一怔:“我沒看到他呀!”

夏潯越過她的肩頭看看外邊越下越密的大雪,微微蹙眉道:“他怕是追丟了?”

話音剛落,彭梓祺身影一晃,伸手扶了車廂一把,夏潯一驚,連忙起身扶住她道:“你受傷了?”

彭梓祺道:“沒有,只是肩頭被冷箭擦傷了,奇怪……”

這句話說完,她一陣頭暈目眩,一頭向前栽去。夏潯一把扶住她,見她已暈迷不醒,夏潯驚覺不妙,趕緊將她抱進車內放平身子,扯開她肩頭衣裳,只見那蹭破了皮的地方青腫了一片,高高隆起,夏潯不由驚道:“箭上有毒?”

當下無暇多想,夏潯立即拔下彭梓祺髻上銀釵,在她肩頭劃開一個十字,將嘴湊上去努力吮吸毒血。終於,當那肩頭毒血都被吮淨,流出的血液已變成鮮紅時,夏潯才鬆了口氣,他找出一塊潔淨的白布正想給彭梓祺包紮起來,忽又想到該先敷些藥,因為創口雖然不大,可是女孩子愛美,如果留下疤痕,難免讓她耿耿於懷。

夏潯本來是帶得有藥膏的,那還是燕王府所送的療傷聖藥,可是他離開北平的時候,傷口就已養得差不多了,這種上好的藥膏所餘不多,夏潯翻出那個小藥罐兒,將裏邊所餘不多的藥膏全都抹在彭梓祺的創處,給她包紮好,見她仍然暈迷不醒,心中極是不安。

他想起彭梓祺是個武人,隨身應該帶著一些常用藥物,兩人現在是這般關係,也無須太過避嫌,便又打開彭梓祺的包裹檢查了一番,果然被他找到了一包上好的金瘡藥。夏潯大喜,忙又取過茶碗,斟了一杯溫水,倒了些藥進去,托起彭梓祺,將那藥湯一口口地灌下去。

這一碗藥灌了一半,看看彭梓祺呼吸漸漸平穩,夏潯大喜,他放下藥碗,抽出汗巾給彭梓祺擦拭了一下嘴角,搬過枕頭讓她躺得平穩一些,再看看桌上那半碗藥,想起自己臂傷還未好利索,喝點金瘡藥沒甚麼壞處,便把剩下的半碗藥灌進了自己嘴裏……

彭梓祺這包金瘡藥,正是當初她偷樑換柱,用自己的金瘡藥換了夏潯那摻了料的“催夢香”後裝在金瘡藥包裏的,她之所以留著這包東西,原是想著有朝一日拿出來當面揭揭夏潯的短兒,撒撒嬌也是一個情趣,卻沒想到今日竟被夏潯當成金瘡藥,兩人一起喝了下去。

※※※※※※※※※※※※※※※※※※※※※※※※

西門慶頂著鵝毛大雪回來了,他追出去的時候彭梓祺已經跑遠,當時雪越下越大,再加上天色已黑,西門慶追下去的時候就已走岔了,奔波了好久,他一個人影都沒見到,不由心中暗驚,生怕自己了調虎離山之計,於是又急匆匆地趕了回來。

回到車前撩開車簾一看,西門慶嚇了一跳,彭姑娘已經回來了,夏潯也在,問題是……兩個人怎麼都倒下了?

西門慶趕緊跳上車,趕過去仔細一查,這才放下心來,兩個人都還活著。

這時他才有心仔細察看,發覺彭梓祺肩頭已經做了包紮,應該是夏潯所為,問題是夏潯怎麼也會暈倒呢?一路下來,據他所知,夏潯的傷已養得七七八八,身子沒這麼差呀。

西門慶扭頭看看,小几案上有碎布有剪刀,還有一包未及收起的金瘡藥,那藥粉的顏色不大像是金瘡藥,西門慶湊近了去嗅一嗅,又伸出舌尖舔了一點點品了品滋味,臉上慢慢露出古怪的神氣。

他看看熟睡中的夏潯和彭梓祺微顯急促的呼吸、有些紅潤的臉龐,睡夢中難耐扭動的身體,忍不住頭痛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喃喃自語道:“誰能告訴我,這裏到底生了什麼事?”

※※※※※※※※※※※※※※※※※※※※※※※※

夏潯醒了,幾乎是與此同時,彭梓祺也醒了,四眼相對,夏潯立即問道:“梓祺,你怎麼樣?”

彭梓祺摸摸肩頭,知道他為自己包紮了傷口,再試試身上的感覺,不禁甜甜一笑:“沒事了,那箭頭上淬的有毒,現在已經沒有大礙。嗯……”

她的一雙柳眉微微顰了起來,她忽然覺得身上還是不對勁兒,那種感覺既陌生又熟悉。她還未想個明白,就聽夏潯道:“奇怪,為什麼我也暈倒了?”

彭梓祺吃了一驚,這才醒覺他沒理由也躺在車中,不禁問道:“你剛才暈倒了?可是因為體力不支?”

夏潯搖搖頭,他只覺腹中如火,下面脹硬如鐵,要屈了身子才好掩飾,這種古怪的感覺,弄得他也是好一陣惶惑。

就在這時,有人說話了。那人用幽幽的聲調道:“夏老弟,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給你的那包藥明明是‘催夢香’,你為什麼要當成金瘡藥使用?”

西門慶!

夏潯和彭梓祺一扭頭,這才注意到西門慶。

西門慶一襲白袍,頭戴笠帽,坐在車頭,大雪飄飄,頗有一種獨釣寒江的韻味。

夏潯茫然道:“‘催夢香’?‘催夢香’還好端端地放在我的包裹裏呢,什麼時候變成金瘡藥了?”

