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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 Number: 0002-09
第八集 新的魔族 第三章 勒索



在勃爾日城北區一個不起眼的地方,建造著一座簡陋而又破舊的監獄,這裡是蒙森特郡唯一的一座監獄,雖然勃爾日城並非是一座小城,而且蒙森特人口頗為眾多即便在整個丹摩爾王國也算得上較為繁榮的郡省,但是已往這座監獄裡面很少有囚犯居住其中。

之所以這樣,並非是因為蒙森特人民風淳樸,正好相反這裡比嫩松平原上的其他郡省擁有著更多貪婪之徒。

不過已往罪犯總是被看作是一種資源,勃爾日四周的莊園全都非常歡迎這種免費的可以任意驅使的雇工。

實在沒有比囚犯更加勤奮的工人,因為對於那些不努力工作的傢伙,可以用燒紅的通條和帶尖刺的皮鞭來進行說服和教育,而不像僱傭來的雇工一般,頂多能夠用解雇來加以威脅。

正因為如此,勃爾日的囚犯總是最搶手的貨色,所以監獄大多數時間空空如也。

不過最近這段時間,這些監獄卻裝滿了囚徒,這些囚徒衣冠楚楚,一開始的時候,他們甚至還在監獄之中舉行舞會,彷彿這裡並不是什麼可怕的地方,只是比旅店稍微糟糕一些地所在。

雖然這些囚徒之中也有一兩個愁眉苦臉,不過從交談之中完全可以聽得出來,他們最為擔憂的是不知道要用多少代價來令國王陛下的憤怒得以平息,那預料之中的罰款令他們感到憂愁。

這些人之所以如此悠然,是因為,在他們看來,他們和關在監獄最底層的那幾個人有所不同,他們沒有從那筆巨額軍費之中撈取分毫,那些填補到蒙森特郡歷年虧空裡面的金幣,並沒有落到他們的腰包之中。

正因為如此,只要每一次調查團的成員出現在這裡,便立刻能夠聽到一片抗議之聲此起彼伏,當然其間也有一些人苦苦哀求,不過這些意志軟弱的人,在蒙森特人之中畢竟只是少數。

每一個人都在靜靜等待著陛下對於他們的裁決,很多人甚至已然開始商量著如何想辦法上訴,大多數人都湊在一起商量著上訴的門路,極力搜索著尋找著所認識的在長老院裡面的熟人。

正因為如此,當調查團開始對他們進行審問的時候,很多人感到莫名其妙。

所有人被驅趕到了監獄二樓,點唱著人名,這些高貴的囚犯們被一個個塞進了牢房,只有正中央的走廊被空了出來,走廊之上每隔幾米就站立著一位彪形大漢,他們頭戴著黑色的頭套,頭套之上只挖出了兩個窟窿,讓眼睛能夠露出來。

這些彪形大漢精赤著上身,身上除了隆起的肌肉便是粗長的寒毛。

地上則散亂地放置著無數刑具,特別是那個熊熊燃燒著的火爐令所有人感到不寒而慄,此刻幾乎每一個人都感到有些不妙,而更為不妙的是他們看到那四位罪行最為嚴重的人物,被提了出來。

預料之中的法恩納利伯爵並沒有出現在眾人面前,站出來主持審訊的居然是一位沒有名氣的副官,只見他板著面孔站在正中央,用一種彷彿是看著死人的眼神掃視著眾人。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冷笑著說道:「法恩納利伯爵已然將各位所犯下的罪行,向國王陛下進行稟報,但是陛下顯然並不滿意,各位的供詞過於簡單,缺少許多非常重要的細節,正因為如此我不得不再一次來到這令人不快的地方。」

「雖然我一點都不喜歡這裡,不過這畢竟是陛下賦予我的使命,我希望各位能夠盡可能地配合我,不要讓我感到事情做起來太過苦難。」

說到這裡,那位審訊官露出了不懷好意的冷笑:「那麼就讓我們開始審訊的程序,按照陛下的旨意,我首先得弄清你們六歲生日那天所品嚐過的美味,從早餐開始,一直到夜宵,如果中間有零食也絕對不能隱瞞。」

審訊官的話,立刻招來了一陣嘲笑和辱罵,顯然這裡的每一個人都以為他的腦子出了毛病,不過當他們看到那四位曾經位高權重的大人物,被八個大漢吊了起來,當他們聽到一陣陣聲嘶力竭的慘叫聲響徹整座監獄,再也沒有一個人敢於發出任何一點聲息,事實上,已然有十幾個人昏厥了過去,不過他們非常不幸地立刻被冷水潑醒。

……

而此刻,在監獄外面的廣場之上,無數人圍攏在那裡,他們並非是自己願意來到這裡,他們完全是被驅趕而來。

那一陣陣慘叫聲,令所有人感到毛骨悚然,而更為毛骨悚然的是,一位官員宣佈了國王陛下的旨意,同樣他也宣佈了正在審訊的內容,顯然陛下並不認為審訊的主題是不能夠為人所知的秘密。

和那些被關在監獄之中的人不同,廣場之上沒有人嘲笑更沒有人敢於漫罵,因為他們聽到陛下的旨意是在那陣陣慘叫聲響起之後的事情。

顯然那淒厲的慘叫聲令原本聽上去非常可笑的事情,變得一點都不可笑,而更不可笑的無疑是這些站立在廣場之上的人也已然想起了自己的命運。

畢竟每一個被一大清早吵醒並且被守衛推搡著來到這裡,就像是一群無助的囚徒一般的人,在聽到陣陣慘叫聲,在看到那簡陋骯髒到處爬滿了苔蘚,地上堆滿了垃圾的監獄,都會膽戰心驚地思索起自己的命運。

除了那陣陣慘叫聲,四周沒有絲毫聲息,此刻每一個人都感到自己岌岌可危,大難臨頭的感覺籠罩在所有人的心頭。

至於那些心思最為敏捷,腦子最快的人,此刻已然開始思索起剛剛特使大人提到有關塔特尼斯伯爵的那令人訝異的善舉的用意。

事實上,勃爾日城裡沒有一個人願意相信,塔特尼斯伯爵會為了國家利益而慷慨大方地拿出一百萬金幣。

這位前任守備大人在勃爾日城裡的風評,遠遠沒有他在京城拜爾克那樣好。

特別是那些曾經在塔特尼斯家族工作過的傭人,從他們的嘴裡聽到的伯爵大人,根本就是一個惟利是圖並且冷酷無情的偽君子。

就連塔特尼斯伯爵的岳父岳母在談到自己女婿的為人的時候,也經常顯得有些不以為然,那顯然和認同有著極大距離。

如果說這位前任守備大人和此刻正慘遭酷刑的郡守比起來有什麼差別的話,那或許就只有兩者的智力有所不同而已。

塔特尼斯家族的智慧原本就為勃爾日城裡的每一個人所認可,同樣被他們認可的還有,這個家族所擁有的膽略。

正因為如此,在場幾乎所有的人都認定,塔特尼斯伯爵拿出這一百萬金幣肯定是在進行一場舉足輕重的投資。

不過此刻,當那陣陣聲嘶力竭的慘叫聲縈繞在他們耳邊的時候,突然間眾人對於塔特尼斯伯爵的慷慨捐獻有了另外一番更為深刻的認知。

那些最為聰明的人很快便意識到,或許自己也應該捐獻一些金錢出來,此時此刻,勃爾日城裡沒有一個官員敢於自稱,自己絕對不會和那件貪污瀆職案件有所牽連。

那被瓜分和挪用的軍費之中的大部分被充填進入了蒙森特郡歷年的虧空之中,而這些虧空顯然已經被至尊的陛下牢牢地扣在了所有蒙森特人的頭上。

只要聽聽那淒厲無比的慘叫聲,沒有一個人有自信,發出慘叫的人不會變成自己,正因為如此,廣場上站立著的這些人全都在微微地顫抖著,此刻的他們根本不像是身處於溫暖的初夏,反而像是赤身裸體站立在寒冬的雪地之中。

……

當然在勃爾日仍舊有人對外面所發生的一切好不關心,並非每一個家族都有人被驅趕到那座監獄前的廣場,聆聽那獨特的「音樂會」。

而溫波特家族便是其中的一個,溫波特伯爵本人便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他盛產女兒的名聲,更給他帶來了很多強有力的援助者。

而那些強有力的女婿之中有一個正是此刻大紅大紫的塔特尼斯伯爵,因為這個原因,法恩納利伯爵自然將溫波特家族另眼相看,他不允許任何人騷擾到溫波特家族的安寧,當然另外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就住在這裡。

對於這個小孩,調查團的大多數成員甚至表現出比對法恩納利伯爵更多的畏懼和恭敬,畢竟調查團的成員大多隸屬於國務咨詢會,而國務咨詢會之中的每一個人都非常清楚,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擔任了什麼樣的職務。

很多人都曾經聽到過一個傳聞,和老亨利有關的所有成員,都是由這個小孩親手處置掉的,他的工作甚至包括,讓老亨利無法隨意開口。

這無疑是一個令人憂鬱的工作,幹這種工作的人全都會被看作是死神,誰願意去得罪一位死神?

不過,這一切並不為外人所知,調查團乃至和國務咨詢會有關的每一個人都擁有一種美德,那便是守口如瓶,他們非常清楚,如果不能夠很好地管住自己的嘴巴,或許那位死神就將站在自己面前。

正因為如此,對於並非國務咨詢會的人來說,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仍舊是一個孩子,一個非常奇怪的孩子。

就連溫波特家族的傭人也覺得這位小時候就經常來的小少爺已然變得非常奇怪,不過反正塔特尼斯家族的子孫原本就常常被別人看作是怪物,這個小傢伙的父親,就曾經是勃爾日城裡被談論得最多的主題。

幸好塔特尼斯家族的成員大多數都很和善令人喜歡,大塔特尼斯恐怕是唯一的例外,溫波特家族的很多僕人甚至替沙拉小姐暗自遺憾。

和往常一樣,溫波特家族的大廳之中充滿了歡笑和喜悅,能夠製造出這些歡笑的自然非那位比利馬士先生不可,他是溫波特家族的常客,特別是當系密特住在這裡的時候。

而此刻,溫波特家族的大廳裡面比往日更為熱鬧,除了比利馬士先生,還來了許多客人,不過他們或者可以說是這裡的半個主人,因為他們的妻子全都出生在這裡。

和所有家庭一樣,男人們聚攏在一起高談闊論,而女人們則在另外一個房間聊天,有比利馬士先生在場,大客廳之中永遠不會缺少談論的話題和喜悅的歡笑,而另外一個房間裡面,母親和她的女兒們好不容易能夠湊在一起,自然更有著說不完的話。

不過此刻最為忙碌的無疑是系密特,他不停地在兩個房間走來走去,一會兒是他的教父召喚他,拿他來逗樂一番,一會兒是那些女人們將他叫進房間,顯然她們對於沙拉的一切都很感興趣。

如果按照系密特自己的心願,他是絕對不願意待在那群女人中間的,自從那次「受洗」儀式之後,他對於聚攏在一起的女人們,已然擁有了某種程度的牴觸,在他看來,那對於他來說絕對沒有什麼好處,作為一個孩子顯然在這個時候,最顯得不利。

正因為如此,他總是千方百計想要躲開那些女人的身邊,只要他的教父一傳喚他,他立刻跑得比什麼都快。

大客廳裡面談論的那些話題,也確實更加吸引他,溫波特伯爵是出了名的好父親,他挑選女婿的方式,顯然以女兒們自己的心意為準,正因為如此,這裡的不少人並不擁有顯赫的家世和豪富的身家。

對於哥哥的這些連襟,系密特並不很熟悉,因為蒙森特人大多住在自己的莊園之中,除非是那些在政府做事的公職人員,要不然不會願意住在城裡,蒙森特人對於土地和莊園擁有一種近乎盲目的喜愛。

是魔族將他們聚攏到了一起,勃爾日那厚厚的城牆是此刻吸引他們的原因。

在所有的人之中,最引起系密特的注意的便是那位騎士,系密特知道他的妻子是溫波特家族的二女兒羅拉小姐--一位年紀不小卻總是充滿著少女青春浪漫幻想的女士。

系密特記得最清楚的恐怕便是這位小姐總是喜歡推他蕩鞦韆,最令他記憶猶新的或許便是那一次令他飛出去,差一點摔扁了鼻子的經歷。

系密特不知道,這位女士在不遠的將來是否會和她自己的小孩玩這種危險萬分的遊戲。

已然懷孕的羅拉小姐成為了那些女人們圍攏的寵兒,而她的丈夫那位英俊的騎士自然也成為了大客廳裡面的頭面人物。

不過系密特之所以會注意到他,倒並不是因為那個還待在羅拉小姐肚子裡面的小嬰兒,而是因為這位先生提到了一件令他關心的事情。

「你能夠肯定那兩個士兵是被一柄細刺劍穿透了胸膛,而並非是死於箭失?」系密特問道。

「我相信我們絕對不可能認錯,沒有那支箭失能夠造成如此整齊的傷口,即便是錐形箭頭的弩失,箭頭和箭桿結合的部位,仍舊會令傷口形成捲曲的破口,和皮膚肌肉比起來,沾血的木質箭桿就彷彿是一柄粗糙無比的銼刀,只有光滑的金屬能夠令傷口保持如此光滑平整的模樣。」

「當然也有可能是某種象長槍一般的東西,不過那槍尖必須足夠細長,因為從傷口看來,那兩位不幸的士兵已然被徹底穿透,而且那槍尖也必須足夠纖細,纖細得就如同細刺劍的劍身。」那位騎士說道。

「那兩個受到襲擊的士兵的屍體,是在什麼地方找到的?」系密特忍不住再一次追問道。

「你對於這一切很感興趣嗎?」那位騎士微微有些疑惑地問道,顯然他覺得這並不是一個孩子會感興趣的話題。

「是的,小心謹慎令我平安地從奇斯拉特山脈通過。」系密特說道,這番話顯然沒有一個人能夠反駁,這原本就已然被眾人看作是一個奇跡。

「如果你對於這件事情非常感興趣的話,我可以告訴你,那是在我的駐地班莫附近發生的事情。」那位騎士淡然地說道。

「班莫?為什麼你們會在那裡?魔族從來未曾在那裡發起過進攻。」旁邊的一位先生訝異地問道。

「我們同樣也不知道原因,這是上面的命令。」那位騎士聳了聳肩膀說道。

「難道葛勒特將軍擔心魔族會佔領那裡的溫泉,難道他害怕,那些天然的熱水能夠令魔族在冬季仍舊充滿了戰鬥力?」另外一位先生調侃道。

「我不知道,事實上沒有人知道,不過聽說,駐紮在班莫的命令並非來自葛勒特將軍的意思,而是魔法協會的建議。」那位騎士說道。

「魔法協會?這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議了,不得不承認那些魔法師都是一些奇怪人物。」溫波特伯爵笑了笑說道。

「對了,小系密特,聽沙拉說,你好像已然成為了波索魯大魔法師的弟子,恭喜你未來的魔法大師。」溫波特伯爵說道,從他的臉上絕對能夠看得出,那是真心的祝福和喜悅。

「噢--魔法師,這證明我的教育方式多麼成功,小系密特,如果有機會的話,我為你介紹幾位實力超絕的魔法師,他們來自一個神秘的不為人知的地方,那裡建造著一座高聳入雲的大法師塔,這座大法師塔裡面即便一個魔法學徒,都擁有魔法協會之中大魔法師才擁有的能力……」比利馬士伯爵立刻開始了他的講述,他滔滔不絕地說著他的故事。

