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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 Number: 0003-03
第十集 魔族反攻 第三章 爭執

昨晚的篝火仍舊冒著輕煙,從那座山峰上趕回來的人們,此刻正聚攏在一起。

所有人此刻都站在一旁袖手旁觀,只有那位卡休斯魔法師最為忙碌,他在地上畫了半天的魔法陣,還臨時堆砌起一座土台。

同樣從袖管裡面取出一個水晶球,卡休斯魔法師卻無法象波索魯大魔法師那樣,信手揮兩下便令水晶球顯示出影像。

將那枚水晶球小心翼翼地放在土台的正中央。

他嘴裡唸唸有詞,吟誦了好一會兒咒語。

水晶球漸漸顯露出一片白光,白光散去出現了那個洞穴之中的景象。

洞穴裡面原本一片漆黑,但是此刻在那個水晶球裡面卻能夠隱隱約約看到晃動的身影,還有一些黑色的陰影。

「這些黑影就是那些石柱,我的能力只能夠令景象變成這樣。」卡休斯魔法師無奈地說道:「現在我要讓那些炸雷全部爆炸,但願我的力量能夠穿透那厚厚的山巖。」

眾人用不信任的目光,看著這位魔法師,而他自己也顯然有些不太放心。

「我肯定可以引爆那些炸雷,只是未必是全部而已。」那位魔法師連忙加了一句。

這下子眾人更加沒有信心起來。

這位卡休斯魔法師盤腿坐在了地上,他一邊吟誦著咒語,一邊不停地比劃著手勢。

只見那枚水晶球之中漸漸浮現起幾個金色的小點,不過這些小點彷彿是夏夜隨處可見的螢火蟲不停地閃爍著時明時暗的光芒。

這種忽明忽暗的狀態持續了好一會兒,那位魔法師終於睜開了眼睛。

「不行,不行,看樣子得想辦法增強力量,我記得總共是二十捆炸雷,現在卻連半數都沒有顯現出來。」卡休斯連連搖著他那顆光頭無奈地說道,他跳起身來朝著自己的帳篷奔去。

過了好一會兒他拿著一大堆東西跑了回來。

這些東西裡面最顯眼的便是一根法杖,那是一根用不知名的金屬打造而成的兩米多長的細長直杖,頂端彎成圓環正中央鑲嵌著一塊拳頭大小的白玉。

這根法杖的表面刻滿了魔法文字,而那塊白玉上更是刻著一個極為複雜的魔法陣。

仍舊盤腿坐好,將那根法杖深深插進前面的土裡,卡休斯魔法師將十二塊刻有魔法文字的符石仔細地放在身體四周。

雙手緊緊抓住那根法杖,他再一次吟誦起剛才的咒語。

這一次水晶球裡面迅速浮現出金色的亮點,這些亮點不再顯得閃爍不定,而且數量也多了很多。

「還差一點點,差五個,應該是放在最深處的那五捆炸雷。」系密特看了一眼那些亮點說道。

話音剛落,只聽到卡休斯魔法師大喝一聲,只見他雙目圓睜,額頭之上青筋暴起。

突然間幾個金色的亮點同時跳了出來,但是卻又在瞬息之間消失。

「嗨--」卡休斯魔法師再一次發出一聲大喝,這一次他連脖子都整整粗了一圈,臉上更是脹得通紅。

但是水晶球裡面的那些金色亮點並沒有因此而買他的帳,仍舊是那十五個亮點在那裡閃亮著。

「算了,或許先將出口封閉起來,也是不錯的選擇,也許洞口的坍塌也會波及中間那塊地方。」岡薩雷斯祭司在一旁勸解道。

系密特也打算上前勸說一番,但是他無意將碰了一下那根法杖。

幾乎在瞬息之間,他突然間感到一連串從來沒有見過,也根本無法理解的魔法文字出現在他的腦子裡面,同樣出現的還有一段奇異的咒語。

下意識地系密特吟誦起那段咒語來,恍惚間他並沒有發現,水晶球裡面的金色亮點突然間散發出耀眼的光芒,而且原本遲遲不肯顯露的那五個亮點,此刻也同樣明亮耀眼。

看到此情此景卡休斯魔法師心中大喜,他已然顧不得追究其中的原因,另一個異樣的咒語從他的嘴裡吐了出來。

與此同時系密特也莫名其妙地跟著吟誦那個咒語,幾乎在一瞬間,所有的金色亮點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啊--成功了--成功了。」卡休斯魔法師發出瘋狂般的笑聲。

笑聲將系密特從恍惚之中喚醒,與此同時那難以理解的咒語和魔法文字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恍然大悟的系密特使勁在記憶之中尋找,如果能夠趁此機會學到一種魔法,又何樂而不為?

但是任憑他極力回憶,但是腦子裡面始終空空如也,別說那段咒語,即便那些魔法文字,他也一點都不記得了。

……

好不容易讓那位光頭魔法師安靜下來,眾人已然知道這一次他們又獲得了巨大的勝利,不過在未曾看到真正的成果之前就進行慶祝,仍舊有些不太安心。

正因為如此那位光頭魔法師在稍微休息了一下之後,重新盤腿坐在地上,不過這一次他讓系密特站在他的面前,雙手抓住那根法杖。

按照卡休斯魔法師的說法,系密特根本就是一根最出色最神奇的法杖,不僅僅如此,再好的法杖也只能夠令魔法師對於精神力的控制更加精準和凝聚,但是系密特卻能夠增強那股精神力,而且相對於卡休斯這樣的魔法師來說,增強的程度甚至達到了原來的十倍。

如果不是因為系密特受到許多高高在上的人物的關注,卡休斯魔法師倒是非常希望,能夠將他弄到自己身邊。

擁有系密特幫助的他,甚至能夠達到大魔法師的程度,當然這僅僅只是就魔力控制和強度來說,不過卡休斯有信心能夠在極短的時間裡面大大提高不足的部分,畢竟對於魔法師來說,最難以得到進展的便是對於魔力的控制和強弱。

看著水晶球裡面極為清晰的景象,卡休斯實在感到遺憾,以他原來的能力絕對達不到這樣的程度,他更不知道要花費多少時間,才能夠達到這樣的成就。

雖然他的內心深處確實有些遺憾,不過水晶球裡面的景象仍舊令他感到高興。

幾乎所有的地方都已然徹底坍塌,所能夠看到的只是一片雜亂的巨石。

最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就連那中心所在也徹底坍塌。

卡休斯並不認為隨意扔在那裡的炸雷能夠將巨大的石柱炸斷,這顯然不符合他的計算。

或許是因為其他地方的坍塌引起了那裡的崩塌,卡休斯魔法師只能夠找到這樣的解釋。

幾乎在一剎那間歡呼聲響徹了整個樹林,不過發出歡呼的只有系密特,卡休斯和那些神職人員,聖堂武士們仍舊表現出平靜甚至有些冷漠的樣子,這令系密特感到一絲汗顏,不過他猛然又想到,自己其實並不能夠完全算是聖堂武士之中的一員,這種想法令他又感到泰然起來。