彭梓祺這時也察覺不對勁了,她鼓起勇氣道:“你的藥,我給換了。”

夏潯詫異地看向她:“你換了?”

彭梓祺紅著臉道:“我……我有一次現你身上帶著那種下三濫的藥物,所以……所以就用我身上的金瘡藥給換了。我身上那包金瘡藥,其實就是你的那包催夢香。”

夏潯原想韋爵爺縱橫江湖,也不過是一包迷藥、一柄匕首,外加一顆聰明的腦袋而已,說不定自己這迷藥大有用處,所以一直藏在身上,卻不知道早早就被彭梓祺換過了。

夏潯道:“催夢香不過是一種迷藥,有什麼下三濫了?”

彭梓祺鼓起勇氣道:“可你那迷藥之中摻雜了亂性的藥物,這還不是下三濫嗎?”

夏潯急了:“怎麼可能?”

西門慶咳嗽一聲,悠然道:“裏邊的確有亂性的藥物,那藥……是我放的。”

夏潯愕然道:“我只向你討迷藥,你摻亂性之藥做甚麼?”

西門慶理直氣壯地道:“我還不是以為你是想對彭……彭姑娘用藥,不想她太過痛苦,一時不忍心……”

看著二人要殺人的目光,西門慶趕緊撇清道:“不管怎樣,換藥的可不是我。正所謂‘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事情鬧到今天這一步,與我西門慶可不相干。”

夏潯突然回過味兒來,驚道:“所以,我方才給梓祺和我自己服下的其實不是金瘡藥,而是‘催夢香’?”

西門慶微笑道:“你終於想通了嗎?”

彭梓祺也吃了一驚,搶著道:“那為什麼我們還清醒著?”

西門慶指指自己的鼻尖,表功道:“那自然是因為我已經給你們服了解藥。”

夏潯蹙眉道:“可我怎麼覺得身上還是不對勁兒?”

西門慶很無辜地道:“大哥,嗜睡的藥呢,自然有解藥。可是你認為會有人去研究性藥的解藥嗎?賣你你要哇?”

夏潯急道:“那……那怎麼辦?”

西門慶抬頭看看天色,說道:“你說的不錯,下雪的時候,天氣反而很暖和。這樣的天氣,裹一件棉袍,尋摸個雪窩子,捱一晚沒問題的。唉,我的命還真是苦哇……”

他一面說一面下了車,又探身過來抓過他的皮襖和捲成捆兒的一套被褥挾在脅下,夏潯奇道:“你去哪裡?”

西門慶翻個白眼:“你們洞房花燭的時候,難道肯大方得讓我一旁看著?哥哥去山裏找個雪窩子蹲一宿,明早再來鬧洞房,呵呵,再見!”

西門慶說完,便挾著袍子蹣跚離去。

夏潯和彭梓祺對視一眼,兩個人的臉都紅了,目光有些異樣。

這兩人一路同車,耳鬢廝磨,早就水乳交融,只是一個出於女兒家的羞澀,一個礙於外邊掛著一盞西門牌的超級電燈泡,所以兩人才始終克制,未及於亂。如今,在這樣靜謐的雪夜,就算沒有服下亂性的藥物,也是情難自制的,更何況現在體內慾火升騰?

眼見得彭梓祺雙頰如火,嬌美不可名狀,一雙大眼媚波流動,說不出的嬌豔可愛,與往昔清麗的模樣一比,更有十分的誘惑,夏潯不由怦然心動。

“我們……可是服了亂性藥物的,既然早已心許,今夜便真做了夫妻,也沒甚麼吧?”

這可不是夏潯想的,夏潯根本不需要找什麼理由,這傢伙早想偷嘴吃了,何況如今名正言順?這是正想著二姑姑的話,於是為自己找了一個心安理得的理由的彭大小姐。於是,當她看到夏潯目光灼灼地向她靠近時,她只是紅著臉閉上眼,羞答答地,一顆心卟嗵卟嗵,只差沒有跳出胸膛。

車頭一盞燈籠,在山坳裏,在大雪下,在夜色中,輕輕搖曳著,發出迷離的幽光。

雪落無聲。

車上卻有聲音,呼吸聲,喘氣聲,江南水鄉水草密集的港彎裏,挑燈夜遊時輕幽的搖櫓聲……

動,中有靜。靜,中有動。

動靜之間,聲色光影,構勒出迷離若夢的雪夜美景……

※※※※※※※※※※※※※※※※※※※※※※※※

天亮了,西門慶像隻土撥鼠似的從山林冒出來,走到山坳,四下看看,有些茫然。他幾乎以為自己睡了一夜的雪窩子睡出毛病來了,難道自己走錯了路,怎麼原地看不見那輛做洞房的車子?

左看右看,他終於現山坳一角的樹下還拴著一匹馬,這匹馬本來是彭梓祺騎來的,西門慶遲疑著走過去,就見馬上鞍韉齊全,馬屁股後面還綁著一個馬包,塞得鼓鼓囊囊的,在馬鞍下,還露出一角紙張。

西門慶抽出那張紙一看,只見上面只用炭寫了四個大字:“哥,你懂的。”

西門慶愣了片刻,“謔謔”地大笑起來,笑得樹枝上的積雪也簌簌地落下。

“這個小子,當真有趣、哈哈,實在有趣……”

西門慶大笑著解開馬韁,翻身上馬,又收了笑聲,長長一歎:“率性而為,當真快活,當真瀟灑啊。老弟啊,幾時哥哥也能如你一般,把飛飛……,唉!家有悍妻,難、難、難!”

西門慶策馬揚鞭,馳出了山坳……

[BOOK: 0008 / Chapter: 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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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 Apr 24 01:58:13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