系密特津津有味地聽著,不過現在他已然不會將這一切全部當真了。

就像當初的荒蠻島一樣,系密特相信所有這一切都只存在於他這位教父的腦子裡面。

正當比利馬士伯爵說得極為起勁的時候,突然間管家走到溫波特伯爵身邊耳語了幾句。

「噢--真是稀客,格琳絲侯爵夫人居然前來拜訪。」溫波特伯爵立刻說道。

所有人都將目光轉向了系密特,顯然他和那位侯爵夫人之間的關係早已經為所有人知曉。

「呵呵呵--我早就想見見格琳絲侯爵夫人。」比利馬士伯爵立刻停住了他的故事,顯然大法師塔的魅力遠遠及不上系密特那傳聞已久的未婚妻。

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從樓梯口傳來,顯然樓上的那些女士們也同樣得到了消息。

系密特從那一張張美麗的笑臉之中看到了一絲揶揄的神情,顯然女人們的想法就是和男人們不一樣。

……

迎接顯得異常隆重,畢竟十幾個人站立在門口,怎麼也不會顯得冷落。

對於溫波特家的人來說,格琳絲侯爵夫人給予她們的印象顯然非常不錯,這位赫赫有名的侯爵夫人比眾人想像之中顯得年輕許多,那些溫波特伯爵的那些女兒們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和這位侯爵夫人好好私下聊聊,以便能夠令她們知曉,如何令自己年輕美貌的訣竅。

同樣侯爵夫人的打扮也令溫波特伯爵的女兒們感到羨慕不已,雖然溫波特家族的家教非常嚴格,貪慕虛榮的性格不會出現在這個家族的人身上,不過對於美麗的愛慕畢竟是每一個女人都會擁有的。

而格琳絲侯爵夫人顯然非常懂得如何承托出自己的美麗外表。

如同眾星捧月一般,格琳絲侯爵夫人被請進了大客廳,僕人們早已經將客廳迅速整理收拾了一遍,更搬來了很多椅子。

格琳絲侯爵夫人被安排在正中央的長沙發之上,她的旁邊坐著系密特,顯然這非常符合她們之間的關係。

不過在溫波特家族的人看來,這多多少少顯得有些滑稽,畢竟妻子比丈夫的年紀大許多,在拜爾克或許極為尋常,但是在這裡卻無疑是一件稀罕事情。

「溫波特伯爵,這一次前來打擾您,是因為有一件事情想請您勉為其難。」格琳絲侯爵夫人開門見山地說道:「夏姆伯爵因為貪污和瀆職而被抓捕,受到牽連的官員為數眾多,而選擇接替人選在此時此刻顯得責任重大,但是無論是我還是法恩納利伯爵,抑或是道格侯爵,對於蒙森特都沒有多少瞭解。」

「我們不知道誰真正擁有才能,而檢驗一個人是否擁有真正的智慧,而並非僅僅只是小聰明,並不容易,可惜此刻我們沒有太多時間。」

「和能力比起來,品德的高低卻很容易獲得確認,特別是某個存在了幾個世紀的家族,當地人對於這個家族的風評,完全能夠證實這個家族的成員是否擁有高貴的品質。」

「為了這件事情,法恩納利伯爵和道格侯爵花費了三天時間親自到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去走了一圈,擁有著很好聲望的家族確實有幾個,而其中溫波特家族更是數一數二,正因為如此,我們非常希望溫波特伯爵您出任蒙森特郡的郡守。」

格琳絲侯爵夫人的這番話顯然有些出乎眾人預料之外,甚至連繫密特也轉過頭呆呆地看著侯爵夫人,顯然他也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件事情。

不過格琳絲侯爵夫人的精明幹練,和她那如同純熟外交家官一般的氣質風度,倒是並沒有令眾人感到驚訝。

「這個--我恐怕不得不加以拒絕,我的能力並不足以擔任郡守,這實在是一個太過繁難的職務,更何況,我還是一個極為懶散的人,正因為如此,我從來就未曾謀求過擔任政府職位。」溫波特伯爵連忙拒絕道。

「我非常清楚您喜歡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不過我仍舊要竭力請求您暫時擔任這個職務,我早已經從塔特尼斯伯爵和系密特這裡聽說過,蒙森特人非常看重自己的土地和世世代代繼承下來的莊園,你們對於土地擁有著深深的愛戀。」

「而此刻,就在不遠之處的森林裡面,魔族仍舊虎視眈眈地看著這裡,誰都不知道,它們什麼時候將再一次發起攻擊,而此刻如果沒有一個人站出來主持蒙森特的局面,我非常擔憂,北方諸郡是否還能夠阻擋住魔族的侵襲。」

「深深愛戀著土地的蒙森特人想必不會願意看到這樣的景象,溫波特伯爵,難道你從來未曾想過,為保衛這片土地貢獻一份力量?難道您不在乎您的家人?抑或是您認為自己比博羅伯爵和系密特更為強悍和勇敢,能夠在魔族擊潰軍隊的防線之後,帶著您的家人逃往其他地方?」格琳絲侯爵夫人一連串地問道,她非常懂得說話的技巧,雖然不停地刺激著溫波特伯爵,但是卻又不令他感到憤怒或者難以忍受。

這番話令所有人變得沉默起來,過了好一會兒,系密特那位達觀樂天的教父首先打破了沉默:「噢--我的老朋友,你就接受這個職務吧,這又不是什麼壞事,只需要多長几雙眼睛,別再讓哪個官員將手伸到裝滿軍費的錢袋之中便可以了。」

「至於說道眼睛,你家的眼睛可以算是最多的了,勃爾日城裡有誰能夠比得上你,一下子生了這麼多女兒,而每一個女兒也意味著又增加了多一倍的眼睛。」比利馬士伯爵打趣地說道。

「比利馬士伯爵,我們同樣也希望您能夠給予我們巨大的幫助,我早就從系密特的口中聽說了許多有關您的事情,您無疑是北方諸郡最好,也是最擁有想像力的設計師。」格琳絲侯爵夫人極盡恭維之辭,顯然她從系密特那裡真正得知的是系密特的這位教父的奇特性格:「製造監督的職位在我看來實在沒有人比您更為合適。」

對於這樣的提議那位愛吹牛的老人自然不會推卻,雖然以他的性格,他一點都不會喜歡那些政府公職,不過那番極為動聽的恭維之辭卻顯然非常有效地將他粘在了那個位置之上。

這位達觀樂天的老人此刻甚至有種捨我其誰的架式,這令在場的所有人哭笑不得。

……

離開溫波特伯爵宅邸的時候,系密特順理成章地和格琳絲侯爵夫人一起離開,這一次他沒有乘坐自己的那輛輕便馬車,而是和格琳絲侯爵夫人同乘她的那輛馬車。

「玩得愉快嗎?」密琪笑著問道。

「這裡令我感到非常親切,不過唯一令我感到頭痛的是,他們好像仍舊將我當作小孩看待,特別是溫波特伯爵夫人,她甚至塞給我糖果並且拿來了玩具。」系密特愁眉苦臉地說道。

只要一想到那一堆精緻的洋娃娃,密琪就感到好笑,她用充滿柔情的眼神看著自己的這個小丈夫。

「這真是一個令我感到羨慕的地方,充滿了溫馨和濃郁的家庭氣氛,特別是凱爾夫人,看得出此刻她正沉浸在蘊育新生命的喜悅之中。」密琪微笑著說道,她的一隻手輕輕地撥弄著系密特的耳垂。

這樣的暗示,系密特自然不會茫然無知,畢竟他並非是真正懵懂小童,十四歲的他早已經品嚐過人生的美妙,而自從他來到侯爵夫人身邊之後,便接二連三地交上了桃花運。

系密特同樣也非常清楚,格琳絲侯爵夫人最羨慕的是什麼,剛才她看著羅拉小姐的眼神足以證明一切,無疑剛才她所說的那家庭的溫馨,完全是有感而發。

「我多麼希望自己也能夠懷孕,在自己的體內蘊育新的生命,這種感覺一定好極了。」密琪輕輕地歎了口氣說道:「或許你應該多多努力。」

說完這句話,密琪自己便立刻臉紅起來,這顯然不是一個身份高貴的女人應該說的話。

「今天晚上,我是否能夠留在您的房間?」系密特輕聲說道。

「歡迎,我的臥室的房門永遠對你敞開著。」密琪輕輕地劃著系密特的耳括微笑著說道。

「不過,你不擔心那位露希小姐會感到太過寂寞?」密琪笑著問道,這一次她的話語之中帶著一絲醋意,同樣這也能夠從她越來越用力的手指上得到證明。

「不--我和露希小姐--我們之間並沒有太多的關係。」系密特極力想要爭辯道。

「你騙不了我,花心而又滑頭的小東西,我或許會相信,你和露希小姐之間並不存在真正的情義,她顯然是個不甘寂寞喜歡自由和冒險的女孩,我並不擔心她會奪走你,不過我絕對不會相信你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密琪說道,她的嘴角仍舊掛著一絲微笑,不過還有一絲淡淡的責備的意思。

「她令我感到難以理解,事實上,原本我以為,我替她所屬的那個巡迴劇團安排好了一個更好的生活,她肯定會和漢娜、米琳小姐一樣,脫離現在這種生活方式,但是沒有想到,我居然在來蒙森特的半路之上遇到了她,她顯然並不喜歡平靜的生活。」系密特連忙解釋道。

「我明白了,一個喜歡獨立和自由的女孩,這樣女孩非常少見,事實上我曾經聽說過的就這麼幾個。」密琪點了點頭說道。

「不過,據我所知這樣的女孩一般來說,非常大膽而且喜歡需求刺激,有的時候甚至會顯得特別瘋狂,她又那樣年輕充滿了青春的活力,想必她能夠給予你更多也更加強烈的美妙感覺吧。」

格琳絲侯爵夫人的話差一點令系密特徹底蹶倒,原來說了半天,她反而越來越感到嫉妒,看來正如哲人所說的那樣,想要讓女人不去嫉妒,就連聖賢也無法做到。

「沒有人比您更能夠令我深深迷戀。」系密特連忙說道,他甚至緊貼著格琳絲侯爵夫人的身體,用右臂環抱住那纖細的腰肢,左手則輕輕地按在那平順的小腹上,並且慢慢地往下滑。

「別這樣,我可不是你那位蘭妮小姐,她能夠從那種偷竊一般提心吊膽的感覺之中得到獨特的快感,我看得出,她喜歡那種靠在『座墊』之上招搖過市的感覺,簡直瘋狂得令人不可思議。」密琪輕輕地拍掉了系密特的手臂說道。

「你不也試過了?」系密特輕聲問道,回答他的是兩根掐住他的臉頰用力扭轉的手指。

「不過,仍舊必須感謝你和你的那位露希小姐,她裝扮的不知姓名的公主,確實非常成功,無論是那位郡守還是他那些提心吊膽的手下,全都因為那位小姐而顯得極為悠然,原本我們還擔心會遇上許多麻煩,銷毀證據設置障礙,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沒有想到一切竟然變得如此容易,更沒有想到,自以為得到了公主殿下的信賴,那位郡守居然會毫不在意克曼狄伯爵的憤怒,他和軍方的決裂顯然是他失敗的真正原因,而這一切都是你那位公主殿下造成的。」格琳絲侯爵夫人放開了系密特的臉頰說道。

「事實上迄今為止,她的身份仍舊沒有被蒙森特的官員看破,正因為如此,道格侯爵想出了一個主意,或許能夠讓那位小姐成為最有效的監督者,陛下已然同意了這個提議,不過真正的麻煩恐怕在於如何說服那位小姐,而這個任務只有你能夠完成,想必此刻你心中極為高興。」格琳絲侯爵夫人說道。

最後那句充滿醋意的話,令系密特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我不知道應該如何說服露希小姐,她喜歡自由極度討厭受到拘束和壓抑。」系密特皺緊了眉頭說道。

「你或許可以試試用打賭和輕視她的方法去刺激她一下,喜歡自由熱衷冒險,不是同樣也是你的性格?讓她看到這個使命充滿了挑戰和無窮的刺激,或許這會令她忘卻所受到的束縛。」格琳絲侯爵夫人說道。

系密特愣愣地看著格琳絲侯爵夫人,他不知道別人是否會同樣對付自己,因為剛才那番話顯然引起了他的共鳴。

或許他確實和那位露希小姐非常相似,相似得就像是真正的親姐弟,這令他感到異常尷尬,因為那位小姐給予他最深刻的印象便是瘋狂和放縱。

「我盡可能說服露希小姐。」系密特點了當頭說道。

對於這樣的回答格琳絲侯爵夫人顯然非常滿意。

「好了,我已經完成了陛下交付的使命,接下來的時光,或許能夠被當作是一次度假,這裡是你的故鄉,你應該非常清楚什麼地方最為漂亮。」密琪笑著問道。

「噢--蒙森特郡到處都能夠找到美妙絕倫的景色,這裡或許是世界上最為美麗的地方,我非常願意陪伴您遊遍這裡,但是令人遺憾的是我的時間非常緊迫,過幾天,我或許便要離開這裡,除了國王陛下之外,我還肩負著聖殿大長老和波索魯大魔法師交付的使命。」系密特有些憂愁地說道。

這顯然令格琳絲侯爵夫人微微感到有些失望,她輕輕地皺緊了眉頭,一隻手捻轉著系密特的耳垂,過了一會兒之後,她朝著系密特笑了笑,湊到系密特的耳邊輕聲說道:「我突然間想到,長途跋涉令我感到有些勞累,或許我應該幾天,不過我對於一件事情非常感興趣,這一路之上,你和那位露希小姐玩過一些什麼樣的遊戲?她遠比我年輕得多,想必也擁有著更多青春的,而且毫無疑問,她的技巧也無疑更好,精通的花招也更為高妙。」

系密特一時之間顯得非常尷尬,他原本以為密琪又在為了這件事情而吃醋,但是等到密琪三番五次要求他回答那些問題,系密特彷彿漸漸明白了倒底是怎麼一回事情,他湊到密琪的耳邊小聲說著。

格琳絲侯爵夫人漲紅了臉靜靜地聽著,她確實沒有想到還有如此瘋狂方法,還有如此淫彌的手段。

……

此刻在那座監獄外面,慘叫聲已然變得嘈雜而又沙啞,不過發出慘叫聲的顯然已經不止那四位大人物。

這些令人心驚膽戰的噪聲,顯然起到了絕對的作用,那些站立在廣場之上的貴族們,正爭先恐後地擠到那位調查團官員的面前,那位官員手中捏著的厚厚一疊表單,此刻成為了最為搶手的貨色。

那些拿了表單的貴族們紛紛跑到旁邊的那一排桌子前面,他們小心翼翼地填寫著表單,不過在填寫捐獻金額的時候,卻左顧右盼。

此刻沒有一個人會為捐獻多少金錢而顯得斤斤計較,事實上這裡的每一個人都無比擔憂,自己的捐獻和別人比起來顯得太少。

如果是在已往,這根本算不了什麼,即便一分錢都不捐也沒有人能夠說些什麼,但是此刻,所有人都感到人心惶惶,他們非常擔憂,如果自己的捐獻太過吝嗇,會引起欽差大臣,乃至國王陛下的憤怒。

而此刻那樣的憤怒無疑會變得極為致命,只要一想到那座地獄一般的監獄之中會擁有一間為他們而準備的包廂,只要一想到,他們也有可能加入到那賣力「演唱」著的演員們的行列,這裡的每一個人都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如果說貪婪會變成動力,那麼恐懼同樣也擁有這種功能,這只要看一眼,那一個比一個巨大的數字便足以證明這件事情。

雖然像塔特尼斯伯爵那樣能夠輕而易舉拿出一百萬金幣的人物幾乎絕無僅有,畢竟如此巨大的一筆財富,對於蒙森特郡來說並不容易看到,這裡並非是拜爾克,雖然同樣擁有著無數豪門,不過這些豪門世家無論是財富還是影響力都遠遠不能夠和京城之中的那些世家豪門相比。

能夠出得起一百萬金幣的或許有那麼幾十個家族,不過這樣一筆鉅款對於他們來說,也絕對稱得上是傷筋動骨。

幸好願意慷慨捐獻的人數量一多,捐款的數量立刻便扶搖直上,對於蒙森特郡的那些家族來說,一百萬或許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及的數字,不過十萬八萬還未必放在他們的眼裡,正因為如此,捐款的表單之上幾乎全都填寫著一二十萬,這樣巨大的數字。