……

對勝利的歡慶在克曼狄伯爵率領士兵到來的時候結束了。

系密特顯然並不打算和這位世家仇敵見面,他找了個藉口要再一次進入那條縫隙離開了。

雖然每一個人都非常清楚,系密特只是尋找藉口,不過深知塔特尼斯家族和克曼狄家族之間的仇怨的他們,自然不會將這件事情說破。

更何況,無論是聖堂武士還是那些神職人員都認為,這或許是最好的選擇,他們畢竟不想看到自己人發生爭執。

同樣沒有看到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然後從岡薩雷斯祭司那裡聽到解釋的克曼狄伯爵,也非常清楚塔特尼斯家族幼子躲開他的原因。

沒有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在一旁,這位伯爵大人放心地詢問起具體的情況來。

事實上當他剛才遠遠聽到一片歡鬧聲,並且看到所有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喜悅和興奮的時候,這位伯爵大人隱隱約約之間已然感到,自己和參謀的推測或許有些出入。

會發出如此歡笑,會顯露出這樣燦爛的喜悅的,絕對不會是一群知道自己是前來送死的人。

正因為如此,當他從岡薩雷斯祭司那裡聽說了所有的緣由,克曼狄伯爵暗自為自己的姍姍來遲而感到後悔不及,他非常清楚,這毫無疑問將是一件極大的功勞,如果他早一點到達這裡,即便沒有出任何力,無論如何功勞肯定會有他一份。

畢竟沒有人能夠抹煞他前來增援的事實,而按照慣例參與行動的每一個成員,都能夠享受到勝利的榮耀。

事實上,當初那些未曾出過一點力的文職官員,用這種辦法撈取了不少功勞和好處,也真是因為這個原因,在前線拚命廝殺的軍人們才那樣痛恨分薄他們的功勞的文職官員。

而那些文職官員之中最為無恥的無疑便是那位守備塔特尼斯伯爵,他倒是沒有替自己撈取多少功勞,因為他非常清楚最大的功勞之中絕對少不了他的那一份,正因為如此他將拚命撈取得功勞當作人情送給了那些京城之中的豪門世家子弟。

這個無恥而又狡詐的傢伙,用軍人們以鮮血換取的榮耀為他自己未來的前程鋪路,而接受他那份重禮的人,又絕對不是北方軍團的軍官所能夠對付得了的。

正因為如此塔特尼斯伯爵才會成為以他為首的前線軍官們最為痛恨的仇敵。只要一想到這些,克曼狄伯爵便感到惱火,原本他的部下之中有半數以上能夠得到晉陞。

平心而論,如果這一次的事情並非塔特尼斯家族成員為首,這位兵團長伯爵未必願意不顧自己的榮耀去插上一腳撈取功勞。

但是此刻塔特尼斯這個名字卻令他有一種以牙還牙的念頭,既然塔特尼斯家族的長子從前線的軍人們浴血奮戰所換來的功勞當中抽取了那麼多利益,為什麼他就不能夠在這件事情上撈取一些補償?

想到這裡,這位上一次戰役的功臣,立刻命令他的傳令官將留守在固昆嶺的後續兵團全部調集到這裡來。

「非常高興能夠和各位並肩作戰,我立刻下令部署防禦工事,依靠這座山峰,我相信絕對能夠抵擋住魔族任何形式的進攻,更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有多少魔族到來,就讓多少魔族倒在這座山峰底下。」克曼狄伯爵信誓旦旦地說道。

岡薩雷斯祭司聽到這位兵團長大人,既沒有說增援兵團歸屬何人指揮,也沒有說他是以駐紮防守的形式呆在這裡,還是以協防的名義留下,更沒有詢問系密特和聖堂武士們有什麼需要他協助的地方,一上來便以近乎於接管的口吻說話,他自然也能夠猜到,克曼狄伯爵倒底打的是什麼主意。

曾經替系密特主持受洗儀式的他,自然和塔特尼斯家族私交深厚,雖然對於塔特尼斯家族的長子他頗有些看法,不過這個家族兩代女主人以及老塔特尼斯伯爵都是他密友,自然而然在克曼狄家族和塔特尼斯家族的紛爭仇怨方面,他更加傾向於後者。

正因為如此,這位祭司大人眼看著克曼狄伯爵正在做一件極為愚蠢而且危險的事情,他仍舊微笑著站在那裡,絲毫沒有勸解的意思。

……

回到營地,和克曼狄伯爵的兵營比起來,一百多個聖堂武士再加上幾個其他人,這樣的營地顯得很不起眼。

岡薩雷斯祭司將他所知的一切向眾人一說,眾人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遠處那座山峰。

山坡上已然築起了一道簡陋的圍牆,克曼狄伯爵的動作倒是相當迅速,四周的山峰已然被重重把守,看上去一副軍隊已然接管這裡的模樣。

「你有什麼想法?畢竟這次行動以你為主,我們這裡所有的人都只不過是增援你而已,事實上除了卡休斯魔法師,我們這些人幾乎沒有幫上任何忙。」那位巨人般的力武士大師說道。

「我並不打算和軍人們發生爭執,我根本無意捲入克曼狄伯爵和我的哥哥的恩怨之中,我現在唯一擔心的是魔族是否會打通一條通道逃脫出來,雖然我們已然堵塞了那個洞口,不過魔族仍舊有可能從其他地方打開另外一條通道。」

「除此之外,另一個讓我擔憂的問題是,魔族是否會調派增援的兵團前來,雖然這幾天始終平安無事,但是並不證明魔族不會進行反攻,或許魔族的大軍此刻正在什麼地方秘密集結著。」系密特淡然地說道。

「魔族的想法誰都難以訴說清楚,或許它們正在等待著冰雪融化也說不定,畢竟這些魔族能夠用冬眠的方法令自己在沒有食物的情況下生存很久,因此拯救行動對於魔族來說,在時間方面肯定不成問題。」卡休斯魔法師說道。

「那麼我們應該怎麼做?」塔登大師問道:「我所得到命令是前來增援系密特。」

聽到這番話,系密特當然知道最終的決定權在自己手裡,如果此刻在那座山峰之上搭建防禦工事的伽馬子爵或者賽汶,系密特相信自己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留下來暫時和他們共同戒備和防守。

但是此刻他卻有一種迫不及待想要離開的念頭,系密特相信,無論是他還是那位克曼狄伯爵都未必會高興看到對方。

「我們或許應該暫時撤退,我相信克曼狄伯爵擁有足夠的經驗對付那些魔族,不過我們最好不要離開前線太遠,萬一需要增援,從勃爾日趕往這裡或許會耽擱太多時間。」系密特說道。

