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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 Number: 0002-08
其017：雪中送炭的土豆片
在穆蘭的督促之下，成明星盤膝坐了下來。

「你的虎符在什麼地方？」穆蘭問，「啊，對了，是在你胳膊上。第一次練習時，最好把手按在虎符上，體會……」

「像火一樣的熱量。」成明星不耐煩地打斷了她，在她瞪眼大叫之前，伸手摀住左臂。

然後立刻閉上了眼睛，腦子裡什麼也不想，就想睡。

嗯，挑戰蘇雲笛什麼的，等睡完這一覺再說吧，成為將師的路很長，也不急於這一時半刻，要知道我現在還餓著肚子，如此疲軟狀態，哪有什麼精力創造人類……

他的意識漸漸地變得朦朧起來，但坐姿卻是一動沒動。應當承認，這確實是一種功夫，是多年來在課堂上與老師連番較量下習得的神功絕技。成明星曾經花錢打印了兩隻眼睛的圖片，然後在上課時貼在眼皮上，筆直地端書坐著，閉眼睡大覺，卻沒被老師發現破綻。

當然，這也因為他十分瞭解當堂老師講課滿堂灌的風格，以及確定那節課的老師死也不會提問到他。不然這奇跡也不容易出現。

然而這次睡覺可不大容易了，穆蘭在一邊絮絮叨叨，說個不停，讓成明星不禁想起了大話西遊中家英哥哥扮演的唐僧，他充分地理解了星爺版悟空說的恨不能將他腸子拉出來勒死他的那種感覺。

「你要集中精神啊！集中的同時，又要保持那咱朦朧狀態啊！朦朧狀態不要過頭，不然就真的睡著了！啊，怎麼樣，感受到那團火焰的燃燒了吧？加油，再努一把力，就可以煉化無形能量了……」

成明星陰沉著臉，睜開了眼睛，瞪著穆蘭，穆蘭停止了囉嗦，怔怔地看著他：「怎……怎麼了？」

「小姐，胡教頭在教你這些東西的時候，告沒告訴你，初學者要在比較安靜的環境下練習？」成明星向來見到女生就不知說些什麼好，但他發現穆蘭是個例外。

「是……是啊。」穆蘭咧嘴笑了笑，看上去很是可愛，但成明星真是愛不起來，他現在滿心的氣不打一處來，典型的全身冒怒氣，彷彿在妖怪蒸籠裡的唐家某僧。

穆蘭一邊擺著手，一邊向後退：「好，我閉嘴，你自便，放心、放心……」

成明星瞪了她一眼，慢慢地閉上了眼睛。為了不讓這傢伙繼續騷擾自己，必須擺出正在苦練的架勢，於是又把右手捂在了左臂上。

「倒是確實有點熱。」慢慢地沉入半夢半醒之間的他，隱約感覺到左臂上傳來的溫度，忍不住這樣想到。

只是這麼一想，那裡就真的開始熱了起來，彷彿是有一團烈火在焚燒一樣，令他感覺到一絲絲的痛楚，他在迷濛中急忙控制住那股熱力，不讓它繼續升騰。

「控制著火」這一點，就被他在無意間做到了。

他只是不想讓那溫度燒得自己睡不著，所以意識根本沒朝別的地方流，也沒出現一般初學者容易在感知到「火焰」後出現的興奮，所以，又在無意間做到了「不加控制地煉化無形能量」。

許多將師學徒忙了一個月也做不到的事，就這樣被他做到了。

但他自己並不知道，他只是迷糊著，慢慢地朝著夢的世界蠕動。在那半夢半醒間的朦朧中，一些念頭開始出現，一些景象也浮出腦海，這種感覺他很熟悉，那是睡著的前兆。

這個時候，想要快速睡著，最正確的做法就是不主動去思考，而任由大腦自己胡思亂想，想到什麼就是什麼。

不加控制的控制。說起來很難，但實際上，每個睡過覺的人其實都能做到。控制著自己不去控制自己……這話說起來拗口，不過就是這麼一回事。

風中，一些絲絲縷縷的東西在飛舞著，一個身影出現在光與影交疊成的世界中，彷彿剪影，黑乎乎的一個輪廓，看不清具體是什麼。火勢的能量在那黑影上掠過，它彷彿更清晰了一點。

這是哪部電影裡的角色？成明星的大腦不自主地這樣想著，然後，他就睡著了。

穆蘭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大氣也不敢出，惟恐打擾到了這位高人的修煉。十分鐘之後，或許是因為太累了的緣故，成明星同志終於不能自控地打起了呼嚕。