這些表單被小心翼翼地填寫妥當,並且打上了家族的紋章,最為重要的簽名和紋章之上用火漆封了起來,這是為了讓人無法篡改。

一份份表單又重新聚集到了那位官員的手裡,而那位官員,則立刻吩咐旁邊的侍從,將這些表單全部用牛皮紙的信封和火漆封上,送往遠處的一座三層樓房。

在那座簡陋不過還算乾淨的房子裡面,法恩納利伯爵正和道格侯爵悠閒地聊著天,那些巨大信封的到來,立刻令他們興奮地跳了起來。

會計師早已經在一旁準備妥當,他們是法恩納利伯爵為了這次蒙森特之行,專門從盟友信任財務大臣手裡借來的財務部的精英。

那些信封被一個接著一個小心翼翼地拆開,然後分發給每一個會計師,這些會計師立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計算了起來,而這一切都在兩位大人物的嚴密監視之下完成。

雖然最終的數據還沒有出來,不過那兩位大人物看著那些數字已然眉開眼笑,對於他們倆來說,遠處隱隱約約傳來的那陣陣慘叫聲,真得就彷彿是最為美妙的樂曲。

這一次籌募到的捐獻的金錢,顯然會遠遠超出陛下原本的預期,葛勒特將軍所提出的那四百萬軍費已然變成了一個不起眼的小數字。

這兩位大人物立刻想到,這筆捐款將令原本已然乾涸的國庫,立刻變得充盈起來,同樣他們也立刻意識到,當他們帶著如此巨大的收穫回到拜爾克,國王陛下將會何等欣喜若狂。

法恩納利伯爵和道格侯爵對望了一眼,對方臉上那難以遏制的微笑,令他們各自心領神會。

「讚美仁慈的父神,陛下知道這件事情,肯定會無比寬慰。」法恩納利伯爵立刻笑著說道。

「是的,壞事變成了好事,怎能不令人感到欣喜?」道格侯爵也連忙說道。

「能夠擁有如此巨大的收穫,毫無疑問是塔特尼斯伯爵的功勞,他的大公無私感化了他的同鄉,不過更令人讚賞的或許是他的智慧和遠見。」法恩納利伯爵試探著說道,他非常清楚擔任欽差大臣的自己絕對會得到最為巨大的那塊功勞,不過給國王陛下的報告之中,顯然不合適提到自己的功勞,如果和道格侯爵互相吹捧,又顯得過於虛偽容易引人詬病,正因為如此,他連忙將自己的盟友拉了出來擺在前面。

對於法恩納利伯爵的心思,道格侯爵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不過這同樣也是他認為最合適的方法。

雖然他並不擅長和別人打交道,不過這並不意味著他對於上流社會的一切茫然無知,道格侯爵非常清楚自己已然別無所求,他沒有成為公爵的野心,所需要的只是國王陛下的絕對信任。

同樣格琳絲侯爵夫人也不會在乎什麼功勞,真正需要功勞的只有法恩納利伯爵一個人。

道格侯爵用呆板的表情笑了笑說道:「您說得一點不錯,塔特尼斯伯爵的功績絕對值得陛下的嘉獎,不過同樣您的功勞也絕對不可埋沒,畢竟能夠得到如此完美的收穫,除了完美無缺的計劃,還得有同樣完美的執行才能夠做到。」

說完這一切,兩個人相視而笑,而此刻緊閉的房門再一次打開,另外一位侍從已然捧著厚厚一疊牛皮紙信封走了進來。

法恩納利伯爵和道格侯爵臉上的笑意顯得更為濃重了。

「對了,你對於那個叫霍德的人怎麼看?」法恩納利伯爵問道。

「就是克曼狄伯爵提名的那個人?我詢問過葛勒特侯爵的副官,好像葛勒特侯爵對他的印象不錯,據說他在蒙森特郡的年輕一輩裡面有些影響,甚至有人認為他是僅次於塔特尼斯伯爵的高明人物。」

「不過,克曼狄伯爵會提議這樣一個人接任守備的職責,多多少少令人有些懷疑,這位霍德先生是如何取得克曼狄伯爵的支持?」

「從卷宗和履歷看來,他並沒有什麼背景,他的父親是個破落貴族,但是即便那個貴族頭銜也不可能由他來繼承,因為他有個比他大一歲的哥哥。」

「近三年來,對他的提名倒是不少,不過都是一些沒有什麼份量的人物,最後一次的提名是讓他擔任製造監督的職位,但是最後卻被另外一個人所取代。」

「我非常懷疑,是否正是這個原因,而令他對於那位前任郡守大人懷恨在心,如果是這樣的話,以他僅次於塔特尼斯伯爵擁有著令人驚歎的智慧的名聲,他完全有可能在這一次的事件之中發揮一定影響。」

「事實上,克曼狄伯爵會如此迅速而又輕易地拋棄他曾經的盟友,原本令我感到有些意外,現在想來,這或許和那位霍德先生有關,霍德先生說服了克曼狄伯爵,讓他放棄夏姆郡守,作為回報克曼狄伯爵在事後推薦他擔任守備。」

聽到道格侯爵這樣一說,法恩納利伯爵點了點頭。

「那麼以您看來,我們應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情?」法恩納利伯爵問道,一邊說著他一邊朝著遠處的陽台走去,道格侯爵自然明白這位國王陛下最信任的寵臣擔心些什麼,他連忙跟在後面,遠遠地躲開那些正忙碌於清點和運算當中的會計師們。

「法恩納利伯爵,我們這一次的蒙森特之行,能夠變得如此順利想必同樣也出乎您的預料之外,事實上原本我以為,我們將會遇到許多麻煩,這不能夠說不是克曼狄伯爵幫忙的結果,在剛剛出發的時候,你我想必都將這位先生看作是最大的阻礙。」

「既然這一次克曼狄伯爵送給了我們這樣巨大的一份禮物,或許我們可以將這看作是示好的表示,即便您不在乎這些,不過為了陛下為了國家,給予前線的軍人們一些安撫,總是應該的。」

「出於這個目的,我認為最好的選擇或許是接受克曼狄伯爵的提名,讓那位霍德先生坐上守備的位置,不過他沒有任何爵位,我相信克曼狄伯爵同樣也非常清楚這意味著什麼,沒有爵位卻坐在高高的位置之上,顯然很難以令那些擁有爵位的下屬官員服從。」

「不服從或許會招致對立,這顯然不是大家願意看到的一件事情,對於這一點想必伯爵大人您自己最有體會。」

「除此之外,經過這次的事件也已然顯示出將巨額的軍費和所有重要權力集中在一個人手裡是多麼危險的一件事情,我相信,我們擁有足夠的理由,建議陛下在蒙森特郡組成一個特別的部門,審核和調配資金和物資。」

「這樣一來原本由守備一個人掌管的職權便可以被分拆開來,我相信五人會議是最好的選擇,即便有所爭執,五個人進行投票也能夠減少許多因為票數相同而令決定拖延下去的糟糕事情。」

「霍德先生無疑肯定是五人會議中的一員,讓克曼狄伯爵佔有一個名額,既作為送給他的禮物,又能夠讓他不至於成為阻礙決定的牽制,在會議桌上吵架總比私底下做手腳要好得多。」道格侯爵用極為低沉的聲音說道。

聽到這番話,那位國王陛下的寵臣連連點頭,顯然他已經接受了這個建議。

……




第八集 新的魔族 第四章 秘密武器



勃爾日通往班莫的道路兩旁,全都是低緩的丘陵。這一路上,一眼望去,就彷彿是清風吹皺的湖面,只不過這些波浪永遠靜止在那裡。

山坡上長滿了成片苜蓿,如同天鵝絨一般的綠色上,密佈著星星點點的細碎小花。

這條通郡大道顯得有些坎坷難行,道路上原本鋪設的青石板早已經碎裂損壞,路面就像旁邊的丘陵一樣顛簸起伏,不過能夠用青石板來鋪設道路,可以想像以往這裡有多麼風光。

此刻,這條通郡大道上,正行進著一隊騎兵,為首的是一個留著兩撇鬍子的騎士,在他的身邊,跟隨著系密特。

那位騎士看上去三十歲不到的年紀,謙遜的氣質,面容堪稱英俊,那兩撇小鬍子,又令他平添了一些成熟的感覺。

他的身上穿著輕便的鎧甲,頭盔就吊掛在馬鞍左側,而馬鞍右側的斜插兜裡面,插著他的武器,一柄長穿刺劍,除此之外,還掛著一把重型軍用弩弓和一壺箭矢。

這已然成為了對抗魔族的標準配備,無論是軍官還是士兵都毫無例外,必須使用這種武器。

旁邊的系密特,雖然看上去不再像是那種洋娃娃的模樣,不過他的穿著仍舊相當的講究。

綴滿了花邊的襯衫外面,罩著一件鮮紅色絲絨馬甲,領口和袖口邊繡著金邊,下身是一條緊身馬褲,和腳上的那雙紅色小牛皮長筒馬靴相當匹配。

這樣一身裝束,顯得和身邊的騎兵有些格格不入。

只有那位騎士和他說說笑笑,不過從那位騎士有一搭沒一搭的拚命尋找話題,完全看得出來,這顯然同樣也不是他的本意。

事實上,系密特本人也感到非常辛苦。

但是,他們倆仍舊得尋找話題,誰叫他們是親戚,必須表現出非常和睦的樣子。

旁邊的騎兵們,一路之上始終沉默不語,他們的神情之中顯得有些好奇,全都在注視著這位塔特尼斯家族的小少爺。

塔特尼斯家族在蒙森特,乃至整個北方諸郡,都赫赫有名,而此刻塔特尼斯家族在國王陛下身邊的飛黃騰達,更是令塔特尼斯這個名字充滿了神奇。

正因為如此,這個家族的兩位主要成員,無一不是引人注意的人物。

而這位幼子的身上,更是充滿了一種神秘感,穿越奇斯拉特山脈的奇跡,以及此刻他之所以跟隨眾人一起前往前線的原因,無不引起騎兵們的紛紛猜疑。

在那些騎兵的記憶之中,沒有哪個貴族家的小少爺會願意前往危險、荒涼的前線。一開始的時候,他們還以為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因為和賽汶隊長之間的親屬關係,所以突發奇想,想要前往營地參觀。

但是此刻,他們顯然發現,這位小少爺居然肩負某種神秘的使命。

「你是否能夠透露一下,你打算到班莫去幹什麼嗎?雖然欽差大人宣稱,你帶有國王陛下親自賦予的使命,不過我無論如何都有些難以置信。」

那位年輕的騎士終於忍不住問道,這一方面是因為他確實對此極為好奇,同樣也是因為此刻,他再也找不到話題。

系密特直截了當地回答道:「非常抱歉,在確認某些我希望知道的事情之前,我不能夠告訴任何人我的意圖。」

系密特此刻之所以要前往班莫,主要的目的,是想調查那兩個被刺殺的士兵的真實死因。

但是,就連他也不敢保證,那兩個士兵是否是魔族所害,不過他仍舊希望能夠謹慎地對待這件事情。

在前往特賴維恩西側的群山,調查那裡是否確實擁有魔族的基地之前,能夠對那種新的魔族有所瞭解,總是會有益處。

更何況,既然他奉命深入特賴維恩西側的群山,如果能夠得到軍隊的幫助,或許會有些用處。

但是特賴維恩的守衛者克曼狄伯爵,顯然不是他希望找尋的求援對象,塔特尼斯家族和克曼狄家族的恩怨,在北方諸郡,早已成了眾所周知的一件事情。

正因為如此,系密特打算向賽汶尋求幫助,畢竟班莫離特賴維恩也算不得遙遠。

夏季對於北方諸郡來說,是最充滿生機的時候,對於班莫來說,也是如此。

滿山坡的苜蓿生長得異常茂盛,這種植物的莖葉對於牛羊來說,無異於美味佳餚。

正因為如此,以往這裡總是能夠看到成群的牛羊,悠閒地在山坡上走來走去,而放養牛羊的牧人,則愜意地躺在山坡上,享受著陽光的照曬。

對於北方諸郡的人來說,肥沃的土地、成群的牛羊便意味著延綿不絕的財富,而這裡原本就是北方諸郡最為肥美的大草甸,所以這裡也是北方最富有和繁榮的地方之一。

翻過一道低緩的山坡,山坡下是一座小鎮。

班莫擁有許多這樣的小鎮。

和蒙森特不同,班莫的財富,並非是聚集在像勃爾日這樣的大城市裡面,而恰恰是藏在這些遍佈的小鎮之中。

不過此刻,系密特所看到的這座小鎮,根本和財富牽扯不上任何關係。

在他的記憶之中,往日這裡總是充滿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不過和勃爾日不一樣,聚集在這裡的是,富有的地主、經營牛羊買賣的商人、和日子過得還算可以的牧民。

偶爾也會有一些雜貨商人前來這裡,那個時候便是這座小鎮的節日。

「我記得以前經常來這裡,父親大人非常喜歡這裡悠閒的環境,他喜歡躺在草地上面傾聽牛羊的叫聲,聞著青草的芳香。」

系密特悠然地說道:「不過在我的記憶之中,印象最為深刻的,還是那飄香的烤肉,和醃製得美味可口的掛腸。」

「是啊!曾經這裡是每個人都會深深迷戀上的好地方,這裡的牛羊、這裡的草甸,還有這裡的溫泉。

「我相信,等到魔族被徹底擊退之後,所有這一切都會再一次回來的,這只是時間問題。真令人感到幸運,那些魔族並不會毀壞這裡的環境。」

賽汶長歎了一聲說道,他在心底抒發著自己的感慨,不僅僅是班莫,整個北方諸郡又何嘗不是如此?

看著此刻小鎮上的荒涼景象,系密特不知道賽汶所說的那番話是否正確。

小鎮的地面上蒙著一層厚厚的塵土,戰馬走過,立刻在腳下揚起陣陣煙塵。

熙熙攘攘的人群再也看不到,只有市中心廣場能夠看到幾個人影。

這裡原本是北方最熱鬧的牲畜交易市場,但是此刻只能夠看到那孤零零、空空如也的畜欄。

街道上,到處能夠看到從石板縫隙之中生長出來的雜草,還有那些鋪滿一地的乾草,顯然已經有很多時間沒有人打理。

這幾乎是一座死寂的小鎮,系密特有些懷疑,它將會最終變成一片廢墟,還是像賽汶所說的那樣,重新獲得繁榮?