「是否暫時撤回固昆嶺?」塔登大師問道。

系密特皺緊了眉頭思索了片刻,固昆嶺給他的感覺非常糟糕,那倒並不是因為固昆嶺隸屬於特賴維恩堡管轄,而是因為那裡和奇斯拉特山脈上的那道山脊極為相似,那是絕對不是防禦魔族進攻的好地方。

「或許我們應該撤退到更加利於防守的地方,找一個既能夠及時救援前線,又可以阻擋住魔族,不讓它們騷擾到蒙森特的地方。」系密特說道。

眾人思索了好一會兒,事實上符合這個要求的地方,附近就有一個那便是特賴維恩堡,但是這裡所有人都非常清楚,這絕對不會是一個令系密特能夠接受的建議。

過了好一會兒,對附近比較熟悉的那位祭司緩緩說道:「或許前往索系羅是個不錯的選擇,索系羅隸屬於波爾玫管轄,是葛勒特將軍親自佈防的陣地,那裡靠近特賴維恩只有七十公里,是魔族必須突破的第二道防線。」

抽出地圖,系密特在上面找到索系羅,他看了兩眼之後點了點頭說道:「這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離開前線很近,而且正好有兩條路,一條通往波爾玫,另一條更是主幹道,通往北方幾乎最為重要的每一個城市。」

「我們就去那裡,明天下午應該能到達。」系密特說道。

……

兩邊是蜿蜒起伏的群山,這些並不高聳也並不險峻的山脈,和在其東南方的奇斯拉特山脈同屬於北部山系的分支。

不過在北部山系的各大支脈之中,以這道最低矮最不起眼的支系最為聞名遐爾,因為當年丹摩爾王朝之所以花費無數心血,動用難以計數的人力物力在北方開拓出這片當初看起來非常難以控制的領地,並非是因為現在被譽為巨大的翡翠的蒙森特,而是這片蘊藏著無數財富的群山。

最初是黃金令這裡變得富有而又瘋狂,挖到黃金變得富有起來的人,回到故鄉揮霍炫耀以至於引來了更多人來到這裡,而更多的是沒有挖到黃金的人,走投無路的他們在北方找到了大片肥沃的土壤。

將近一個世紀的由黃金引起的瘋狂,最終因為金礦日漸稀少而最終斷絕,不過原本荒蕪的山嶺卻已然到處是人煙。

村莊變成了小鎮,小鎮成為了城市,越來越多的城市漸漸出現在這片土地上,有了眾多的城市,也就有了眾多的人口,同樣也帶來了眾多的需求。

當人們再一次回到了那已然荒棄了的曾經被譽為寶庫的群山的時候,幸運的發現者再一次打開了寶庫的大門。

銅礦、鐵礦、煤炭取代了當年的黃金,成為了財富的象徵。

在通往那座財富之城的大道上,正有一輛馬車疾馳著。

道路顯得頗為顛簸,這座以財富聞名,甚至被譽為財富化身的城市卻始終只有一條糟糕透頂的道路。

而此刻坐在馬車裡面的人的心情同樣糟糕透頂,這位北方軍團的統帥剛剛到達索系羅便接到了通知,緊接著又看到了來自統帥部的那份命令,這一次他的那位代理副手並沒有忘記將那個附函一同傳遞給他。

正因為如此,當這位北方軍團的統帥一聽到這件事情,片刻都未曾停頓便立刻往回趕,不過這一次他的馬車上帶著一位牧師,這一次他只希望自己隨時隨地都能夠立刻得到消息。

道路越來越崎嶇坎坷,葛勒特將軍的心情也同樣變得越來越糟糕,剛才他從隨行的牧師那裡得到了另外一份報告,這份報告是他的副官緊急傳遞給他的。

報告上說,克曼狄伯爵遞交了一份捷報文書,在這份文書之中,他宣稱自己已然佔領魔族基地,並且正在完成掃蕩魔族的工作,除此之外,文書之中還詳詳細細地羅列了他進行的部署,和應對可能發生變亂的方案。

雖然這份報告上面沒有提到太多東西,不過不知道為什麼葛勒特將軍的心中感到一種莫名的緊張和不安。

突然間一陣劇烈的顛簸將他從沉思之中震醒,馬車的行進變得異常緩慢,這完全是因為地面已然破損得令人難以想像。

遠處已然能夠看到一座座間隔稀疏的建築物,那便是他所管理的領地波爾玫。

這座以財富聞名的城市本身卻無比破舊,畢竟居住在這裡的原本就是礦工和擁有一技之長的工匠。

稍微有錢一些的人都會選擇在其他地方購置產業。

看著那坑窪不平的道路,葛勒特將軍暗自怨恨,如果不是因為這條糟糕透頂的道路,他怎麼會花費這麼多時間在往返的路途之中。

但是想要修繕這條道路,他又感到有心無力,那將是一筆數額驚人的鉅款,更何況,誰都難以說清,修好的道路能夠支撐多久,行走在這條道路上的全都是滿載著沉重金屬和礦石的破舊大車。

一路顛簸著總算進了城,波爾玫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城市,正因為如此城裡的道路高低起伏。

同樣因為山城的原因,波爾玫根本就沒有像樣的城牆,有的只是一座座孤立的要塞。

葛勒特將軍的宅邸正是其中的一座要塞,那曾經是北方領地的第一座城堡,擁有著極為悠久的歷史。

馬車徑直駛入了城堡之中,還沒有等到馬車停穩下來,葛勒特將軍已然急不可耐地從馬車上面跳落下來。

幾乎是闖入宅邸一般,葛勒特將軍直奔自己的辦公室,兩旁侍立著的軍官們紛紛避讓開去,他們從來未曾看到過他們的長官顯露出如此焦急而又憤怒的神情。

「安奧格隆將軍,這是怎麼一回事情?」猛地打開辦公室的大門,葛勒特將軍用近乎於怒吼一般的聲音問道。

「葛勒特將軍,我沒有想到克曼狄會這樣做。」原本站立在窗口的一位滿頭花白頭髮的年邁將官連忙站直身體說道。

「沒有想到?你難道同樣也沒有想到克曼狄家族和塔特尼斯家族之間的關係嗎?」發洩了一通怒火之後,葛勒特將軍轉過頭來對他的貼身副官問道:「克曼狄的那份報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

「這是捷報文書的原本。」那位副官連忙從旁邊的文件夾裡面取出厚厚的一疊紙說道。

葛勒特將軍一眼看到那厚厚一疊的數量,就不禁皺起了眉頭。

他翻閱起來,一開始的幾頁他還仔細地看,之後便隨手飛快地翻起來。

正如他所猜想的那樣,這份捷報文書上面儘管沒有過多的吹噓和誇張,也沒有將消滅魔族的功勞全都攬在自己身上,不過字裡行間卻隱隱約約顯示出這場戰役始終在克曼狄的指揮下有條不紊地進行一般。

