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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 Number: 0025-09
其六月其248：善良的普通人

沒多久，屋裡就傳來了嘩啦啪嚓和咕咚倒地的聲音。

辛曉清長嘆了一聲：「我死便死了，如何能連累你們兩個？正是花樣年紀，大好的人生等著你們，何苦陪了我這苦命的人？」

片刻後，只聽她呼喚酒樓的夥計，只說兩位丫環不勝酒力醉了過去，請夥計幫忙送到某某處，交於戲班錢班主手中。夥計知道她和陳賓的關係不一般，哪裡敢怠慢了她，急忙點頭答應。

她準備得倒是充足。成明星忍不住一嘆。

陳賓是什麼人？執州大將軍。不但是文管，還是武將。一個弱女子想殺一員大將，談何容易？她既然起了這種心，就必然得帶上些下手時必要的道具，別的不說，這迷藥就是萬不可少的。

到時只要趁陳賓高興，騙他喝了下藥的酒，這陳賓就死定了。

這倆丫環一意要陪她死，她不想連累二人，自然就先把這迷藥騙兩人喝了。成明星不由感嘆這女人真是聰明，換了他，就想不出這結拜酒的主意來。

不一會兒就見酒樓後院有車子出來，順著旁邊一條巷子向著遠處去了，想來應該是送那兩個丫環回戲班。

成明星略有些猶豫：要不要跟過去，防止他們將兩個姑娘送到別的地方？再一想，太不可能了，陳賓身為一州大員，自覺吃定了辛曉清，哪裡能料到她會起殺自己的意？酒樓這些人，對具體情況更不可能知曉，只知辛曉清是有名的女角，又和陳賓關係不一般，哪裡敢惹她？所以送人這事，萬出不了岔子。

這時只聽裡面傳來一聲輕嘆，然後辛曉清就唱起了一段詞。

成明星初來云蘇時，也和豐來村的彈詞先生，學過一段絃琴和唱詞，對云蘇音樂方面的知道多少有些瞭解，雖然聽不大清詞，但也知道這是一段表示離別傷感的歌。

云蘇的戲說是戲，其實倒不如說是歌劇，既有地球上京劇的影子，又有流行歌曲的味道，就是用正常的嗓音，唱出並不複雜難明的詞句，所以對成明星來說，聽起來很是親切，也比較能感染他。

聽著那幽怨的曲調，成明星也忍不住傷感起來，等辛曉清唱到動情處，他情不自禁地跟著發出一聲長嘆。

「誰？」辛曉清的歌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聲驚呼。

成明星一個哆嗦，叫聲不好，尷尬地咧了咧嘴。他當然可以立刻跑開，但那樣一來，恐怕辛曉清必然得擔驚受怕一番，他卻不想讓這樣的女子再添煩惱。

從懷中拉出之前做好用來蒙面的黑巾，仔細地將面孔裹了起來，湊近窗前低聲說：「辛姑娘別怕。我說是來幫你的，你信嗎？」

「你是人是鬼？」辛曉清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畢竟，這裡可是四樓，辛曉清又不是江湖大俠，哪裡能理解人類可以跑到這麼高的地方站在窗外說話這種事。

「我要進來了，你別怕。」成明星咳嗽了一聲，輕輕推開了窗子，跳了進去。

辛曉清靠在牆邊，臉色煞白，顯然是被嚇得不輕。成明星摸了摸臉和腦袋，自覺包裹得挺嚴實，而且頭上也沒生出角來，應該不是很嚇人，於是笑了笑：「辛曉清辛老闆是吧？」

「正是。」辛曉清微微點頭，眼中仍滿是戒備。

「你之前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我都聽到了。」成明星嘆了口氣。「其實你根本不用費這麼多周折，你放心，我今夜不會讓你受陳賓之辱的。」

「你……」辛曉清顯然仍沒能想通眼前發生的這點事。

「這麼說吧……我……那個啥，是你的歌迷。」成明星咧了咧嘴，冒出一句自己都覺得有點扯淡，但又覺得很是靠譜的解釋來。「我知道了這件事後，覺得不能讓你被陳賓那樣的人污辱，所以今夜我打算刺殺陳賓。」

「什麼？」辛曉清還沒反應過來。

「也就是說……」成明星咳嗽了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你不用出手了，到時只要想辦法保全好自己就成了。戲班子那邊你已經安排好了吧？夜裡城門關閉的，沒人幫忙是出不去的。」

「對不起，閣下說的什麼，我一點也不懂。」辛曉清陰沉著臉，緩緩搖頭。

成明星一怔，隨即明白她這就叫防人之心不可無。也是，平空跑出一個人來說你的秘密我全知道了，我是來幫你的，你會推心置腹地就承認一切？

成明星笑了：「辛姑娘，如果我是陳賓的人，還用和你見這一面嗎？直接告訴陳賓，讓他在酒宴之後來個霸王硬上弓，派十個八個侍衛把你綁了扔床上，你說你那些迷藥啊刀子啊什麼的，有哪一樣能派得上用場？」