這種聲音，無論如何也不能跟神聖莊嚴的修煉掛上鉤，所以穆蘭在短暫的驚訝後，就怒氣沖沖地飛起一腳，把成明星從床上踢到了床下，四腳朝天，仿若翻了車的龜丞相。

「成明星！你個笨貨！太不值得期待了！」她氣呼呼地怒吼一聲，摔門衝了出去。

「啊？什麼情況這是……」成明星躺在地上，微微睜了睜眼後，又合上了眼睛，露出了舒服的表情，沉進夢鄉裡去了。

夢中，他一口氣吃了二十多個肉包子，那叫一個解餓。

這一覺一直睡到下午，最後如果不是飢餓之神不斷折磨，成明星能一直給它睡到明天早上。在肚子的雷鳴海嘯中，成明星從地上爬了起來，一臉茫然地嘟囔：「這什麼情況這是？怎麼睡到地上來了？」

自認為睡相從來不差的他，本來應該好好研究一下落地的秘密，但肚子實在是不爭氣，不讓研究生繼續他的科學論題。成明星拖著疲憊的腿肚子，挺著飢餓的肚子，推門出了房間。

天上日已偏於西，大院中的將師學徒們，或在打拳踢腿，或在靜坐冥想，或在呆呆出神，或在捧著本書看，胡黃衣又在看天，彷彿天上是他八百年前的老家，他老人家一直想回而回不去，因此患上了憂鬱癥一樣。

「教頭，咱們什麼時候開飯？」成明星艱難地走到胡黃衣面前，問起了國計民生的問題。

「吃飯？」胡黃衣的眼神茫然，「剛吃過不久啊？我見你沒有出來，以為你練得起勁，不想吃呢。」

「啥？」成明星終於知道絕望是什麼滋味了。眼淚嘩嘩地。

「活該！豬！」穆蘭在遠處好一陣幸災樂禍。

「不太好吧？畢竟是咱們廢些四人組的朋友，不應該這樣嘲笑他啊。」在她身邊狂吃土豆片的尤良皺了皺小短眉毛，「他早上好像就沒吃到飯，中午又……這樣對身體不好哦。」

「誰叫他那麼能睡？」小學生一般的考步城嘿嘿直笑。「木頭姐說得好，活該。」

「就……就再沒有任何吃的了嗎？」成明星張著嘴，帶著世界末日已經到來的表情注視著胡黃衣，他是多麼盼望著胡黃衣能站起身來，帶著茫然的眼神說：「那麼，我去給你找點來吧。」

「啊。」胡黃衣的回答只有一個字。天空，神秘的天空……他的眼神又飄向了那裡，探索宇宙的秘密，懷念八百年前的家鄉。

「這是什麼樣的悲催人生？」成明星忍不住淚流滿面，貧下中農情懷在心中澎湃。

「小星星，這個你拿去吧。」彷彿是天使一般的聲音響起，尤良站在成明星的身旁，將那個裝了半袋油炸土豆片的油紙袋遞給了成明星，雖然臉上帶著萬般的不忍，但手沒有一點顫抖。

成明星現在唱東方紅太陽升的心都有了，看著那半袋油黃油黃的土豆片，他的眼裡露出內急人士見到廁所的表情。

「給我嗎？真的給我嗎？」他顫抖著接過油紙袋，腦海裡翻滾出從小到大的一幕一幕。在他的記憶裡，只有趁他蹶著屁股尋找丟失的硬幣時在後面一腳將他踢成狗搶屎狀的，在他誇誇其談時臉上露出不屑表情的，在他蒙難時在一旁幸災樂禍的，但從沒有當他痛苦時仗義出手的。

這是他人生十八年中，第一個主動幫他度難關的人。

對別人來說，這袋土豆片也許不算什麼，但對成明星來說，它不止是一袋土豆片，也不止是挽救自己於飢餓之中的糧食。

它代表了一個人對他的關心。

「當然是給你了。」尤良眼裡閃動著痛苦的神色，由此可以看得出他對這袋土豆片有多麼不捨，也看得出他的心地是多麼善良。

成明星感動了，但除了一句「謝謝」之外，他無以為報。於是，他內心淚流滿面，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他覺得這是對對方最好的感謝。

肥良站在一旁看著那袋土豆片漸漸消失於成明星的嘴巴裡，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彷彿雞媽媽眼看著自己的蛋被主人揀走去做煮雞蛋。

「我吃完了。」十幾秒後，成明星雙手捧著空了的油紙袋，一臉感激地對尤良說，肥良接過了紙袋，看到裡面還剩下幾片殘屑，於是急忙倒進了自己嘴裡。

「一對蠢貨！」旁邊的將師學徒很快對這兩個人做出了準確的評價，考步城在遠處眨巴著眼睛：「木頭姐，咱們的名聲，好像被這兩個傢伙又拉下了一截哦。」

「那又怎麼樣？」穆蘭哼了一聲，「反正已經是臭得不能再臭了。」

「也是哦。」考步城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蘇雲笛昂首闊步地回來了，夕陽的光芒在他身後閃耀，灑了他一後背的光輝，將師學徒們抬起頭望向他時，都被光芒刺痛了眼。

「我回來了。」蘇雲笛淡淡地笑著，女生們開始顫抖。

「我和他……有得比嗎？」成明星心裡立刻湧起了強烈的不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