沒有人願意在這裡逗留,騎兵們加快了腳步。

小鎮外邊,偶爾能夠看到幾頭山羊,它們無精打采發出兩聲叫聲。

正如賽汶所說的那樣,系密特沒有看到這座小鎮被毀壞些什麼,魔族並沒有將這座小鎮當作值得襲擊的目標,不過毫無疑問,仍舊有一樣東西已被徹底毀滅,那便是信心和勇氣。

系密特重重地歎了口氣說道:「在我看來,這些魔族已然毀壞了最為重要的東西,這些雜草和這片荒蕪,便是最好的證明。非常值得慶幸的是,勃爾日城沒有變成這副模樣,至少那裡還擁有著繁榮和安寧。」

賽汶點了點頭說道:「那是因為勃爾日城擁有厚厚的牆壁和眾多士兵。我同樣也非常期望,勃爾日城能夠永遠保持安寧,我最親密的人都在那裡,為了他們,我願意獻出生命。」

這一次,系密特保持沉默。

勃爾日城裡之所以能夠恢復往日的繁榮,確實是因為厚厚的城牆阻擋住了魔族士兵,因此給了勃爾日居民生活的勇氣和信心。

突然間,他有所感悟,只有像勃爾日這樣的大城市,才能夠恢復往日的繁榮。

同樣這也令他明白過來,為什麼人們拚命想要前往京城拜爾克,那是為了獲取更多的生活的信心和保證。

班莫在北方只是一個較小省,在系密特的印象之中,這裡以往頗為熱鬧,因為班莫的大部分地區都是最為肥美的草甸,這裡溪水眾多。

不過,最為寶貴的是北部的溫泉。

正是這裡遍佈的溫泉,令班莫成為許多喜愛悠閒和鄉村景色的貴族們休息和度假的好地方。

特別是到了冬季,其他地方已然一片蕭瑟淒冷的景象,只有這裡仍舊鬱鬱蔥蔥,順帶著班莫其他地方的大草甸,也在冬季仍舊能夠保持蔥鬱的綠意。

系密特記得自己的父親當年帶他來到這裡時候的景象,但是此刻,一切都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副模樣。

系密特朝著四周張望著,最終搖了搖頭說道:「這裡全都變了一副模樣,我根本就認不出來了,我記得以前這裡有一片別墅,現在那些別墅到哪裡去了?」

賽汶舉起手臂朝著遠處指了指:「看到那座山坡了嗎?那裡便是你想要尋找的別墅,至少曾經有過許多別墅,那裡同樣也是你我正要去的地方。

「這些別墅如果擁有和堡壘一樣堅固的圍牆,我想它們可以被保留下來,住在房子裡面,總比住在帳篷裡面舒服得多,但是非常可惜,它們沒有那樣堅固,正因為如此,它們只能夠被拆除,當作更為堅固的圍牆的一部分。」

系密特順著賽汶指點的方向看去,遠處確實有一座要塞,這座要塞建造在一道丘陵之上。

雖然外觀有了很大的改變,不過系密特依稀彷彿還能夠看到以前的一絲影子。

以往別墅成群的山坡上面,此刻建造起了一排排的環形圍牆。從山坡腳下到山坡頂端,這樣的防線總共擁有十二道之多。

這些防線雖然看上去簡陋,不過卻組成了一座座獨立而又堅固的堡壘,那層次推遞的樣子,就彷彿是波浪一般,給人以一種層層疊疊的感覺。

系密特猜想這些圍牆,就是賽汶剛才所說,那些別墅被推倒成為廢墟和瓦礫之後重新建造起來的傑作,

不過在通道和門戶的地方,毫無疑問是由大塊的岩石堆砌而成。

這些橫七豎八拼結在一起的岩石,令系密特想起自己家的宅邸,雖然做法沒有什麼兩樣,不過前者根本就是粗製濫造的作品,而後者卻被譽為最為偉大的傑作之一。

除了那座工事,其他的地方,顯得仍舊那樣熟悉,山坡腳下,到處是蜿蜒流淌的小溪。

和其他地方不同,這裡的溪流之上,總是瀰漫著煙霧一般的水蒸氣。

地下的熱水,從岩石的縫隙之中汩汩地湧出來,並且形成了一座座星羅棋布一般的河灘,這些河灘,永遠都像是一個個巨大的鍋子,聚攏著團團熱氣。

眾多的溫泉,同樣也令這裡永遠綠草如蔭。

那無數溪流旁邊,只要能夠看到土壤的所在,總是長滿了茂森的青草,而青草地顏色永遠是那樣碧油蔥鬱。

突然間,系密特看到遠處,另外一支騎兵小隊,正從那稀疏的樹林之中出來。

戰馬踏著那清清的溪水,這隊騎兵顯然也正往工事趕去。

和系密特看到他們的同時,這隊騎兵小隊同樣也看到了這邊,因此這隊騎兵掉轉方向,踩過一片淺淺的、冒著蒸騰霧氣的水塘趕過來。

這些騎兵並沒有穿著沉重的鎧甲,甚至沒有配備盾牌,他們的武器同樣簡單,甚至連長槍都沒有看到,系密特猜測這是一支剛剛巡邏歸來的小隊。

為首的是一位中年騎士,他穿著胸前加固的戰鬥鎧甲,兩邊的肩頭同樣有所加固,不過仍舊和騎士真正穿著的鎧甲無法相比。

畢竟此刻他在巡邏,太過沉重的鎧甲,對於戰馬是巨大的負擔。

那個騎士的盾牌,和賽汶的盾牌差不了多少,這也表明了兩個人的級別差不多。

兩個人騎在馬背上互相熱烈地擁抱了一下。

看到兩個人如此熱烈打招呼的樣子,系密特猜想,他們的關係想必相當不錯。

中年騎士將手臂搭在賽汶的肩膀上,問道:「我的老朋友,你的假期過得怎麼樣?聽說你的太太已懷孕,什麼時候你將成為一個真正的父親?」

「那恐怕是半年之後的事情了。

「薩科,你的夫人讓我轉告你一個平安的口信,你的弟弟巴甫洛已從前線下來,據說很快就要被調往波爾玫的礦山。」賽汶說道。

「這絕對是一個好消息,調往波爾玫至少會安全許多。」中年騎士薩科點了點頭,說道。

而此刻,那一隊騎兵也早已經完全散開。

一時之間,兩支隊伍都變得非常混亂,兩邊的人都各自熱烈的交談和問候著,他們交談的內容,幾乎全都是詢問家人和親友的情況。

那紛亂嘈雜的聲音,引起了賽汶和那位中年騎士的注意,他們喝斥了兩句,騎兵們總算重新整頓隊列,不過兩支人馬卻匯合在一起。

和系密特同行的那些騎兵們,向他們的詢問者轉告平安的消息之後,而後者總是在悲傷和喜悅之中往前方行進。

不過系密特注意到,喜悅的人顯然比悲傷的多得多,而家人平安的消息,總是能夠讓人感到安心。

詢問完家人的情況,自然他們開始將話題轉向蒙森特最近所發生的最大、同樣也是最令人震驚的那件事情。

在系密特看來,這些士兵們對於那件事情的關心,或許更多是因為,他們非常擔憂自己是否能夠得到軍餉和津貼。

正因為如此,他們對於那些官員們的憤怒,更顯得強烈,咒罵的語言,也要凶狠惡毒得多。

那位中年騎士,顯然同樣對這件事情充滿了好奇,而他所能夠詢問的,自然只有賽汶:「聽說夏姆那個老傢伙總算罪有應得,他和他的同夥,終於因為貪得無厭而遭了報應。前幾天,團長說,勃爾日許多官員都被抓了起來。你是否聽到風聲,國王打算如何裁決他們?他們是否會被判處死刑?」

賽汶連連搖頭說道:「這裡的消息太過延遲,夏姆和他的那一夥被捕已有了一段日子,陛下的裁決也早已經下達。

「雖然夏姆他們能夠保留一條活命,不過我相信,此刻他們毫無疑問盼望著能夠盡快死去,不過陛下顯然希望他們為自己的罪行,付出更大的代價。」

看到老朋友臉上那忿忿不平的神情,賽汶立刻明白,老朋友根本就沒有弄懂他的意思,他連忙將自己在勃爾日的所見所聞說了出來。

不過賽汶的描述,和他手下的那些士兵們比起來,顯然平淡許多。

只聽到一個士兵在那裡繪聲繪色地說道:「那場音樂會可真是動聽,我和幾個朋友專程去聽,那裡聚集著許多人,監獄內外簡直是兩個天地,裡面的人心驚膽顫,而我們則大快人心。

「特別是老夏姆,他可真能哀號,只可惜我們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如果能夠看到那一幕,我願意付出一個銀幣。」

聽著他的描述,幾乎所有的騎兵都異常解氣地笑了起來。

唯一不在意的,就只有系密特一個人。

雖然系密特同樣也不喜歡那位貪得無厭的郡守,不過對於國王陛下給予這些人的處罰,系密特心裡頗有些微辭。

在他看來,這樣的判決太過殘忍,甚至連當初哥哥在那個小鎮上所做的一切,在這個判決面前,都顯得溫和而又美妙。

這也令他想起,當初那位國王的情婦倫涅絲小姐為她以前的情敵所設計的懲罰。

不過只要一想到自己,原本就是那件事情的執行者,系密特不禁淡淡地歎息了一聲。

這聲歎息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那位中年騎士轉過頭來看了系密特一眼,系密特的裝束令他感到非常奇怪,這樣的豪門世家小少爺,絕對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地方。

中年騎士湊到賽汶的耳邊,壓低了聲音問道:「這個小傢伙是什麼人?難不成是你的私生子,因為害怕你的夫人發現,所以帶在身邊?」

「別胡說八道,我對於我的妻子永遠忠貞。

「這位是我的連襟,赫赫有名的塔特尼斯伯爵的弟弟,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翻越奇斯拉特山脈的名人。

「至於他為什麼和我在一起,就連我自己也不清楚,他肩負著陛下的秘密使命,就連那位欽差大臣閣下都不曾知道分毫。

「如果你想要知道原因,你可以自己詢問他。我同樣也期待著答案,猜測令我心癢難熬。」賽汶聳了聳肩膀說道。

賽汶這樣一說,令系密特再一次成為被注意的對象。

無論是那位中年騎士,還是旁邊的騎兵們,全都在上上下下地打量著系密特。

他們還不至於像當初那些傭兵們那樣好奇,也更有禮貌得多。

雖然系密特此刻已不再被打扮成那副洋娃娃一般的模樣,不過他的裝束,仍舊引起了騎兵們的各種猜想。

除此之外,系密特的那輛馬車,還有放置在馬車上面的東西,同樣也引起了騎兵們的好奇。

這輛輕便的馬車本身就引人注目,而馬車後面的掛兜裡面,更是塞滿了奇怪無比的東西。

許多手掌般長短的細長鐵釘被捆在一起,這些鐵釘的一端,被磨得異常尖銳犀利,而另一端被打造得稍稍有些扁平,就彷彿是箭矢的翎羽一般。

除此之外,車兜裡面還塞著一盤盤的鋼絲繩索,鋼絲的表面,塗抹著一層厚厚的油脂。

那位中年騎士來到系密特身旁,他一邊掃視著系密特和他的馬車,一邊詢問道:「你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

系密特淡然地回答道:「我相信這應該沒錯。」

中年騎士繼續追問道:「你真的像賽汶所說的那樣,肩負著國王陛下的特殊使命?」

系密特說道:「這原本就是我來到這裡的原因。」

中年騎士更加來了興致,他又問道:「你真的不能夠透露分毫,關於你來到這裡的目的?」

「現在不是適當的時機,閣下也不是正確的人選,非常抱歉,這是軍事秘密,我必須守口如瓶。」系密特這一次用斬釘截鐵的語氣說道。

那位中年騎士頗有些不以為然,他轉過頭來朝著賽汶看了一眼,賽汶只是朝著他笑著點了點頭,這更令他感到疑惑不解。

帶著滿腹的疑問,和對於家人平安的欣慰,眾人朝著遠處的山坡緩緩而去。

爬上那道山坡,跨過深深的壕溝,進入了那建造在山坡之上的防禦工事裡面。

雖然,這些防禦工事的外表非常簡陋和粗糙,不過,裡面倒是錯落有致,顯得整整齊齊。

一排排的兵營緊靠著圍牆,那些圍牆外側,居然是用青石板堆砌而成,不過裡面全都是破碎的磚瓦混合泥土,顯然那便是賽汶所說的,以前的別墅唯一保留下來的東西。

一根根斜插的木樁,令圍牆更為牢固,同樣它們也成為了兵營的支柱和隔牆。

橫搭在那些木樁上面的原木,成為了營房的房梁,厚實的木板釘在這些原木上面,既是房頂,又是作戰的平台,這樣的平台上面,能夠並排站立不少人。

每座營房門口,都有一個木質的樓梯,顯然這是為了在作戰開始的時候,能夠盡可能迅速地讓士兵們登上平台。

營地裡面,到處能夠看到地面上挖好的深坑,而旁邊的圍牆邊上,總是能夠看到排放在那裡細長的、兩頭削尖的刺槍。

這樣的佈置,顯然是為了防止魔族士兵從天而降。

朝著地上指了指,賽汶說道:「聽說這是你的建議。」

系密特仍舊用淡然的語調說道:「任何人都會想到這個辦法,畢竟魔族最令人感到頭痛的,便是它們可以從我們頭頂上發起攻擊。」

越往防禦工事的中心,地面上的坑洞排列越緊密。

當所有人進入最裡面的一層圍牆,賽汶和那位中年騎士同時高聲命令,部下們下馬休息。

系密特同樣從馬車上下來,他將那些成捆的鐵釘和一盤盤的鋼絲,從馬車上搬運到地上。

其他的騎兵紛紛從戰馬上下來,令系密特意想不到的是,他們竟然直接卸下了馬鞍。

不過當他注意到,武器和那沉重的背包全都吊掛在馬鞍上面,系密特立刻明白了,馬鞍連同上面所吊掛的東西,便是士兵們個人所擁有的一切,這些全都由他們自己保管。

而戰馬則顯然有專人負責,系密特看到一隊士兵接過這些戰馬,牽著它們往後面走去。

這時候,一陣刺耳而又難聽的敲擊聲,引起了系密特的注意。

只見十幾個人抬著六口大鍋往這裡走來。那種聲音,正是由其中的一個人,用長柄勺子敲打著大鍋所發出的。

看著騎兵們顯得極為興奮的神情,系密特自然可以猜得出那是什麼。

又是一陣忙亂,騎兵們從各自的背包裡面,取出錫制的杯子,系密特猜想,這同樣也是他們的餐盤。

系密特朝著那些杯子看了一眼,他有些懷疑這些騎兵們進餐之後,是否清洗他們的杯子,因為這些錫制的杯子內側,無一例外全都黑黝黝的,不知道堆積了多少污垢。

系密特並不認為自己過於清高,不過他仍舊難以忍受這些騎兵們的習慣。

這時候,賽汶已吩咐值班的軍官,為系密特準備營房。

他轉過頭朝著系密特詢問道:「你是否打算和我們一起共進午餐?走了這麼長的時間,你想必飢餓了吧。」

「謝謝你的好意,我想此刻我還沒有感到飢餓。」系密特只是朝著其中的一口大鍋張望了一眼,便立刻連連搖頭說道。

「我必須承認這些東西看上去並不怎麼樣,不過我敢保證,它們吃起來確實不錯。」賽汶微笑著說道,他拍了拍系密特的腦袋。

「我得再一次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一向認為,食物是否美味得由胃口決定,而此刻我一點胃口都沒有。」系密特繼續連連搖頭說道。

此刻他只希望,賽汶別像他的妻子和岳父母那樣固執,儘管自己討厭那些洋娃娃,還總是要硬塞到自己手裡。

系密特知道,此刻他臉上的神情想必非常精采,因為他聽到了旁邊的那些騎兵所發出的哄笑聲。

對於嘲笑聲絲毫不在意,系密特跟隨著那個值班軍官前往自己的營房,他需要地方放那些帶來的東西。

他的營房在最內圈的圍牆邊上。

和其他營房一樣,只是外面刷了一層石灰的土牆,門口上方掛著一條氈毯,就算是房門,四周連窗戶都沒有,即便是在白天,光線都相當黯淡。

房間裡面非常狹小,只能夠放下兩張單人床,這令系密特想起了巡迴演出團的馬車,不過那些馬車上綺麗的美妙風光,遠不是這裡所能夠比擬。

床底下是放東西的地方,看到那一層厚厚的塵土,系密特非常慶幸自己沒有攜帶什麼行李。

就在系密特收拾屋子的時候,一位稍微比賽汶年長一些的騎士,從正中央那座最大的營房裡面走了過來。

那位騎士三十五六歲光景,滿臉青鬍子令他更顯得老氣。穿著一身棉布坎肩,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做雜務的小兵。

不過,那些原本正聚攏在大鍋旁邊的士兵們,紛紛站起來朝他行禮,顯然證明了他的身份。

那位騎士點了點頭,讓士兵繼續用餐,而他自己徑直走到賽汶的身邊。

還沒有等到那位騎士開口,賽汶從內側的插兜裡面,掏出了兩封書信。

賽汶將那兩封交給了那位騎士,然後用低緩的語調說道:「我很抱歉,有個壞消息要告訴你,你的兄長因為這一次發生在蒙森特的案子,而有所牽連,恐怕他凶多吉少。

「或許是命運之神為了讓人間的悲傷和喜悅獲得平衡,因此,他同樣也賜予你一樁值得慶幸的事情,你的妻子為你生下了一個女兒,活潑、可愛又漂亮。」

伽馬男爵苦笑了一下,禮貌性地詢問起賽汶妻子的情況:「你的妻子近況怎麼樣?聽說她已懷孕。」

「很多人都詢問我這個問題,或許我該張貼一份告示,我的夫人一切平安,只是她得繼續忍受半年多的辛苦。」這個話題對於賽汶來說頗為輕鬆。

「你希望有個兒子還是女兒?」

賽汶幾乎連想都沒有想,立刻說道:「無論是兒子還是女兒,都會令我興奮無比。不過平心而論,我更加希望有一個兒子,將來我可以抱著他敘述我的功績,如果是個女兒的話,就沒有這樣的樂趣了,女孩子恐怕不會喜歡這種英雄的話題。」