辛曉清臉色連變了幾次，終於慢慢恢復了些正常，緩緩在旁邊一張椅上坐了下來，注視著成明星：「你說得不錯。你沒有理由，也沒有必要騙我。」

「其實我只是想告訴你，今夜你不會受辱，所以也不用施展那結手段，給自己惹麻煩了。」成明星笑著說，「說真的，女人能有你這樣氣節的，少。一般都是只恨自己找不到大官可以勾搭上床。」

這話說得辛曉清的臉色發紅，卻忍不住莞爾一笑。

成明星也樂了，同時故意假裝大驚失色：「糟了，我光顧著想你，卻忘了想自己，萬一你為了討好陳賓，把我要刺殺他的事告訴給他，我不就是糟糕了？」說完，衝著辛曉清嘿嘿一笑，陰森地說：「看來只好把你滅口了！」

「壯士說笑了。」辛曉清卻沒有一點害怕，反而爽朗地笑了起來。

成明星也笑了，慢慢地退到窗邊：「總之，你就安心地與他周旋吧，我總不會讓他如意就是了。」說完，已跳出窗外，一躍上了五樓，在房簷陰暗處一坐，吹著晚風，看著月亮，倒顯得挺風雅愜意的。

他說不清自己這麼做是錯是對，反正是挺多餘的。刺殺陳賓就刺殺好了，到時自然能救這女子一命，又為什麼非要先一步出現，讓她能安心？

成明星覺得自己有點俠客的風範了。不是嗎？那些小說裡的俠客全這麼一副德性，憐香惜玉，為了不認不識的人甘心讓自己冒險，一點也沒有穿越小說中那些主角們覺悟高。對的，穿越小說裡，這種個性向來是為人所不齒的，怎麼自己就不知道學好，偏偏要學這些老掉牙的武俠小說裡那些傻乎乎的俠客？

他想了又想，終於想明白了，因為他就是一個普通人，不是蘇云笛那樣一腦子爭霸天下的帥哥，也不是見一個美女就想上一個美女的色狼。

他就是一個普通人，喜歡看熱血流的英雄漫畫，自己卻沒膽子做一次英雄；一出了事就盼望有人拯救自己，可見別人受了難卻沒一次敢上前幫忙說句話。

他太普通了，普通到如地球上常見的老百姓一樣，沒有野心，只有善良。雖然這善良常令他們自己吃虧，但他們就是戒不了。

所以當他有了力量，他不是兩眼放光心想老子終於發達了，這回輪到老子威風了吧？而是忍不住再因為這善良，做出許多可能損失自己利益的事。

哥是太善良了，對。成明星自我安慰著，但還是戒不掉心中的矛盾。一個天使一個惡魔倆小人兒好久不曾相見，這回又一起蹦了出來，一個說管那些凡夫俗子倒不倒霉幸不幸運，反正你已經脫離了凡人圈，多讓自己過過癮吧；一個說你當初受人欺負時難道沒想過要是有人出來幫你你得多感激涕零？現在你終於有能力了你就不管別人了你和那些奪了天下就欺壓百姓的人有什麼大區別？

成明星想不通這些道理，於是搖了搖頭把兩個小人都搖散了。

他想來想去，覺得自己不是哲學家，不是偉大的英雄，更不是傳人，就是一個高二……不對，按正常的升級時間來說，自己現在應該是高三男生了。一個正常的地球高三男生，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年輕人，意外地來到了云蘇，意外地得到了強大的力量，意外地……

意外的事太多，他不曾料到，也不想去料。他就是普通人，所以他想得最多的是回家，救自己的爸媽。他覺得自己就是窮盡一生，最終一定要辦的事也就是這事。哪怕到時爸媽根本不認識他了，能看到二老安然無恙沒被那幾個將師的兵卒殺掉，他就知足了。

什麼也不想了！他在心裡吼了一聲：就一門心思先強大自我，然後想盡一切辦法弄到那些鑰匙的消息，不顧一切地收集齊了，回地球！吼吼！就是這主意！

一大隊人馬，在他的胡思亂想中浩浩蕩蕩地順著長街而來，把雅山居圍了起來。士兵們衝進了酒樓裡，將四、五層保護得風雨不透。

成明星注意到，有十幾個穿著黑色夜行衣的侍衛，躍上了雅山居周圍的一些高層建築物，他下意識地想躲，但想到丘武的話，就沒動。

果然，他就好像是科幻電影中的隱形人一樣，那些侍衛的目光明明掃中了他，卻直接移開，沒有一個多看他一眼的，更別說指著他喊：「汝乃何人？」了。

有內線就是方便。成明星笑了。

這陳賓，愣是把倆內鬼當成了心腹，你要不死，都沒天理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