彷彿為了證明克曼狄家族和塔特尼斯家族互相不睦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在這份文件之中根本就沒有出現一個和塔特尼斯家族有關的文字。

「安奧格隆將軍,請你出去。」這位北方軍團的統帥毫不客氣地說道,他用手裡的枴杖指了指門口,這在以往是及其不禮貌的表現,不過此刻葛勒特將軍感到只有這樣能夠符合他的心情。

等到年邁的副手離開之後,葛勒特將軍向自己副官詢問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所有這些事情是如何發生的?」

那位副官誠惶誠恐地將他所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臨末了又加了一句:「長官,平心而論,安奧格隆將軍讓我感覺到他是個非常傳統的軍人,固守著軍人的意志和思想。」

看了一眼自己的副官,葛勒特將軍自然明白副官想要表明的意思,事實上他也已然感覺到,他的副手有些看好戲的意思,一直以來這位老軍人便是軍隊之中強硬派的支持者。

「洛喀什在嗎?他難道未曾阻止這件事情?」葛勒特將軍問道。

「參謀長大人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安奧格隆將軍已然將命令轉發下去了,正是參謀長讓我將那份命令連同附函傳遞給您。」副官連忙回答道。

「他現在在哪兒?」葛勒特將軍問道。

「我想參謀長應該沒有離開過他的辦公室。」

聽到這句話,葛勒特將軍轉身便朝著門口走去。

……

站立在老朋友的書桌旁邊,葛勒特將軍用他的那根枴杖輕輕敲了敲書桌,發出的聲響驚動了正埋頭與文案的參謀長洛喀什。

「哦--你總算回來了,真是糟糕透頂。」那位參謀長連聲說道。

「是啊,克曼狄這個傢伙又開始給我們惹麻煩了。」葛勒特將軍沒好氣地說道,他緩緩地坐在了對面的椅子上,此刻他感到自己那條瘸了的腿痛得簡直站不直。

「聽說你沒有能夠來得及阻止安奧格隆將軍。」葛勒特侯爵問道。

「是的,當我得知這件事情的時候已然晚了。」參謀長回答道。

「難道沒有試圖進行補救?」葛勒特將軍微微有些惱怒地說道。

「噢--我唯一能夠做的補救就是給你發去那份信函,我是你的參謀長,但是並非是代理你職權的人,而安奧格隆顯然已經老糊塗了。」參謀長搖了搖頭說道。

「薩爾剛剛告訴我,安奧格隆將軍或許站在克曼狄那一邊。」葛勒特將軍說道。

「這或許有些成見的味道在裡面,我相信安奧格隆看到那份命令的時候,腦子裡面並沒有考慮那樣多,你應該知道,他並非是那種擅長思考的人,不過當命令被轉發並且進而執行的時候,或許他確實存在了一些私心,不過我更加願意相信,這些私心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有所差錯,同樣也是因為老人的固執和糊塗。」參謀長靠在椅背上悠然說道。

「那麼現在我們應該怎麼做?」葛勒特將軍問道。

「或許我們應該給克曼狄一個警告,不能夠一次又一次遷就他,而他卻不停地給我們惹麻煩。」那位參謀長說道。

「我也這樣認為,由你來起草這份警告,措辭一定要嚴厲。」葛勒特將軍語氣凝重地說道。

正當葛勒特將軍準備離開參謀長辦公室的時候,辦公室的大門猛然間被推開了,葛勒特將軍的那位副官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在他的手裡拿著一張紙。

「葛勒特將軍,這是陛下發給您的信函。」

副官那慌亂的神色令葛勒特將軍和他的參謀長同時產生了一種不祥的感覺。

緩緩地接過那張紙,這位北方軍團的統帥朝著紙上看了一眼,那上面的內容異常簡單,不過從字裡行間卻能夠明顯地看出,那是國王陛下親筆書寫,同樣也能夠清楚看出的是,書寫這份信函時,那位至尊的陛下所帶有的憤怒。

茫然地將那張紙遞給了參謀長,這位北方軍團的統帥感覺到渾身乏力,他又走到旁邊的椅子上緩緩地坐了下來。

「這一次的麻煩大了,沒有想到克曼狄跳過我們和統帥部,直接向陛下請功。」那位參謀長冷冷地說道。

「現在怎麼辦?」葛勒特將軍有些無力地問道,此刻他突然間感到處理這些事情,要遠比和魔族作戰困難得多。

「在我看來,這一次反而容易辦了許多,誰都知道克曼狄伯爵是個『壞孩子』,而這個『壞孩子』的身邊還聚集著一群志同道合的同伴,而你始終在充當家長的職責,極力想要引導這些『壞孩子』走向你所希望的軌道,與此同時你又極力想要庇護這些『壞孩子』。」

「你難道不覺得這樣太過勞累嗎?更何況,別人未必領你的情,眼前這件事情就完全可以證明,克曼狄根本就不信任你。」

「克曼狄畢竟不是個真正的小孩,他能夠也必須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既然這一次他自己進行了選擇,那就應該由他自己來領受任何有可能的結果。」

「而你--我的老朋友,你只是北方軍團的指揮官,你所需要表現出的僅僅只是公正和嚴明,除此之外你的職責就只是守護北方領地的安全,軍官們的事情由他們自己去負責便可以了。」

參謀長的話,令葛勒特將軍有些意外,他思索了好一會兒,最終重重地歎息了一聲說道:「我知道你說的一點沒錯,不過正如你所說的那樣,我必須表現出公正,我將會進行最後一次努力,盡可能地讓克曼狄得到公正的對待。」

「畢竟是他在上一次戰役之中保全了整個北方,我所得到的功勳之中有很大一部分來自他和他的那些部下們的浴血奮戰。」

「或許這就是為什麼我自始至終都只是一個軍人,而不可能像塔特尼斯伯爵那樣進入到另外一群人另外一個世界中去,作為一個軍人,我擁有太多需要眷戀的東西。」

參謀長點了點頭說道:「我早已經猜到你會這樣選擇,不過作為你的朋友,我仍舊要奉勸你一句,如果實在不行,在適當的時候果斷放棄克曼狄,作為長官,我感到和你的搭檔非常令我愉快,我實在不希望在原本屬於你的位置上坐著一個難以相處的人物。」

那位北方軍團的統帥微微點了點頭,他非常清楚老朋友的擔心,就連他自己都非常清楚,因為克曼狄的事情,國王陛下已然遷怒於他,要不然這份措辭異常嚴厲的警告將會直接傳遞到克曼狄的手中,而不是此刻出現在自己面前。