這樣的回答,令那位騎士哈哈大笑,不過他的神情立刻變得無比驚訝,因為突然間注意到系密特的那輛馬車。

這位團長大人驚訝的神情,令旁邊的人再一次注意到那輛馬車。

「真令我感到吃驚,或許這只是一件裝飾品,而並非是家族徽章……」

那位騎士一邊輕輕地撫摸著馬車後面那原本被隱藏起來的紋章,一邊用彷彿是喃喃自語一般的聲音,說道:「如果我前面那個猜測是錯誤的話,難道有一位王室宗親,跟隨你來到了這裡?」

賽汶聳了聳肩膀,這輛馬車在勃爾日,同樣也是最引人注意的話題:「這好像是某位王室旁系的公主殿下的馬車,只不過,此刻借給跟隨我前來的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

「不過這件事情又有誰能夠弄得清楚,塔特尼斯家族總是顯得那樣神秘,此刻又是如此飛黃騰達,而且深受國王陛下的信賴。

「當初塔特尼斯家族離開蒙森特的時候,又有誰能夠想像得到,他們此刻所能夠得到的一切,那簡直就是奇跡,所以無論他們帶回來什麼,哪怕是一位公主殿下作為新娘,我也絲毫不會感到驚訝。」

說著,賽汶簡單地描述了一下有關係密特的事情,有些語焉不詳,不過連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具體的情況。

「你是否能夠透露更多一些他的來意?說實話,我非常擔憂,他此行的目的,和蒙森特的那個案子有所牽連。

「雖然我和我的兄長沒有絲毫共同語言,而且身為軍人的我,對於他的所作所為一向不齒,不過據我所知,國王陛下對於我們這些前線的軍人,也並非相當滿意。

「我擔心在收拾完那些有問題的官員之後,懲罰的棒子,將會落到我們頭上。」那位團長大人憂心忡忡地說道。

「在這件事情上,我同樣不敢肯定。雖然我和那個小孩多多少少有些親屬關係,而且他一路之上都和我同行,不過對我來說,他始終是個無法猜透的謎團。

「正如你所說的那樣,我相信這個小孩確實隱藏著某種特殊的使命,我甚至懷疑,他所擁有的實權,還要超過那位欽差大臣。

「因為那位欽差大臣無法調動聖堂武士,而那些聖堂武士反倒聽從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的調遣。」賽汶無可奈何地說道,他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也大多來自於猜測。

「你的意思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或許是陛下用來制約北方諸郡任何有可能危及局勢的勢力的殺招?」那位團長壓低了聲音,湊在賽汶的耳邊問道。

「我不敢肯定,不過在他面前還是小心為妙,他的年齡可以欺騙任何人。你是否還記得他在那次授勳典禮上的對決?他的武力可絕對不容低估。」賽汶同樣低聲說道。

那位團長神情凝重地點了點頭:「我知道,能夠穿越奇斯拉特山脈,絕對不會僅僅只是一個傳奇,沒有真正的實力,根本就不可能創造出奇跡。」

而此刻,系密特已然收拾好自己的營房,回到了這裡。

那位團長大人思索了片刻之後,最終決定直接探詢謎底,他和賽汶朝著系密特走了過去。

「這位是我的上司,兵團的最高指揮官伽馬男爵,他是安布魯特戰役的英雄,因為功勳而受到嘉獎。」賽汶立刻介紹到。

「非常榮幸見到閣下。」系密特淡然地說道。

「是否能夠讓我得知閣下的來意?」那位騎士問道。

這一次系密特沒有賣關子,他早已經準備好了國王陛下親手簽署的公函。

這份公函的封蠟,至今還未曾動過,因為在勃爾日,始終沒有機會動用這份公函,他所擁有的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的頭銜,已足夠在勃爾日暢通無阻。

「這是陛下簽署的公函,陛下賦予了我一個相對自由而又範圍極廣的權限。」系密特說道。

擰開鋼製的套筒,上面的火漆紛紛碎裂下來,套筒裡面塞著一卷羊皮紙。

抖開羊皮紙,正面燙印著的金色玫瑰花,四周同樣也燙印著一圈金邊。

羊皮紙上,用極為優美而又工整的字體書寫,只有底下的簽名顯得稍微遜色,不過那是國王陛下親手簽署,再差的字都會顯得珍貴無比。

伽馬男爵一看到那金色玫瑰標記的時候,便知道這份公函份量了得,等到仔細看了一眼公函上面所寫的內容,更是令他大吃一驚。

這份公函所賦予的職權,幾乎意味著,眼前這個少年在必要的時候,完全可以取代葛勒特將軍的總指揮官位置。

這更令伽馬男爵疑惑起這個少年的身份來。

「我仍舊希望知道,閣下來到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伽馬男爵問道,這一次他的語調不知不覺恭敬了許多。

「聽說這裡曾經有兩位士兵離奇死去,他們的傷痕,不像是普通的魔族所造成的。我原本打算前往特賴維恩,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就順道來到這裡調查這件事情。」

這番話令伽馬男爵大大鬆了一口氣,他立刻說道:「我明白了,我將無條件地協助閣下的調查,那兩位士兵是在巡邏的途中意外被殺,這件事情一直被當作是懸案。」

當那位團長大人看這份公函的時候,站在一旁的賽汶探頭張望一眼,公函上的內容同樣令他大吃一驚,此刻他才知道,自己始終遠遠低估了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

「團長大人,是否能夠告訴我,閣下的兵團為什麼駐紮在這裡?

「班莫附近好像沒有什麼值得守衛的戰略要點,這裡只有溫泉和美景,我相信魔族並非是懂得享受的生物。」系密特問道,這完全是處於好奇,畢竟在他眼裡,班莫實在缺乏值得防守的價值。

這一下那位團長大人感到非常為難,這原本是極為高度的機密,但是此刻因為那份公函的原因,他又不敢得罪眼前這位少年。

他只得採取推諉的辦法說道:「我雖然是兵團的指揮官,不過我真正的職位,恐怕只相當於一個看守而已,就連我自己也並不清楚,我所守衛的這塊土地有多麼重要。真正發號施令的另有其人,這裡的最高長官,是兩位來自魔法協會的大師。

「魔法協會好像在這裡製造某種秘密武器,不過迄今為止,即便我也未曾真正見識過那種武器的真面目。」

聽到這些,系密特的好奇心立刻湧了出來,他非常想見識一下,那所謂魔法協會的秘密武器。

「我希望能夠見見那兩位魔法師,至於他們正在研究和製造的秘密武器,我同樣很感興趣,或許它們將對我此行任務有莫大的幫助。」

這一次,伽馬男爵立刻回答道:「這個恕我冒昧,閣下的要求,遠遠超過了我的職權範圍,我僅僅只是一個守衛者,那兩位魔法師才是真正的長官,除非得到那兩位魔法師的首肯,要不然,我的任何承諾都沒有絲毫作用。」

對於這位團長大人的推搪,系密特倒是完全能夠理解。

不過他同樣也有十足的把握,能夠說服那些魔法師們,畢竟除了國王陛下,波索魯大魔法師同樣也給予了他極大的權限。

「閣下放心好了,只需要您為我轉達我的要求。

「在京城的時候,我非常幸運地得到了波索魯大魔法師的青睞,能夠有幸在他的身邊,向他學習高深而又神秘的魔法。

「事實上,我這一次所負責的任務,正是來自波索魯大魔法師的意願,為了我能夠順利完成這一次的使命,波索魯大魔法師已預先關照過這裡的魔法協會,魔法協會之中的任何成員,都會盡可能地給予我所需要的幫助。」

眾人睜著驚奇的目光盯著眼前這個小男孩,只有賽汶早已經從妻子那裡,得知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的新身份。

這一次伽馬男爵再也沒有什麼話說,他領著系密特前往那個秘密的實驗室。

實驗室在營地右側不遠處的另外一座丘陵的後面,在系密特的記憶之中,那裡原本是一座採石場,建造在山坡上的別墅,所採用的石料全都來自那裡,

因為開採岩石的原因,丘陵的另一面成為了一片壁立的懸崖,銹紅色的岩石層裸露在外面,雖然這種岩石算不上是最好的建築材料,不過到這裡來度假的人,倒從來沒有表示過不滿意。

和所有採石場一樣,山腳下鋪滿了散碎的石子和大大小小的石塊,遠處是一個快要乾涸的水塘,以往那裡是用來清洗和打磨開採下來的岩石的地方。

同樣有好幾道圍牆圍攏著這片採石場,這裡的圍牆,遠比系密特剛才看到的那座營地要厚實許多。

只有唯一的一條路通往那片懸崖,道路的盡頭是一個巨大的吊索,吊索上方十米高的地方是一座巨大的絞盤,除了這副吊索之外,還有幾根繩梯從上面垂落下來,系密特相信,那是無關緊要的人員上下的途徑。

整面懸崖此刻已然變成了一座要塞,那一座座空洞洞的窗戶,就彷彿是堡壘牆壁上面的射擊孔。

從上方那些空洞裡面,隱隱約約傳來陣陣金屬敲擊的聲音,系密特猜想,那裡或許有一座制鐵工廠。

在懸崖峭壁的頂端一側,修建著一座極為寬敞的平台,只有那裡建造著幾座巨大的帳篷,這些帳篷看上去,就和馬戲團的帳篷一模一樣,系密特非常懷疑,真正的秘密是否就隱藏在那裡,畢竟那裡顯得如此奇特和突出。

同樣那裡戒備得也最為森嚴,系密特看到帳篷的四周,至少安放著六座大型弩床,那是用來對付魔族最有效的武器之一。

正如剛才伽馬男爵所說的那樣,即便他自己,在這裡也不能夠任意行動。

伽馬男爵仰起頭朝著上方高聲叫喊,立刻從上方探出了一個士兵的頭來,那顯然是值班的守衛者。

「向卡休斯大師轉達,國王陛下的欽差,塔特尼斯勳爵想要上來參觀,希望他能夠批准。」伽馬男爵高聲喊道。

系密特看見那位守衛者立刻將腦袋縮了回去。

「就連我本人,也沒有辦法隨意上去。」在一旁的團長大人聳了聳肩膀歎息道。

不過他的語調之中,並沒有對於什麼不滿的味道,畢竟這裡所隱藏的秘密,關係到人類是否能夠在魔族入侵之中生存下來,而主持這裡的,又是擁有著神秘莫測的力量的魔法師。

過了好一會兒,頂上那巨大的吊筐緩緩地降了下來,毫無疑問這是邀請的表示。

登上那巨大的籃筐,系密特相信,即便一頭大象都能夠裝進裡面,吊筐緩緩地往上升去,那巨大的絞盤令上升顯得極為平穩。

當系密特登上頂端,他看了一眼四周,腳下是那壁立的懸崖,兩旁是挖空而成的走廊,靠近懸崖的一面被徹底挖空。

如此巨大的手筆令系密特歎為觀止,這樣的走廊遍佈整座懸崖,每一層走廊之間,都有兩人寬的樓梯相連,而這一層的走廊顯得最為繁忙。

而此刻,就在絞盤旁邊正站立著一群人,為首的幾位全都穿著魔法師長袍,令系密特感到有些驚訝又有些高興的是,其中的兩位魔法師是他所認識的人物。

他們正是當初,跟隨亞理大魔法師參加那關係戰局成敗的冒險實驗的兩位。

那兩位魔法師自然也認得系密特,事實上,剛才當他們一聽到欽差大臣到來的時候,根本就不以為然,不過當他們從監視四周的「魔眼」裡面,看到到來的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這才令他們如此鄭重其事地前來迎接。

「很高興能夠再一次見到你,上一次的見面,你給我們留下了無比深刻的印象。」卡休斯興奮地說道。

另外那位女魔法師也微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我非常渴望著能夠看到,你從波索魯大魔法師那裡學到的奇特本領,聽老師說,你已成為對抗魔族的秘密武器。」

對於這樣的恭維,系密特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他連忙回答道:「您的誇獎令我無地自容,是波索魯大魔法師的超絕智慧,和高超的技藝,令我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對付魔族的能力。

「至於說到秘密武器,我倒是非常渴望著能夠知道,各位正在進行的工作。各位所研究的秘密武器到底是什麼,進展是否順利?

「這一次,我前來這裡,其中的一項任務,便是調查魔族之中是否出現了某種新的兵種。

「波索魯大魔法師的發現,確實令人感到失落和喪氣,此時此刻,我們實在許多強有力的秘密武器。」

卡休斯笑著說道:「我們的工作並沒有什麼了不起,所有的發現,早在幾個世紀以前已然完成,此刻我們只是進一步完善,並且找到大批製造的辦法而已。

「你是否有興趣參觀一下這裡,或許你能夠給予我們一些寶貴的建議,我至今仍舊記得當初你的那個發現,令整個戰局發生了根本轉變。我期待著你再一次給予我們寶貴的建議。」

這些魔法師如此禮貌和客氣,確實令伽馬男爵和賽汶感到驚訝和詫異,因為在他們原本的記憶之中,這些擁有著神秘力量的超絕人物,總是顯得有些冷漠和傲慢。

當然,那種冷漠的傲慢,和豪門貴族世家子弟的那種高傲,又完全不一樣。

看到這些魔法師此刻的神情,這兩位騎士再一次感到深深的失落,或許他們從來不曾羨慕過,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的身份和地位有多麼高貴,但是那掌握著神秘莫測的魔法力量的本領,卻令他們嫉妒不已。

看到那些魔法師急迫地想要帶領系密特參觀這個研究室,伽馬男爵和賽汶此刻的心情,只能夠用感慨萬千來形容,他們守衛這塊土地這麼長的時間,迄今為止,還未曾有幸看到過那正在研究之中的秘密武器,甚至連那是什麼,都絲毫不曾知曉。

卡休斯走在隊列的最前方,他將系密特帶到了上面一層走廊,那震耳欲聾的鐵錘擊打聲證明,這裡就是系密特剛才曾經猜測過的制鐵工廠所在。

毫無疑問,這個地方被某種魔法所籠罩,那刺耳的敲打聲,才無法傳播到太遠的距離,要不然,系密特猜想,一公里之內的所有地方,都會籠罩在那嘈雜的巨響之中。

和其他所有制鐵工廠一樣,這裡顯得極為淩亂和擁擠,那些鐵匠們正在敲打的東西,倒是非常簡單,就只是一個個半圓形的球殼。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散碎的金屬碎片,這些金屬碎片隨意地堆在一起,看上去就彷彿是一座座長滿利刺的小山。

旁邊的工人在球殼的內側塗刷上一層漆,然後將那些金屬碎片黏在球殼的內側。並且墊上幾層薄薄的棉絮。

卡休斯指了指那些球殼說道:「這裡是製造外殼的地方,製造的工藝倒是非常簡單,不過最大的問題就是原料不夠。

「波爾玫的鐵礦,即便用來供應武器的打造和修理都不夠。」

他的聲音顯得有些無奈。

系密特只是看了一眼,便知道這位魔法師為什麼發出這樣的感慨,受慣了嬌寵的魔法師們,總是不屑於使用便宜的材料。

那些堆放在地上的球殼,全都是用最好的鋼材打造而成,系密特非常清楚,這些材料同樣也是打造鎧甲和刀劍必不可少的材料。

「全都用精鋼,自然不夠使用,難道現在連生鐵的供應都那樣緊張?

「如果用不著考慮堅固問題,只需要一個形狀的話,少量的生鐵和波爾玫堆積如山的礦渣,或許就已然足夠。

「至於那些鑲嵌在裡面的鐵片,我相信每一個家庭的角落裡面、每一個鐵匠鋪的四周,都可以撿拾到許多邊角料。

「還有軍隊裡面破損無法使用的刀劍碎片,以往都是用來回爐,這樣一來損失很大,還不如收集起來交給你們。」系密特立刻說道,這並非是他的智慧,而是他想到如果自己的哥哥站在這裡,會有什麼樣的想法。

如果這樣的建議來自另外一人之口,那些魔法師們肯定不以為然,不過系密特說出來就完全不一樣。

卡休斯立刻興奮地說道:「塔特尼斯家族的精打細算,確實令我們大開眼界,怪不得國王陛下急匆匆地讓你的哥哥擔任財務大臣,想必塔特尼斯家族已然令他節省下了無數金錢。

「這個建議確實不錯,我立刻給葛勒特將軍寫信,但願他能夠將那些礦渣和生鐵,盡快運到這裡。」

旁邊的魔法師們也顯得異常興奮,眾人帶領著系密特朝上面走去。

最上面的那層走廊戒備極為森嚴,甚至有一道閘門,將這裡和其他地方徹底隔開,閘門後面的那道樓梯,直通往懸崖頂上。

懸崖頂上就只有那座帳篷,正如系密特猜測的那樣,所有的秘密,全都隱藏在這座帳篷之中。

那座巨大的帳篷空空如也,只有正中央放置著一張巨大的實驗桌,實驗桌上面除了天平和量杯,就是一堆堆分配好的各色粉末,而實驗桌的下方,則放置著一個個口袋。

那些不知道是工匠還是魔法師的人物,正小心翼翼地從口袋裡面,取出那些粉末狀的原料,精心的秤量著。

只有一個人的工作與眾不同,他將所有的原料按照比例混合在一起攪拌,並且不時地往裡面加入一些盛放在量杯裡的紅色透明的油。

「這就是你們正在製造的秘密武器?是否能夠告訴我,這種藥劑能夠派上什麼樣的作用?」系密特忍不住問道。

卡休斯異常高興地回答道:「這是一種速燃藥劑,它有兩個特點,不僅燃燒迅速無比,而且不需要空氣也能夠維持燃燒。幾個世紀以前,它最初被發現的時候,曾經被當作燃燒劑來使用。

「不過對於我們來說,真正有意義的是,這種藥劑如果被緊密的壓實,並且在外面包裹上一層堅硬而又厚實的外殼,迅速燃燒最終導致爆炸,爆炸的威力將相當驚人,如果數量達到一定的規模,甚至可以稱得上無堅不摧。

「更讓人高興的是,我們在實驗中還發現了另外一種用途,這完全得歸功於黛安娜,如果包裹在這種藥劑外面的殼體越厚實和堅固,爆炸的威力相對越發強勁。

「而且炸裂開來飛散的外殼碎片,甚至比爆炸本身更加恐怖和可怕,其巨大的殺傷力,能夠輕而易舉地穿透最厚實和堅固的重型鎧甲。」

看了一眼那神奇而又強力的藥劑,系密特問道:「為什麼我在京城的時候,不曾聽說過這種秘密武器?拜爾克不是擁有更多的資源,為什麼不在那裡製造,而要冒險將工廠放在前線?」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們必須承認這些武器確實威力無窮,不過它們同樣也危險無比,一個不小心便會引起爆炸,而且在運輸途中爆炸的可能性也相當大,正因為如此,在京城製造,再運到這裡,顯然沒有太大的意義。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便是,製造這種武器需要特定的礦物,而這種礦物並非什麼地方都能夠找到,非常幸運,班莫便是這種礦物已知的產地之一。正因為如此,在這裡製造這種武器,自然成為順理成章的事情。」卡休斯回答道。

「你剛才說,這種藥劑已在幾個世紀以前被發現,而且擁有如此強大的威力,為什麼從來未曾被運用過?我甚至連聽都沒有聽到過?」系密特又問道。

「那是自然的了,別說是你,就是我們兩個人,在擔任這個職責之前,也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種藥劑存在。

「這種藥劑,是被一位叫哈克恩.貝安的魔法師所發現,那應該是三百多年以前的事情,哈克恩憑藉著這個發現,成為當時地位最高的大魔法師之一。

「不過魔法協會很快便發現,這種藥劑製作極為簡單,而且它那可怕到近乎無比接近毀滅的威力,同樣也引起了魔法協會最高層的恐慌。

「太過強大的東西,如果沒有某種非常有效的辦法加以節制的話,那麼最終會帶來的,將不是巨大的利益,而是徹底的毀滅。

「這種藥劑強大的破壞力,想必首先會被運用於戰爭之中,非常可悲的是,大多數的時間,戰爭的雙方都是人類本身。

「這種藥劑如果在戰爭之中得到運用,無疑會令戰爭的雙方,擁有更加方便的殺戮方法,同樣這也意味著,戰爭會成為更大規模的、更廣範圍的殺戮。

「正是因為不希望自己的發現,成為毀滅人類文明的元兇,哈克恩最終選擇了封閉自己的發現。

「這一次魔族的大入侵,顯得如此氣勢洶洶,人類如果沒有更加強有力的武器,恐怕會再一次重蹈當年埃耳勒絲帝國毀滅的覆轍。

「魔法協會上層,包括波索魯大魔法師在內的十幾位大師,商量了很久,最後在深思熟慮之下,才最終決定公開這件秘密武器。」卡休斯連忙解釋道。

對於那位哈克恩魔法師,系密特感到一種莫名的敬意油然而生。他這個擁有著強大聖堂武士力量,又不受到約束的人,自然最為清楚,那位悲天憫人的魔法師,為什麼要封閉自己的發現。

跟隨著卡休斯,系密特來到另外一座帳篷。

這裡同樣顯得極為寬敞,正中央同樣放置著一個巨大的長桌,只不過,這一次地上放置著的是,那些鑲嵌了金屬碎片的球殼、還有那放置在木桶裡面配製好的藥劑。

除此之外,長桌上面還放置著一枚枚細長的菱形晶體,系密特甚至能夠看到,那些晶體裡面,包裹著一根根金屬細絲。

工匠將兩個半球體合在一起,只留下一個拇指大的圓孔,從那個圓孔之中,注入調配好的泥漿一般的藥劑,然後將一枚菱形晶體插入進去,這件武器便完成了。

長桌的旁邊,放置著一個個的木框,那些工匠,極為小心地將一個個南瓜大小的圓球,放進木框裡面,並且塞滿棉絮,令它無法滾動和搖晃。

看到工匠們如此小心謹慎,就連繫密特自己也感到緊張萬分,不過好奇心驅使他走到桌前,他拿起了兩枚神秘的菱形晶體。

這一次換成那些魔法師和工匠們異常緊張起來,卡休斯連聲說道:「小心,小心,千萬不要用力晃動那個晶體,更不要讓兩枚晶體發生碰撞,它們是那樣敏感,以至於稍微劇烈一些的震動和碰撞,都會令它爆炸。

「說實在的,我並不認為這是一種成功的引爆裝置,不過在還未曾找到有效的替代品之前,仍舊只能夠用這件東西。」

顯然是為了將系密特的注意力從最危險的地方引開,卡休斯連忙說道:「我是否告訴過你,我們將這種秘密武器命名為炸雷?現在,就讓我帶你參觀一下,用來發射這些炸雷的裝置,雖然有些簡陋,不過它們全都非常有效。」

從頂上下來,仍舊得經過那一道道的樓梯、使用多個絞盤,魔法師們告訴系密特,那道山坡上面早已佈滿了致命的陷阱,因此根本就無法通行。

下到地面,還沒有等到那些魔法師展示傑作,他們首先看到的,便是系密特的那輛馬車。

對於這輛馬車,那些魔法師顯然非常感興趣,不過他們和那些騎兵們所感興趣的東西不同,真正令他們感興趣的是,這輛馬車的構造。

「那個是你的馬車?這倒是非常有趣的設計,我頭一次看到一輛馬車上面安裝有如此眾多的彈簧,不過我相信,安裝上如此眾多彈簧的馬車,肯定會比普通馬車平穩許多。

「實在沒有比這樣一輛馬車,更加適合用來搬運那些炸雷的工具了。或許我們也應該製造幾輛這樣的馬車。」卡休斯一邊撫摸著那輛馬車一邊說道。

「如果這輛馬車能夠對你們有所幫助,這會令我感到非常高興。」系密特說道:「我唯一希望的便是,各位別把我的馬車給拆了。」

將那輛馬車看了又看,好不容易,那些魔法師們才想起自己原本打算幹些什麼。

其中的一位魔法師,朝著旁邊如同小山一般的散碎岩石走去,團長和賽汶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只有系密特彷彿猜到了什麼。

只見那個魔法師站立在一塊扁平的岩石之上,用極為悠長的聲音吟誦著神秘的咒文,當他緩緩展開手臂的時候,只見前方那堆碎石,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事實上,整個懸崖底下,除了正中央靠近那條通道的地方堆著一些碎石之外,其他地方根本就是一片平坦的場地。

這對於魔法師來說,僅僅只是不起眼的小把戲,不過卻令兩位騎士目瞪口呆。

在這片廣場之上,放置著兩座拋石機,或許是因為投擲那些秘密武器用不著太大的力量,因此那兩座拋石機顯得有些單薄和纖細,不過射程畢竟是至關緊要的要點,正因為如此,那條長長的投擲臂,絲毫沒有因為整體的纖細而顯得短小。

「為什麼不給它們安上輪子?我相信,如果這些投石機能夠方便地移動到最合適的攻擊陣地,會更為有用。」旁邊始終一言不發的那位團長,伽馬男爵突然間問道。

「這個辦法我們並非沒有考慮過,但是如果想要給投石機安上輪子,就只能夠建造規模較小的投石機,一來是因為輪軸能夠支撐的重量十分有限,二來投石機的中心往往很高,輪子會令投石機前後搖晃,甚至傾側翻倒。

「除此之外,重心太高,也令太大的投石車移動緩慢,這樣一來,反而沒有了任何意義,甚至不如拆卸下來重新安裝來得容易和簡單。

「至於太過小型的投石車,威力就顯得有限,要知道,投石車最重要的莫過於它的射程。」卡休斯搖了搖頭說道。

「為什麼不給這些投石車安上一個能夠迅速固定好的基座?當投石車工作的時候,讓基座來承受巨大的壓力,而並非是輪子完成這項工作。

「至於重心太高和移動不方便,只需要加大底下的底座,並且選用半徑較大的車輪就可以了,就像我的那輛馬車,它擁有著一副巨大的車輪,幾乎能夠通過任何溝壑和山坡。」系密特信口說道。

「沒錯,沒錯,我們為什麼不曾想到?」卡休斯立刻興奮地說道,而其他的魔法師同樣連連點頭。

看到眾人這副模樣,系密特突然間感到渾身無力,這令他想起當初他回到自己的家中,甚至受到僕人們懷疑的景象。

時間並沒有經過太久,他的智慧也沒有增加多少,但是此刻他所說的話卻變得有力許多,現在想來,唯一有所變化的,便是他的地位和聲望而已。

第八集 新的魔族 第五章 新的魔族



在駐地的不遠處有一片楓葉林,這片楓葉林並不茂密,林間的草地異常平整。

在系密特的記憶之中,這片人工種植的樹林,原本是來這裡度假的人最喜歡逗留的地方之一。

但是此刻,那原本平坦整齊的林間草地上,豎立著幾根木樁,木樁上面,釘著標有名字的銅牌。

無論是那位卡休斯,還是伽馬男爵和賽汶,所有人進入樹林的時候都保持沉默,這是對於死者應有的尊重。

在他們的身後,還跟隨著一隊士兵,此刻這些士兵手裡並非握著武器,而是用來挖掘泥土的鐵鍬和鏟子。

走在隊伍最前方的是一位神職人員,他是團裡唯一的牧師,而此刻他的職責,便是安撫那即將被驚動的死者靈魂。

站在兩座墳墓前面,那位牧師吟誦起父神的讚美詩篇,此時此刻沒有一個人發出任何聲息。

往墓碑和附近的草地上傾灑了一些聖水之後,那位牧師朝著眾人點了點頭。

士兵們圍攏成一圈,小心翼翼地挖掘起來。

不一會兒,底下傳來了空洞的聲音,一個士兵用鏟子輕輕地撥了兩下,只見一具黑漆棺材露了出來,棺材旁邊的鐵環已然銹蝕,毫無疑問,這是因為班莫的土壤過於濕潤的原因。

士兵們一起用力將棺材從土裡挖了出來,放在一邊,然後他們開始挖掘另外一具。

兩具棺材並排放在一起,牧師在一旁點燃起熏香,這一方面是為了讓死者的靈魂不受到太大的騷擾,另外一個原因,也是為了讓腐爛的屍體臭味,不至於令人難以忍受。

作為這裡的最高長官,伽馬男爵親自小心翼翼地揭開了棺材的蓋子。

儘管眾人事先已擁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不過當棺材的蓋子被揭開的時候,眾人的感覺仍舊非常糟糕。

系密特不由自主地從口袋裡面掏出手帕,摀住鼻子和嘴巴,這倒並不是因為氣味難聞的原因,那些熏香毫無疑問非常有用,他之所以這樣,完全是習慣的緣故。

系密特並沒有注意到,只有他和那位魔法師這樣做,而其他人則顯得異常平靜,畢竟那些軍人早已經看慣了同樣的景象。

正因為如此,那些士兵們的眼神之中,微微透露出一絲輕慢和嘲諷。

系密特硬著頭皮,仔細查看著屍體上面的傷口。

屍體已然有些腐爛,不過那破開的傷口仍舊非常清晰,而且腐爛之後露出了骨頭,更是令傷口的細節暴露無疑。

其中的一具屍體最為清晰明顯,他左胸第五節肋骨的一小段斷折開來,那致命的武器,同樣也在後側留下了一些痕跡,令背後的骨骼穿透裂開。

另外一具屍體的傷口有些奇特,他所受到的致命傷在腹部中央,不過在他的背後卻開了兩個大洞。

系密特雖然對於死亡並不陌生,不過他卻並非熟悉致命創傷的專家,無論是他作為一個少年獵手的記憶,還是他傳承自那些聖堂武士大師們的思想之中,都不曾擁有這方面的知識。

不過系密特非常清楚,任何一位騎士,都能夠稱得上是這方面的專家,因為一個騎士除了需要有高超的武技之外,還得是一個緊急救護的能手。

系密特立刻轉過頭來問道:「伽馬男爵,閣下是運用各種武器的專家,以你看來,這樣的傷口,是否是長槍或者細刺劍之類的武器造成的?」

伽馬男爵搖了搖頭說道:「這些傷口腐爛得太過厲害,因此很難作出準確的判斷,不過這些折斷的肋骨,顯然不是閣下所說的那些武器所造成的。

「長槍和細刺劍的擊刺速度十分有限,但是力量卻相對較大,而這段肋骨,顯然是被一種極為迅疾的武器所折,更像是重型弩弓所發射的箭矢穿透之後留下的痕跡。

「不過,另外一具屍體上面的傷口,卻令我感到疑惑不解,我非常懷疑這個傷口,是穿透物在他體內折斷之後留下的痕跡,但是我從來沒有聽說過,箭矢會穿透人體之後折斷,反倒是細刺劍有的時候會發生這種事情。」

團長所說的那番話,令他自己越發迷惘。

不過系密特卻反而從這番話之中有所啟迪,那些鐵釘是他最方便有效的武器,因此系密特最為清楚,那些鐵釘和箭矢比起來是多麼不穩定。

他曾經以牛羊作為練習的目標,經常發現,那些鐵釘會在射入這些動物的身體之後,發生翻滾。

「我知道有一種可能,會造成眼前所看到的傷痕,但願我的猜測並不正確,要不然所有人恐怕都會遇上麻煩。」

系密特說道。

說著他一翻手腕,六根細長的鐵釘,已然出現在他的手掌之中。

閃電般一甩手,隨著一陣輕細的「噠噠」聲,那六根鐵釘整整齊齊地釘穿了前方的一棵楓樹。

楓樹的樹幹原本就不粗壯,而枝葉又過於茂密,輕輕地搖晃了兩下,那棵不幸的楓樹,便緩緩地斷折了下來。

看到這一幕,無論是那些士兵們還是伽馬男爵本人,都不得不承認,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確實有點本事,至少不是那些一無是處的世家紈褲子弟可以相比。