突然間辦公室的大門再一次被猛地打了開來,又有一位軍官闖了進來,那位軍官的臉色蒼白,氣急敗壞的樣子,令所有人都不禁嚇了一跳。

「報告長官,增援兵團和留守在特賴維恩堡的克曼狄兵團同時發來緊急警報,魔族發起了全面攻擊。」

傳令官的話令兩位高級軍官大驚失色,雖然在這幾個月之中,他們已然做好了隨時可能遭受攻擊的準備,但是驟然間聽到魔族來襲,仍舊令他們倆大驚失色。

葛勒特將軍猛然間站立起來,他正打算下達展開防禦和向特賴維恩堡進行增援的命令,一連串刺耳的尖叫聲從窗外傳來。

幾乎所有人都立刻快步走到窗前,只見遠處的天際顯露出數十個迅速靠近的靛藍色飛行物。

緊接著四面八方的警鐘一起敲響,而底下那座簡陋而又骯髒的財富之城早已經成為了一片慌亂的世界。

……

在遠處在那座白雪皚皚的雪峰之上,戰鬥正在進行著。

不過這更像是單方面的射獵。

躲在一排由冰塊和碎石澆注而成的矮牆後面,矮牆的頂上用厚厚的帆布覆蓋著。

克曼狄手下的士兵們正朝著山腳下那擁擠著,並且不停挖掘山崖的魔族發射著致命的箭失。

而那些魔族卻絲毫不顧傷亡,仍舊自顧自地進行它們的動作。

魔族並非沒有發起過反擊,山坡上佈滿的屍體證明了它們曾經做過的嘗試。

不過那陡峭的山峰,和克曼狄伯爵所選擇的防禦地點,令那些嘗試全部成為了徒勞無功的努力。

從上往下,士兵們的弩箭能夠輕而易舉地穿透山腳下任何魔族的身體,但是魔族之中除了詛咒法師,沒有任何一種兵種能夠威脅到他們,甚至那些能夠投擲致命標槍的魔族,在到達攻擊範圍之前,也已然倒在那密集的箭雨底下。

矮身在那道低牆後面快步疾行,克曼狄伯爵時而停下來探頭朝底下張望一番。

突然間一陣冷風令這位兵團長打了個寒戰,他朝著守衛這道防線的隊長吼道:「為什麼不紮緊頂蓬?難道你們打算全都死在詛咒法師的血霧底下嗎?」

「報告長官,我們的帳篷數量不夠。」那位隊長誠惶誠恐地回答道。

「那麼就稍微縮短防線,一條有破綻的防線和沒有完全一模一樣。」克曼狄伯爵怒吼道。

看到那位隊長立刻前去執行他下達的命令,這位兵團長大人轉過頭來對自己的副官問道:「我們到上面去看看。」

「那是否會太過危險?那些飛行惡鬼不能不防。」那位副官連忙說道。

但是他的勸告絲毫無法阻擋住那位剛強的兵團長。

如同三道環相隔套在錐形尖峰之上的防禦陣線雖然簡陋卻顯然非常有效,站在最高的所在,克曼狄伯爵眺望著遠方。

這是最高的防禦陣地同樣也是山頂,總共只有二十個士兵,卻擁有四座弩床對準不同的方向。

此刻只有七個士兵正在站崗放哨,其他人都在沉睡之中。

看了一眼下方那道防禦線,可以看到有零星的幾十具魔族屍體躺倒在那裡,其中的一些是被豎立著的細長刺槍所穿透,不過更多的卻是死在來自這裡的箭失底下。

「魔族沒有再次發起過突襲?」克曼狄伯爵問道。

「是的,我們消滅了一艘魔族飛船,它們再也不敢來了。」為首的那位軍官說道。

「那些飛行惡鬼是否引起了一些麻煩?」克曼狄伯爵問道。

「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始終沒有遭到過飛行惡鬼的攻擊,或許沒有其他魔族的配合,這些飛行惡鬼沒有膽量發起攻擊。」那位軍官說道。

「但願是這樣,這裡是我最擔心的一道防線,能夠給你的士兵只有這些,如果你們支撐不足,我們的背後就徹底露出來了。」克曼狄伯爵說道。

正說著突然間他看到下方有一個士兵正朝著上面爬來,就在這個時候,遠處一個黑影急速飛了過來。

「快趴下,小心背後。」克曼狄伯爵怒吼道。

那個人顯然聽到了這聲警告,連忙蜷曲身體極力躲藏起來。

正在站崗的士兵中靠近那個方向的全都將箭失扣上了弩槽,弓弦早已經拉開隨時能夠發射。

因為對付的是那些脆弱的飛行惡鬼,纖細的雀失已然足夠致命。

弓弦清響中,這些纖細的箭失飛射而出,並且在空中分開成為幾支。

交織在一起的箭失令那只飛行惡鬼異常忌憚,連忙倒轉逃了開去,而那個士兵則趁此機會拚命奔逃。

剛剛死裡逃生,那個士兵氣喘吁吁地說道:「報告長官,特賴維恩堡剛剛傳來消息,駐地已然被徹底包圍。」

對於這個消息,克曼狄伯爵並沒有感到驚訝。

「現在是誰主持防守?」克曼狄伯爵問道。

「是參謀長官。」那個士兵連忙回答道。

……

匆匆回到底下,克曼狄伯爵急不可耐地來到那位祭司隱蔽的所在。

「我想知道更加詳細的情況,請閣下幫我聯繫特賴維恩堡。」克曼狄伯爵滿懷焦慮地說道。

那位祭司點了點頭,他閉上眼睛開始冥想起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地睜開眼睛說道:「此刻您的參謀正在主持特賴維恩的防禦,他已然向北方軍團和統帥部發出了警報。」

「你幫我告訴我的參謀,他必須清楚地知道孤立的特賴維恩根本就無法守住,那裡沒有足夠的餘地讓兵團挪移,因此只能夠和魔族拼傷亡和犧牲,這對於我們相當不利。」

那位祭司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不過這一次,他僅僅只是一會兒便有了反應。

「他說用不著您太過擔心,曾經經歷過第一次防禦戰的他,非常清楚特賴維恩的局限性,他已然將大部分兵力從特賴維恩堡裡面拉了出去,讓那些兵團進入了附近的山嶺之中。」

「不過他仍舊留下了三千人馬,和他一起守衛特賴維恩,因為他非常擔心,如果在此刻將全部人馬拉出特賴維恩,或許在進入陣地,組織好防線之前便會遭到魔族的猛烈攻擊,那無異於送死」

聽到這番傳話,克曼狄伯爵總算是放下心來,這同樣也是他所想到的辦法,當初他便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將兵團拉進了山嶺之中,事實證明這是將損失減小到最大程度唯一的辦法。

「請您再幫我詢問一下,我的弟弟特立威是否平安?」克曼狄伯爵說道。

「剛才我沒有來得及告訴你,特立威先生被賦予了進入山嶺的那只兵團的指揮權,這是所有軍官的一致意見。」那位祭司說道。

聽到這番話,克曼狄伯爵的神情顯得頗為激動,他的臉頰不由自主地抽搐起來。

……

在遠處另一片群山之中,一支大軍正穿行在溝壑之間。

這條溝壑是專門挖掘出來的,耗費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

無數洞穴串連在這道溝壑兩旁,洞穴的出口被建築成為一座座簡陋的要塞。除此之外,在每一道山峰突兀高聳的所在,同樣也建造著孤立的要塞。

而此刻這支大軍正竭力將這道奇特的防線,修築得更加安全。

這支大軍的首領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他曾經被譽為北方領地的兩顆璀璨明星之一,只不過此刻和另外一顆相比,顯然幽暗了許多。

不過在這裡他仍舊充滿了威信。

「命令各位隊長,我給他們半個小時,修築好他們的陣地,半個小時之後,我將會對正在進攻特賴維恩的魔族發起攻擊。」

「我不希望看到,先頭部隊將魔族引來之後,士兵們卻還沒有做好準備。」特立威下令道。

「這是否有悖參謀長官的意願,他肯定更希望兵團盡可能少受到損失,而不是消滅相當數量的魔族。」旁邊的一位軍官提醒道。

「我知道你們想些什麼,同樣也知道其他人的意思,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一件事情,如果我的哥哥在這裡的話,他不會讓任何一個人選擇自我犧牲,而我同樣如此。」特立威說道:「現在不到半個小時了,請各位快點進行各自的工作。」

穿行在那狹窄的溝壑和一座座洞穴之間,特立威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壓力。

所有這一切都是他的哥哥心血的凝聚,同樣也是第一次戰役之中那些犧牲的士兵們用鮮血換取來的教訓。

用刀劍和鎧甲和魔族抗爭,根本就沒有可能獲取勝利,只有依靠魔族所不曾擁有的東西,才能夠對抗魔族。

而魔族最大的弱點,便是它們不懂得建造,正因為如此當魔族佔領了防線之後,它們根本就不懂得稍稍修改那道防線為它們所用。

正因為如此孤立的防禦陣地或許對於這些悍不畏死的生物,並非十分有效,但是這種連綿起伏互相能夠照應的防禦形式卻能夠非常有效的保護自己,消滅魔族。

特立威一向認為自己哥哥的選擇極為正確,對抗魔族真正能夠依靠的並非是強悍有力的聖堂武士,也不是神秘莫測的魔法力量,而是人類所擁有的智慧。

……

激烈的戰鬥同時在北方領地幾乎每一個角落同時展開。

魔族的飛船在北方的上空隨意闖蕩著,而上一次戰役之中成功阻擋住這些魔族飛船的功臣,此刻卻已然被卸下武器放回到大自然之中。

幸好經歷過上一次戰役磨練的北方軍團,已然不再像上一次那樣束手無策。

密密麻麻豎立在城市和要塞頂部的尖銳長矛,令那些從天而降的魔族損傷慘重。

同樣士兵們也不再站立在城樓之上去爭奪那毫無意義的數米之地,上一次戰役早已經讓他們知道,對於魔族來說,最好的防禦並非是將它們阻擋在厚實的城牆外面,而是躲在更安全的地方,給予這些悍不畏死的生物盡可能沉重的打擊。

長鳴的警鐘響徹了北方大地,而經歷過第一次戰役考驗的北方領地的民眾,此刻也已然知道,如何在魔族的進攻之中保全性命。

撤退進入一條礦井之中的葛勒特將軍焦急地站立在祭司的身邊,此刻他的心中亂成一團。

從那位祭司口中,這位北方領地的統帥已然得知,這一次魔族的進攻根本就沒有前兆,同樣也不像上一次那樣先攻擊較近的地方,然後才進攻後方。

毫無疑問力量如此分散,進攻的效率絕對不會太高,但是令葛勒特將軍真正憂愁的是,此刻他並不應該在這裡主持整個北方的防禦。

他應該在蒙森特,應該在勃爾日,那裡才是北方的中樞。

此刻葛勒特將軍開始暗自思索自己是否因為上一次的勝利以至於幾個月來始終昏頭昏腦。

波爾玫雖然是他的領地,但是卻並不應該成為他的陣地。

更糟糕的是,波爾玫偏處於一方,而道路又難以通行。

所有這一切都毫無疑問地證明這個地方並不適合成為指揮的中樞,這是個最容易被困地所在,而且無論是增援還是突圍都顯得如此困難重重。

儘管心中無比後悔,但是此刻這位北方軍團的統帥也已然無能為力,他最為擔憂的是勃爾日城的防禦。

「長官,北城區所有的居民已然全部撤離到礦井之中,半數以上的礦井洞口已然建築好防禦工事。」副官飛快地跑過來報告。

「安奧格隆將軍那裡是否有回應?他那裡的撤退情況進展如何?」葛勒特將軍問道。

「西城區撤退的隊伍遭遇上了魔族的攻擊,有許多居民在攻擊中喪生。」副官回答道。

「是否派一些人前往增援?」旁邊的一位軍官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派遣雪鷹中隊增援安奧格隆將軍,不過不是讓他們去攻擊魔族,而是去協助將居民撤退進入礦井,並且在礦坑出口修築防禦工事。」葛勒特將軍斬釘截鐵地命令道。

他轉過頭朝著那位祭司說道:「請閣下轉告駐守在伊斯特蘭、米亞倫、撒播丁、班莫、思路特、法森的駐守部隊,天黑之後向勃爾日運動,務必盡快增援勃爾日。」

「同時命令索系羅附近所有城鎮的駐軍,向索系羅移動,務必在明天早晨之前到達索系羅。命令索系羅駐守兵團長官,隨時等待我的命令。」

那位祭司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葛勒特將軍轉過頭對自己的副官說道:「你記錄下我的命令,一旦我離開波爾玫,由佛德參謀長代替我的一切職權,負責波爾玫的防禦。」

「難道您打算冒險突圍?」那位副官問道,他的神情之中充滿了焦慮和憂愁。

「我必須前往勃爾日,那裡才是最為重要的地方。」葛勒特將軍說道。

正在這個時候,剛才緊緊閉上眼睛的那位祭司突然間在一旁插嘴說道:「侯爵大人,我從索系羅那邊聽說,有上百名聖堂武士和一位魔法師駐紮在那裡,是否需要我和那只隊伍取得聯繫?」

「上百名聖堂武士?毫無疑問那肯定是從前方退回來的那只聖堂派遣的增援部隊,想必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也正在那裡,請閣下立刻幫我聯繫上他們。」葛勒特將軍突然間興奮起來,這支隊伍簡直就是此刻他所能夠找到最強有力的援軍。

過了好一會兒,那位祭司睜開眼睛搖了搖頭說道:「非常遺憾,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已然離去,他此刻正在前往勃爾日的路上,不過在臨行之前,他命令那只增援的聖堂武士隊伍,協助索系羅的防守。」