「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能夠到這兩位士兵巡邏並遇難的現場察看一番,或許在那裡,我能夠找到進一步的線索。」系密特繼續說道。

「這絕對沒有問題,我會讓他們倆所隸屬的巡邏隊,密切配合你的行動。西格隊長就是第一個發現他們遇難的人,而且他是我們這裡最熟悉四周地形的人,有他的協助,閣下的行動肯定會變得非常順利。」伽馬男爵爽快地回答道。

之所以會如此爽快,除了系密特手裡那份國王陛下親筆簽署的授權書之外,系密特剛才顯露的那手絕技,也是原因之一。

再一次進入崇山峻嶺,令系密特有一種懷念的感覺,不過這裡畢竟和奇斯拉特山脈完全不同。

如果說奇斯拉特山脈巍峨挺拔、充滿剛毅險峻的壯麗之美的話,那麼這裡就是以層層疊疊、遮掩和錯雜為特色。

這裡的山嶺並不高聳,落差只有數十米左右,對於看慣了高山大川的系密特來說,這些山頭只能夠被稱為丘陵。

不過因為風雨侵蝕的緣故,同樣也是因為這裡的岩石構造鬆軟的原因,歲月的流逝,令這裡溝壑縱橫交錯。

這些並不高聳的山嶺上面,覆蓋著厚厚一層綠衣,那些擁擠在一起的樹木茂密交織的樹冠,將每一寸土地都牢牢地掩蓋了起來。

這樣的環境,巡邏騎兵們並不喜歡,不過系密特卻有些欣喜,因為在他的記憶之中,這樣的地方,肯定擁有大量的動物。

雖然此刻並沒有什麼心情去滿足他那狩獵的愛好,不過系密特仍舊對身處於這種熟悉而又親切的環境,感到高興。

但是一路走來,系密特越來越感到奇怪,這原本應該是鳥獸成群的山嶺,竟然顯得過於寂靜,寂靜得有些不可思議。

這些山嶺之中,鳥雀野獸的數量出乎預料之外的稀少,特別是體形較大的動物,根本就看不到。

正因為如此,每當休息的時候,系密特就孤身一人站立在突出的岩石上面,朝遠處眺望。

系密特從魔族那裡得到的力量,令他能夠看清很遠地方的東西,不過那些巡邏騎兵可並不知道這些事情,這令他們感到到提心吊膽、心驚肉跳。

系密特根本就不管他這樣做是否顯得太不可思議,事實上,最近這幾天,他始終有一種極為糟糕的感覺。

和往常一樣,當眾人在一座山坡之上停下來休息的時候,系密特已然孤身攀上了旁邊一座山頭,朝著四下搜尋著,突然間,他看到了遠處的一片樹林聚集著成群的蒼蠅,這些蒼蠅在那裡飛來飛去。

數量如此眾多的蒼蠅聚集在一起,有些詭異,森林裡面擁有眾多的野獸,有些捕食獵物,而有些以吃腐爛的屍體為生,正因為如此,這種地方不太會有多少東西,能夠讓如此眾多的蒼蠅聚集。

短暫的休息很快便結束了。

巡邏隊朝著系密特剛才看到的那個地方搜索而行,雖然那個地方看上去很近,不過真的趕往那裡,頗花費了一些時間。

當太陽剛落下的時候,巡邏隊終於到達那裡,所有人看到了令人驚詫的一幕。

無數蒼蠅籠罩在一片樹林裡面,看上去就彷彿是一團黑色的迷霧。

在這團迷霧中央,躺著好幾具魔族的屍體,這些屍體已然腐爛,系密特甚至能夠看到,白色的蛆蟲佈滿了這些屍體。

毫無疑問,這些魔族已成了蒼蠅最喜歡的美食,同樣也成為它們居住和生育後代的巢穴。

系密特並沒有興趣靠近那些屍體仔細檢查。他遠遠地站在那裡觀看著,那些屍體大部分幾乎被撕碎了。

系密特相信,那絕對不會是蒼蠅的傑作。

「這或許是肉食猛獸做的,山嶺裡面的虎豹,經常將獵物撕碎吞噬。」旁邊的一個士兵說道。

「不,絕對不可能,我相信我對於野獸的瞭解絕對不貧乏,在我記憶之中,沒有哪種野獸會將屍體撕扯成碎片,卻根本不吃。

「而且虎豹很少會將獵物撕碎,除非有幾頭虎豹在爭奪食物,只有像狼這樣的群居野獸會這樣做,不過我絲毫不相信魔族會被狼群所擊敗。」系密特連連搖頭說道。

突然間,他注意到有一具較為完整的屍體吊掛在樹上。

「去找一根樹杈,將那具屍體弄下來,或許它能夠給予我們所需要的答案。」系密特指了指那裡說道。

那些騎兵們顯然並不喜歡這個工作,不過他們同樣也不敢違抗命令。

點燃了一些潮濕的樹枝和枯草,用嗆鼻的濃煙驅散了那迷霧般的蒼蠅,幾個士兵拎著削下來的細長樹枝,將那具魔族的屍體從樹上捅了下來,並且拖拽到了那點燃的枯草堆旁邊。

為首的那位巡邏隊長,檢查了一下那些魔族屍體上的傷口。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說道:「這些傷口,和米卡魯他們身上的傷痕幾乎一模一樣。」

「噢只不過它好像已被刺成了馬蜂窩。」旁邊的一個騎兵不以為然地說道。

系密特自己同樣也能夠看得出來,這具魔族屍體,簡直可以稱得上千瘡百孔,每一道傷口,都和那兩個不幸的士兵身上的傷口非常相似。

那位巡邏隊長轉過頭來,朝著系密特問道:「閣下有什麼樣的打算?現在您是這裡的指揮官,所有人都聽從您的命令。」

雖然用您來稱呼系密特,不過巡邏隊長面對眼前這個比自己兒子大不了幾歲的小男孩,他的心裡實在難以擁有多少敬意。

「說說看你的建議。」系密特簡短地說道。

那位巡邏隊長想了想說道:「按照第二具屍體的傷痕看來,殺死它們的恐怕是一支戰鬥小隊,儘管現在還無法確認,那支隊伍是由人類組成還是屬於魔族。

「不過可以肯定一件事情,那便是這絕對不是我們所能夠抵擋,如果是我,我肯定會選擇立刻返回營地,向兵團長官報告我的發現。」

系密特皺緊眉頭想了一會兒,說道:「我首先必須要聲明一件事情,我並不打算強迫各位服從我。

「西格隊長,無論在何時,你都始終是指揮官,你的部下需要聽取的是你的命令,在這件事情上,我絕對不會逾越。

「對於我來說,你是我的嚮導,同時也是保鏢,我會聽從你的正確意見,不過有一個前提,那便是我擁有自己必須完成的使命。

「我需要繼續前進,直到找到足夠的線索,這件事情毫無疑問會有極大的危險性,不過那是我的職責。」

那位巡邏隊長默默地點了點頭說道:「我佩服閣下的勇氣,看來閣下能夠穿越奇斯拉特山脈、成為一個傳奇,並非沒有道理。

「說到職責,我同樣也擁有自己的職責,那便是保護閣下的安全。既然是這樣,那麼我別無選擇,只能夠繼續跟隨你前進。

「不過,向團長稟報這裡的情況,仍舊是非常有必要的,德魯,這項任務就交給你完成。」

進一步的搜尋仍舊在繼續著,只是巡邏隊已少了一人。

不過對於系密特來說,他原本就不在乎,因為他非常清楚,多一個人也未必能夠幫得上他的忙,畢竟隱藏在前方的是可怕的魔族。

自從找到了線索之後,搜尋的工作變得容易起來,系密特已知道自己應該注意些什麼。

正因為掌握了竅門,在兩天時間裡面,他們已找到不少魔族的屍體。

系密特對於搜尋的效率越來越高,感到有些驚訝,不過當他看到那位西格隊長一直在記錄著的那本筆記之後,他總算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麼。

同樣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麼當初那位團長大人會告訴自己,這位隊長是他最信賴、也是最得力的部下之一。

系密特此刻有些慶幸,他擁有一位不錯的嚮導。

只見那位西格隊長的筆記裡面,詳詳細細地記錄著,曾經遇到過魔族屍體的位置,同樣也記錄著它們腐爛的程度。

從地圖上面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有一條線路顯露在那裡,而此刻他們正沿著這條路線行進。

「按照這些屍體完整的程度,顯然能夠看到一條路線,如果我的猜測沒有錯誤的話,按照我所畫出來的範圍搜索,可能會有所發現。

「不過平心而論,我仍舊寧可一無所獲,這個瘋狂的任務或許會令我們喪命。」西格隊長面無表情地說道。

事實上,他始終在懷疑,繼續這個瘋狂的任務是否真的有意義,畢竟沒有人會願意在森林裡面跟蹤、搜尋一支魔族隊伍,那幾乎和送死沒有什麼兩樣。

「我說過許多次,這是我的職責,而你完全可以自行選擇,你已給予了許多幫助。」系密特緩緩說道。

「沒有什麼可以說的,仍舊是那句話,我同樣也擁有我自己的職責,就讓我們繼續前進,但願幸運之神自始至終和我們同行。」西格只得點了點頭說道。

他此刻甚至有些後悔,為什麼自己如此固執,也許將這個不知好歹的貴族少爺一個人扔在森林裡面,是最好的選擇。

繼續往前搜尋,大約往前走了兩個多小時的時間,突然間前方傳來了一位士兵的驚叫聲:「看,那裡有一具屍體!」

「這具屍體,恐怕是我們所看到最新鮮的一具,看,這些是什麼?」另外一個士兵所說的話,立刻令系密特精神大振。

所有人都加快腳步,朝著那兩個士兵的方向靠攏過去。

只見那裡躺著一具魔族的屍體。

和以往所看到的那些魔族屍體完全不同的是,這具屍體根本就沒有腐爛的跡象,甚至連血跡也未曾乾涸,顯然是剛剛死去不久。

最令系密特感到興奮的,莫過於其中的幾個傷口上面插著的血紅色晶體。

系密特不知道那血紅的顏色,是這種晶體原本的顏色,還是因為它們吸滿鮮血所致,不過他至少知道了一件事情。

那便是,為什麼一直以來他們都未曾發現那致命的武器這些奇特的結晶體,顯然全都會迅速融化。

「毫無疑問,這就是我們一直在尋找的凶器,真是沒有想到,這東西吸收了血液之後,竟然會融化。」旁邊的那位巡邏隊長皺緊了眉頭說道。

系密特搖了搖頭說道:「不,或許用分解來形容更加合適,大自然中有許多種晶體,會吸收空氣之中的水分,並且潮解,但是,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這種樣子的晶體。」

西格說道:「血水還未曾全部滲入泥土,也還沒有完全凝固,看樣子,我們一直尋找的目標,就在附近不遠的地方。」

系密特點了點頭:「從現在開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仔細觀察,我不希望,任何人因為我的使命而受到傷害。

「當然有可能的話,我仍舊希望能夠得到一個標本,這或許能夠讓很多人,在即將到來的下一場戰役之中保住性命。」

那位巡邏隊長不禁皺起了眉頭,這樣的慷慨陳辭,他並非沒有聽到過,但是能夠站在這種地方,面對著眼前這具魔族屍體說出剛才那番話的人,不是一個真正的勇士,便是一個無可救藥的瘋子。

他猶豫了片刻,最終問道:「在繼續下一步行動之前,我想問一句,這是否已擁有足夠證據證明,我們一直搜尋的是某種全新的敵人?我相信,軍隊裡面還沒有人打算用某種晶體,來取代鐵製的箭頭。」

系密特立刻回答道:「我希望能夠進一步觀察,在沒有看到那些新的魔族之前,我並不認為我已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作為巡邏兵,我相信你們非常清楚,準確的情報對於一場戰役來說,意味著什麼。」

西格隊長無可奈何地長歎了一聲說道:「我們只負責巡邏,偵察並非是我們的職責和使命。

「不過,既然你打算繼續冒險,保護你的安全,原本就是團長賦予我的使命,雖然我從本意來說,更希望能夠結束這一次的冒險任務,立刻返回向長官報告。」

說到這裡,他轉過頭來,朝著仍舊跟隨在身邊的那幾個人說道:「安托姆、米洛、卡撒布,你們三個人沒有必要跟著我冒險。

「盡可能保全部下的生命,同樣也是我作為長官的職責。你們已非常優秀地完成了使命,我派遣你們三個立刻返回營地,向團長報告我們的發現。」

那三個士兵雖然顯得異常激動,不過他們同樣也很清楚,再繼續往前走,繼續這無比瘋狂的使命,他們幾乎毫無疑問將會喪失性命。

事實上,就連那位巡邏隊長也確信,沒有人能夠完成這樣的冒險,即便實力超群的聖堂武士和擁有著神奇力量的魔法師,在這種情況下也會選擇撤退。

此刻他確實感到非常後悔,後悔自己為什麼作出如此愚蠢的選擇,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小白癡已然足夠,為什麼還要增加他這樣一個大笨蛋?

「非常高興能夠認識你,你是第二位令我敬佩的軍人。」系密特突然間說道。

西格苦笑著搖了搖頭:「我是否有這榮幸能夠知道,第一位讓您看重的軍人是哪一位?」

系密特說道:「阿得維爵士,翻越奇斯拉特山脈騎兵團的指揮官,一位和你一樣勇敢而又優秀的軍官。」

西格用異常堅硬的神情笑了笑,說道:「我同樣也想要告訴你,你是貴族之中,少有的幾個讓我敬佩的人物,雖然你看上去那麼小,不過你的勇氣,或是你對於使命的堅持,值得欽佩。」

系密特伸出了右手說道:「很高興,我們能夠坦誠相待,這或許能夠令我們安全完成任務,我需要你的幫助,同樣也希望你能夠為我保守一些秘密。」

西格並沒有理會系密特的好意,他淡然地說道:「我並非是多嘴的人物,如果你希望的話,我也可以發誓。」

系密特笑了笑,縮回手說道:「不必了,我只需要相互之間的信任。」

傍晚時分,陽光漸漸退出這茂密的叢林,兩個勇敢的冒險者進入一片谷地。

突然間,遠處傳來一陣聲嘶力竭的慘叫聲,立刻引起他們的注意。

兩個人飛快地朝前奔去,慘叫聲來自於谷地的正中央,遠處已然能夠看到閃爍游移的身影。

小心翼翼地慢慢接近那個戰場,系密特和那位巡邏隊長找到一塊巨大的岩石,他們趴在岩石後面。

眼前所看到的這一幕,令兩個人感到震驚。

只見一隊魔族正在圍捕六個魔族士兵,圍捕者之中大部分由魔族士兵組成,不過此刻的這些魔族士兵,是那些較為稀少、比普通魔族士兵強悍的類型。

但是系密特仍舊感到,這些魔族士兵,和他曾經看到過的那些強悍魔族士兵,又有些不同。

它們頭上的那個長角更長,也更為尖銳,而身上那如同鎧甲一般突起的表皮,也顯得更為厚實。

除了這些顯得更為強悍的魔族士兵之外,還有幾個樣子極為特殊的魔族,那些魔族,正是他從波索魯魔法師所幻化出來的景象裡面所看到的種類。

而受到圍捕的魔族士兵則顯得非常普通,這兩天以來,系密特一直在猜測,它們或許是上一次戰爭的殘餘士兵,

這根本就稱不上是一場戰鬥,或許用屠殺來形容更為合適。

那些曾經在第一次戰役之中,令軍人膽顫心寒的魔族士兵,此刻彷彿是等待屠宰的羔羊。

它們的爪子,根本就無法穿透那些更為強大的同類,它們那曾經令人類感到駭異的強韌生命力,在那些更為強大的魔族士兵的面前,卻顯得如此脆弱。

甚至沒有看到那些新種類的魔族出手,那些上一次大戰的漏網之魚,已然變成了一片片的散碎肉塊。

屠殺以一方的徹底勝利結束。

西格不由自主地對新魔族士兵的強悍感到無比恐懼,他實在無法想像,如果魔族再一次發起進攻,他們是否還能夠像上一次那樣抵擋得住。

趁著夜色,他們潛入了魔族的營地,系密特發現魔族同樣需要休息,不過魔族還沒有發展出人類的戰術,沒有站崗放哨的成員。

看著那些魔族遠去的身影,過了好一會兒之後,西格才長長地出了口氣,剛才他確實太過害怕和緊張,甚至連呼吸都暫時忘記了。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恐怕會想要帶走兩具屍體。那些魔族,確實和我們曾經戰鬥過的魔族,完全兩樣。」