聽到這番話,葛勒特將軍既感到高興,又深深遺憾。

第十集 魔族反攻 第四章 回援

夜色漸漸變得濃重起來,遠處的群山,籠罩在濃濃的夜色之中,只能夠看到黯淡的輪廓。不過,對於系密特來說,此刻仍舊和白天沒有什麼兩樣。

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山坡、樹木和中間的道路,正因為如此,他才一刻不停地往前疾趕。

雖然急速行進在那山間小路之上,系密特仍舊隨時注意著頭頂上方。

在黑夜之中,能夠威脅到他的東西,只可能來自頭頂上方的天空之中。

這一路之上,他已好幾次看到匆匆而過的魔族飛船,這些令人討厭的生物,全都趕往同一個地點。

夜晚能夠看見魔族飛船,並不令人感到驚訝,當初在翻越奇斯拉特山脈的時候,他同樣在夜晚遇到過魔族飛船。

不過令他感到訝異的是,這一次他居然看到,魔族飛船的底下吊掛著魔族。

吊掛魔族,意味著將會發起進攻,但是以往魔族只會在白天發起進攻,而這一次,在那漆黑的夜空之中,難道魔族同樣要奔赴戰場?

正當系密特感到疑惑不解的時候,突然間,山腳下顯露出魔族的蹤影,那並非是曾經看到過的零散、或單一的魔族,而是一支浩浩蕩蕩的魔族隊伍。

系密特連忙藏身於草叢之中,那飄浮在空中的巨大黑影引起了他的警惕。

又是幾十艘魔族飛船飄來,系密特甚至能夠看到,那些吊掛在它們底下的魔族。

而更多的魔族,浩浩蕩蕩地從四面八方趕來。

系密特注意到,這些從地面聚集而來的魔族,全部都是魔族士兵,而那些行動緩慢的詛咒法師和魔族標槍手,都由魔族飛船載來。

面對數量如此眾多的魔族,系密特也不敢輕舉妄動,和一群魔族士兵正面抗衡,即便強悍如聖堂武士,也不敢言必勝,更何況此刻的魔族大軍之中,還擁有聖堂武士最討厭的詛咒法師和飛行惡鬼。

躲藏在一塊岩石後面,系密特將身體變成了岩石的一部分,這是最為安全的一種偽裝,系密特早已經發現,變成岩石之後,那些魔族飛船便無法將他和真正的岩石區分開來。

看著遠處那群魔亂舞的場面,系密特不禁想起了記憶中那寂靜而又歡樂的夏夜。

以前每當到了夏季,哥哥總是帶著他住到鄉下的莊園裡面,有的時候是自家的莊園,也有的時候是沙拉小姐的娘家,溫波特家族的莊園。

在城裡,系密特從來沒有真正的朋友,但是在莊園,他卻擁有許多玩耍的同伴。

同樣也是在莊園,他懂得了欣賞螢火蟲的浪漫、逗弄蟈蟈的樂趣,和在夜色下釣魚的悠閒。

在系密特的記憶中,夏夜是寧靜而又美妙的,但是此刻遠處那叢叢黑影,卻令這裡顯得陰森恐怖。

系密特靜靜等待著,他等待著魔族開始行動。

月亮漸漸開始向西方落下,斗轉星移,時間一點點過去,魔族的飛船來了又離去,唯一的變化,就只有魔族的數量越來越多。

如果說,剛才系密特看到的時候,魔族已是浩浩蕩蕩的一支大軍,那麼此刻錯落有秩、排列成群的魔族,絕對能夠稱得上是一支數量龐大的軍團。

在系密特的印象中,以往的魔族發起進攻,根本就沒有什麼戰術可言,那些魔族士兵只懂得前仆後繼地往前衝鋒,一擁而上彷彿是魔族唯一的戰術,而那些詛咒法師和飛行惡鬼,則彷彿是躲藏在暗處的刺客。

但是此刻,看著遠處那沿著直線,橫著展開在自己眼前的魔族軍團,看著那些魔族士兵擁擠在前方,而它們的身後是那些最為致命的標槍手,看到那些帶有暗紅斑點的詛咒法師,散佈在那些標槍手中間,看著飛行惡鬼如同黑夜中的蝙蝠一般四處飛舞,系密特的心中,突然間擁有了一絲不祥的感覺。

雖然魔族的隊列看上去有些雜亂無章,雖然這個戰陣,絲毫不像人類軍隊那樣嚴謹,更沒有對於右翼和後方的保護,和靈活增援的預備兵力,但是此刻展現在他眼前的,毫無疑問,是一支懂得如何進行配合的魔族大軍。

難道魔族能夠在失敗中完善自己?難道魔族懂得如何從對手那裡,學習自己所需要的東西?

一時之間,系密特感到茫然。

如果魔族繼續這樣學習下去,是否最終會成為遠遠超越人類的最強存在,到了那個時候,人類是否還能夠繼續生存在這個世界上,是否會被魔族徹底取代?

所有這一切,都是系密特非常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問題,只可惜沒有人能夠給予他回答。

正在這個時候,那浩浩蕩蕩的魔族軍團,開始朝前方緩緩開拔。

前進中的魔族大軍,就彷彿是夜色下的海面,起伏的陰影顯得異常安靜,但那卻是足以毀滅一切的驚濤駭浪。

系密特跟隨在魔族大軍的身後,他始終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但是他的心情卻隨著魔族大軍的進發,而越發焦急恐慌起來。

因為這是前往勃爾日的方向,此刻魔族正行進在通往勃爾日的征途之上。

勃爾日北郊的衛城已近在眼前,系密特暫時只能夠看到那高高的城牆,他絲毫不知道,他的故鄉此刻已變成了什麼模樣,同樣也不知道魔族是否攻入了城市。

雖然看不見滾滾濃煙,不過這並不能夠證明魔族未曾發起進攻。

而那寂靜的城牆,同樣也不能夠證明勃爾日已被佔領,一切人類戰爭的常識,在此時都沒有任何作用。

如何混進城裡,成為此刻系密特心頭最為關心,同樣也是最為擔憂的一件事情。

突然間,城牆頂上出現了一個靛藍色的身影,看到此情此景,系密特的心猛地振顫了一下。

這是否意味著魔族已取得了勝利?是否意味著他的故鄉勃爾日已被佔領?