西格已然漸漸熟悉身邊這個小孩那滿腦子瘋狂的念頭,他淡然地接著說道:「我相信你也非常清楚,即便能夠殺死兩個魔族,想要帶著兩具屍體,安全逃離魔族的搜捕,幾乎沒有可能。

「除非你能夠將這支小隊全部殲滅。必須承認,我始終在猜測,你或許確實擁有這樣的實力。」

彷彿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西格話裡面那揶揄的意思,系密特平靜地說道:「這一次就由我單獨行動,同樣這也是我希望你能夠保守的秘密。」

根本就無視於西格那滿臉驚訝的神情,系密特開始收拾起自己身上所攜帶的東西。

從背包裡面取出一副非常厚實的牛皮馬甲,馬甲上面佈滿口袋,又從背包裡面掏出一包鐵釘,系密特將這些鐵釘每二十根一排,整整齊齊地插進那些口袋裡面。

裝滿了鐵釘,這件奇特的牛皮馬甲看上去,就彷彿是一件特殊的皮鎧。

將背包扔給了旁邊呆立著的西格,系密特此刻除了身上穿著的馬甲,就只剩下腰際懸掛的兩柄彎刀。

跟隨在那支魔族隊伍的後面,系密特小心翼翼地往前移動,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那位巡邏隊長居然始終跟隨在他身後不遠處。

看了一眼那漸漸變得越來越陰暗的天色,樹林裡面已經漆黑一片,系密特小心翼翼地,將那兩柄彎刀調換到背後的位置,雖然這樣影響他運用雙刀,不過卻令他的行動變得更加容易。

此刻,系密特有信心能夠將這些魔族輕易殲滅,他從那個垂死的魔族那裡得到的力量,能夠令他無論在夜晚還是白天,都可以清楚地看到東西。

系密特確信,那些魔族並不具備此刻他所擁有的這種能力,要不然,即便他和西格躲藏在岩石後面,仍舊會被發現。

魔族的眼睛,顯然能夠看透除了水之外的一切,這件事情系密特在奇斯拉特山脈的時候,已深有體會。

飛掠過前面的那片樹林,系密特已看到他的目標。

那些魔族士兵此刻正在休息,黑夜限制了它們的行動,除此之外,這些魔族也並非是不知疲倦的機器。

系密特早已經選定了首先要對付的目標,唯一令他感到遺憾的是,那些新類型的魔族,全都分散在四周。

如果此刻並非是在一片樹林裡面,對於系密特來說,這或許根本就算不得什麼,但是此刻茂密的樹木成了最為麻煩的障礙物。

從胸前的口袋裡面抽出四根鐵釘,系密特一揮手臂,將這些最為致命的暗器發射了出去。

除了其中的一根長釘,非常不幸的被樹枝阻擋而轉變了方向,其他的那幾根全都命中了目標。

一個新的魔族幾乎沒有發出絲毫聲息,便喪失了性命;而另外一個魔族,因為僥倖只有一根長釘擊中了它的要害,因此還能夠在那裡掙扎。

掙扎和慘叫聲,使得旁邊原本正在休息的那些魔族,全都驚醒過來。

系密特原本並沒有把這些魔族當作一回事,畢竟再強悍的敵人,如果看不見東西,也不會有多少危險。

又抽出兩根長釘,系密特用腳尖在前方的樹幹上輕輕一點,身體如同彈弓發射而出的彈丸一般,飛越而起。

一聲慘叫過後,又是一頭魔族倒在地上,不過此刻,系密特根本就沒有心思欣賞他剛才的傑作,因為他突然間感到到一絲莫名的恐慌。

就在他騰空而起的那一瞬間,系密特感到天空之中,彷彿有一雙無形的眼睛,朝著這裡掃視了一眼。

這種感覺,絕對不是以往遭遇到那些魔族的眼睛時可以比擬,那雙無形的眼睛彷彿籠罩住整個天空,又彷彿是某位身處於天堂異界的神明,突然間睜開了眼睛。

這種感覺是如此詭異,但是系密特卻偏偏有種非常奇怪的印象,好像他曾經被同樣的一雙眼睛注視過。

最令他駭異的是,他越來越感到這種感覺有些熟悉。

突然間,一陣沙沙亂響之聲,將系密特從失神恍惚的狀態之中驚醒。

緊隨其後的,是一陣更為嘈雜的聲響,劈哩啪啦樹枝斷折的聲音,噠噠噠如同箭矢釘入木板之中一般的聲響,不過更多的是那嗖嗖的破空聲。

系密特能夠感受到,無數迅疾如同箭矢一般的東西,朝著他電射而來。

將身子往下一沉,系密特猛地一蹬旁邊的一棵大樹,在局勢未曾明朗之前,暫時遠離危險顯然是最正確的選擇。

一連串釘穿木板的聲音響起,那些聲音如同雨點一般密集,系密特只感到渾身冷汗,他絕對沒有想到,這些新種類魔族發射「箭矢」的速度,竟然會如此迅疾。

他實在難以想像,除了聖堂武士,有誰可以在如此猛烈的攻擊下倖存下來,更何況,此刻還僅僅只有數量極為有限的幾個魔族。

如果等到魔族再一次發起攻擊,如果有成百上千個魔族發射如此迅疾的「箭矢」,當這種足以毀滅一切的箭雨灑落在地面之上,又有誰能夠抵擋得住這樣的攻勢?

系密特越想越感到恐慌,突然間一陣勁風從他耳邊刮過,緊隨其後的,是一聲沉悶的釘穿木頭的聲音,和一連串清脆悅耳的晶體碎裂聲。

在黑暗之中,系密特仍舊可以看到,一根細長而又尖銳的尖刺,深深釘在前面的樹幹上。

系密特信手將那根細刺拔了下來,如果加上那段斷折掉落到地上的半截,這根細刺恐怕有兩尺多長。

飛快地竄到那棵大樹後面,系密特這才感到自己稍微安全一些,茂密的樹林令他感到困惑和煩惱,同樣也令他的敵人難以發揮優勢。

系密特輕輕撫摸著那根尖利的細刺,這根東西,感覺像是以往曾經見到過的岩鹽。

突然間,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引起他的注意,系密特朝著兩邊張望了兩眼,令他稍稍感到放心的是,這一次摸上來的是那些魔族士兵。

對於這種敵人,系密特並不感到懼怕,他從背後抽出了一把彎刀。

甩手把長釘朝著左面包抄上來的魔族飛射而去,強悍如同弩弓一般的力量,原本就是系密特為了對付魔族而祈求來的。

正如系密特所希望的那樣,飛奔在最前方的那幾個魔族士兵,立刻翻身栽倒在地。

又接連擲出了兩把長釘,能夠奔到系密特面前的魔族,根本就沒有幾個。

左手的彎刀閃電般地劃出一道道亮麗的弧線,這柄剛剛鍛造成功的武器,終於痛飲了魔族的鮮血。

剩下的魔族顯然已經知道,眼前的敵人並非是它們能夠依靠近戰擊敗的,因此那些魔族士兵再也沒有衝上來送死。

令系密特感到鬱悶的是,那些魔族士兵,居然守護在他最希望能夠盡快殺死的新種類魔族的身旁。

這些魔族彷彿突然間擁有了智慧一般,小心翼翼地從兩邊夾逼過來。

系密特相信,這些魔族一旦繞過背後那棵大樹的阻擋,雨點一般的箭矢肯定會朝他射來。

看了一眼那緩緩靠近過來的兩隊魔族,系密特突然間想到了一個極為冒險的做法。

他深吸了一口氣,突然間從那棵大樹後面猛地竄了出去。

一把把的長釘,隨著他不停揮舞著的右手,飛射而出,而他的身體,則幾乎貼近地面,朝著那兩隊魔族正中央的位置疾射而去。

將手裡的彎刀舞動成為一個密不透風的圓球,系密特的身體平躺在地上。

兩邊那陣陣慘叫聲,證明他的方法確實起到了作用,這些魔族畢竟不曾擁有和人類相似的智慧。

這些魔族的自相殘殺,令系密特得到了喘息之機,不過更令他感到慶幸的是,在一片漆黑之中,他終於看到了那種新的魔族作戰方式。

那種攻擊方式,和自己投擲鐵釘簡直一模一樣。

不過,此刻那些魔族的攻擊,已然變得越來越弱,那嗖嗖破空的聲音,也漸漸變得稀疏。

從口袋裡面又抽出一把長釘,系密特知道此刻勝利已屬於他。

就在這個時候,他感到那始終在注視著他的無形眼睛,已緩緩閉上,不知道為什麼,系密特彷彿感覺到,那個無形的眼睛透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

彷彿剛才的那番表演,令那雙無形眼睛的擁有者相當滿意。

不過此刻,系密特根本就沒有心思管這些,他輕輕地揮著手臂,將一根根致命的長釘,射向那仍舊在垂死掙扎的敵人。

清掃出一塊空地,點燃一堆篝火,系密特四下搜尋了一番。

將一具魔族的屍體拖到篝火旁邊,不遠處傳來了一陣唏唏嗦嗦的腳步聲。

系密特朝著那個方向看了一眼說道:「你始終跟隨在我的身後,這令我感到敬佩的同時也非常高興,不過你實在有些冒險。」

「和你比起來,我的這些冒險又算得了什麼?你確實令我大吃一驚,這是否便是你要我替你保守的秘密?」那位巡邏隊長西格從樹林裡面轉了出來,掃視了一眼四周的景象說道。

看了一眼四周那密佈的尖利細刺,西格倒抽了一口冷氣說道:「平心而論,我確實非常害怕,這些能夠發射利刺的魔族,絕對是最為可怕的敵人。

「我甚至有些擔心,在不久的將來,在我們的陣地前面,面對這些可怕而又致命的敵人,我們之中有多少人能夠存活下來?」

系密特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此刻我非常慶幸,我進行了最後那次冒險,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恐怕我們仍舊不會知道,這種新魔族的強悍和可怕。

「但願其他人能夠找到對付這種新魔族的有效辦法,要不然,我們能將會遭遇到滅頂之災。」

「你好像實在沒有資格說這句話,你如此強悍,這些魔族全都被你輕而易舉地盡數殺掉。

「你毫無疑問是個聖堂武士,不過你的體形非常奇怪,我所見到過的聖堂武士,全都擁有著令人震驚的強壯身軀。」西格搖了搖頭說道。

系密特同樣連連搖頭說道:「我不是聖堂武士,這是我首先要聲明的一件事情,我希望你能夠忘記剛才所看到的一切,這一次我需要你發誓。」

「我能夠理解,非常慶幸你只是讓我發誓,而並非將我殺掉滅口。

「同樣我也非常高興和你同行,我對於你的敬佩又增加了一分。」西格自然明白,系密特剛才所說的那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他連忙回答道。

系密特微笑著說道:「現在我們該返回營地了,我將會直接向陛下匯報你的功績,你打算得到職位方面的晉陞?還是獲得勳章?」

「不如你幫我建議一下,對於這方面我並不擅長。」西格說道。

系密特稍微思索了一下,他已非當初那樣天真而又懵懂,無論是格琳絲侯爵夫人還是倫涅絲小姐,都教會了他許多東西。

「如果你已有小孩,我會建議你領取勳章,因為慷慨的陛下,十有八九會給予你爵士的稱號,你的孩子將有機會接受騎士訓練。」系密特建議道。

「好,就這樣決定,沒有想到我的家庭,也能夠走上光輝大道。」西格微微有些興奮地說道,顯然他從來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好事。

用樹枝編織成一副拖架,所有這一切,都是西格一個人動手完成,將兩具魔族的屍體扔在拖架上面,兩個人朝著山嶺的邊緣走去。

和來的時候不同,這一次返回不再需要再繞遠路,而且系密特也用不著刻意隱藏自己的實力,他甚至不在意讓那位巡邏隊長知道,自己能夠在黑夜之中看見東西的秘密。

整整兩個夜晚加上一個白天,一刻都不曾停留。

當第三天,黎明的陽光從茂密的樹冠透射進來的時候,他們倆已行走在一條山間小道之上。

此刻,唯一令系密特感到頭痛的是,他沒有辦法阻止那兩具魔族的屍體開始腐爛的跡象,卡休斯給他的那些藥粉,已全部用完,系密特感覺到身後漸漸傳來一股隱隱約約的臭味。

突然間,腳下傳來一陣震動的感覺,緊接著,遠處隱隱響起一陣馬蹄聲。

系密特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他至少可以肯定,那絕對不會是魔族的隊伍。

飛身跳上路旁的一棵大樹,站立在高高的樹冠頂部,系密特透過那茂密的枝葉,看到遠處的樹林之中,浮起一片薄薄的塵埃。

突然間,他從樹木的縫隙之中,看到了賽汶和伽馬男爵的身影,顯然那是前來接應的隊伍。

更令他感到訝異的是,他還看到一輛飛馳而來的馬車,駕馭這輛馬車的人,好像正是那位卡休斯。

系密特連忙發出了悠長而又洪亮的清嘯聲,為那些前來接應的隊伍指點方向。

從樹上飄然而下,系密特靜靜地等待著大隊人馬的到來。

當他看到賽汶和伽馬男爵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系密特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心中確實充滿了欣喜。

同樣,那些騎士們看到他們接應的人平安無事,而且還看到前面的拖架上面躺著兩具魔族的屍體,這裡的每一個人同樣欣喜萬分。

「很高興看到你平安無事,我欽佩你的勇氣,這一次你又創造了奇跡。」伽馬男爵笑著跳下馬來說道。

「這原本就是我的使命,真正應該欽佩的是西格。」系密特說道。

伽馬男爵轉過頭來,對那位巡邏隊長說道:「首先得祝賀你,西格,你能夠平安歸來,真是不容易。

「除此之外,我還得祝賀你,這一次的功績,肯定會令你獲得晉陞,塔特尼斯家族的成員一向慷慨大方,而且他們總是有許多辦法。」

說到最後這番話的時候,這位團長大人多多少少有些開玩笑的意思。

「你們怎麼會來到這裡?」系密特忍不住問道。

「我們得到你們派遣回來的信使傳來的消息,得知有一支魔族小隊出現在這附近,因此非常擔心你們的安危。」伽馬男爵說道。

這番話多多少少令系密特感動,畢竟他非常清楚,當確知有魔族躲藏在森林裡面的時候,深入森林需要多麼巨大的勇氣。

「難道你們不曾擔心會因此而喪命?這裡實在太過危險。」系密特問道。

「最近這幾天,每當我想起身為軍人的我所擁有的勇氣,還及不上你的十分之一,就足夠令我感到慚愧。」伽馬男爵搖了搖頭說道:「更何況,這一次我們還擁有強大無比的秘密武器,有卡休斯大師跟隨在我們身旁,再加上我們已見識過這種秘密武器的威力,或許這同樣也令我們增添了幾分勇氣。」

說到這裡,所有的人都笑了起來,不過此刻確實是有微笑的理由。

[BOOK: 0002 / Chapter: 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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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 Apr 24 05:26:54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