那支浩浩蕩蕩的魔族軍團,終於聚集在城牆底下,最前面的魔族士兵,已開始攀爬牆壁。

雖然沒有梯子,但是那粗糙的牆面,那堆砌起來的岩石縫隙,在魔族士兵那強有力的四肢和尖銳鋒利的爪子面前,無異於一個巨大的樓梯。

一批魔族士兵站立在城牆之上,沒有受到絲毫的阻擋,逕直翻越了那高高的城牆。

這一幕令系密特心灰意冷,與此同時,又無比擔憂他最熱愛和親近的那些人。

無論是溫波特家族的女人們,還是他那位樂天達觀的教父,都是他難以割捨的摯友,更何況在勃爾日城裡,還有格琳絲侯爵夫人。

只要一想到這些,系密特便感到揪心般的絕望,他無比悔恨,原本應該在幾天前便趕回勃爾日,而並非待在那和他根本無關的索系羅。

正當系密特自怨自艾的時候,城裡響起的一片喊殺聲,令他突然間升起一絲希望。

但是此刻他完全被魔族軍團所阻擋,根本就不可能翻越那佈滿魔族的城牆,更不可能穿越那正在激烈廝殺中的戰場。

突然間,天空中變得陰沉起來,就彷彿一片巨大的雲團瞬息間飄過頭頂。

不過系密特立刻意識到那是什麼東西,他連忙將自己變成了一個土丘。

魔族的飛船幾乎擦著地面緩緩飛行,那些站立在城牆腳下、難以跨越那高聳障礙的詛咒法師和魔族標槍手,紛紛攀在那些魔族飛船上面。

系密特再也忍耐不住了,他知道,如果讓這些最為可怕和致命的魔族加入戰場,那麼勃爾日城裡那些苦苦守衛的士兵,將遭到徹底的屠殺,到了那個時候,毫無疑問勃爾日城將徹底失守。

只要一想到,最親密的人將全部遭到殺戮,系密特再也顧不得自己的安危。

疾衝而出,系密特雙手連連揮舞,數百支鋼釘如同一張巨網一般,朝著那些魔族飛船籠罩下去。

一連串沉悶的爆炸聲響起,那些魔族飛船大多數炸裂開來,有一艘如同漏了氣的皮球緩緩飄落到地上,只有一兩艘死裡逃生,這兩艘魔族飛船迅速升上高空,變成兩個幾乎看不見的黑點。

因為那些魔族飛船緊貼著地面,爆炸的威力弱到了極點,以至於大多數魔族根本就沒有絲毫損傷。

不過這些高高在上的眼睛,突然間被全部消滅,一時之間,魔族的陣營變得異常地混亂。

而那兩個死裡逃生的魔族飛船,顯然同樣憤怒異常,它們指揮著那些魔族,朝著系密特湧來。

雜亂而又刺耳的一片吱吱尖叫聲響起,數十隻飛行惡鬼朝著系密特衝去。

系密特雙臂連連揮灑著,從他的手掌之中疾射出致命的鋼釘。

又是一陣細密如同雨點般的射擊,那些飛行惡鬼大多數被釘穿,在一片刺耳而又慘厲的尖叫聲中,掉落到地上。

那些僥倖逃脫死亡的飛行惡鬼,慌忙飛逃開去,和那些悍不畏死的魔族士兵比起來,這些討厭而又卑鄙的魔族,簡直就是懦夫。

不過擊退了飛行惡鬼的系密特,同樣作出了懦夫般的舉動,他如同一道疾電一般,緊貼著地面飛快逃竄。

身後吱吱尖叫之聲再一次響起,而這一次,除了飛行惡鬼,還有難以計數的其他魔族緊隨其後。

突然間,遠處一顆明亮的火流星,從地面上猛然升起,系密特的記憶之中,擁有這個信號的意思,那是聖堂武士聚集的標誌。

在百忙中,系密特朝著四周看了兩眼,他想起了此刻站立的位置,這樣算來那道火流星升起的地方,應該是在河邊。

一想到河流,系密特立刻燃起了希望,這並不僅僅是因為河灘旁聚集著聖堂武士,更因為河水能夠阻擋住那些魔族的視線。

就像當初在奇斯拉特山脈一樣,系密特此刻只希望能夠盡快到達河邊。

前方的河灘將成為他最好的庇護所,在那裡他可以和聖堂武士會合,而且他還可以沿著河流進入勃爾日城。

勃爾日城有兩道城門和河流相通,貫穿整座城市的勃爾日河,更是這座城市的命脈和象徵。

信手又掏出一把鋼釘,系密特猛然間回身一甩,那緊追不放的飛行惡鬼,又被擊落了一大片,這一次,那些飛行惡鬼終於因為害怕,而遠遠逃了開去。

擺脫了這最靠近、同時也最具有威脅性的追兵,奔騰的水聲已能夠聽見,系密特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仍舊是那條熟悉的河流,滾滾的河水湧向前方,勃爾日東側的城門已然近在眼前。

但是令他感到詫異的是,他並沒有看到聖堂武士的蹤影,只是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城牆上站立著身穿鎧甲的士兵。

系密特疾速朝著城門口奔行,他看到城牆上的士兵已注意到他,並且慢慢聚攏過來。

一道長長的繩索從城樓上面垂落下來,這令系密特感到有些意外,他原本還擔心必須花費一番口舌,或許還要加上幾枚金幣。

抓住繩索,系密特飛快地往上攀爬,突然間一陣騷動從頭頂上傳來,緊接著城樓兩側的警鐘猛然敲響。

只見原本站立在城樓上面的士兵們,飛快地朝著城樓下面亡命奔逃。

看到此情此景,系密特感到異常惱火,他實在不明白,現在到底是誰在主持勃爾日的防禦。

不過此刻,系密特同樣也不敢在城牆上停留,他飛快地爬上城牆,回頭看了一眼。

只見剛才跟隨在他身後的魔族,已然漸漸出現在遠處道路盡頭,那是一支由詛咒法師和魔族標槍兵組成的兵團。

詛咒法師和魔族標槍兵漸漸聚攏在一起,不過這一次它們顯然有些不知所措,沒有了魔族飛船的它們,根本無法翻越高高的城牆,而頭頂上那兩艘魔族飛船,又因為畏懼而不敢下來,它們一直在追趕的人類,已逃到了城牆之上。

不知道得到了什麼樣的命令,幾個詛咒法師開始走出隊列,看它們高高舉起的手臂,系密特突然間有一種不祥預感。

他彷彿看到自己被一團血霧所籠罩,彷彿渾身上下已沾染上那致命的血點。

但是此刻,系密特偏偏對它們束手無策,只能夠跳下城牆,以期望能夠在血霧蔓延開來之前,逃到安全的地方。

突然間,原本平靜的河面上,閃爍出幾點黯淡白光,緊接著一大片肆虐的閃電風暴,將魔族連同旁邊的土地全都籠罩在底下。

在瞬息之間,閃電風暴將四周的一切都化為一片焦土,無論是魔族,還是旁邊的樹木、青草,此刻都只留下了縷縷輕煙。

河面上漸漸顯露出一個小島,對於那個小島,系密特還有些印象,那裡是休憩和釣魚的好地方,但是剛才他逃跑的時候,並沒有注意到這個記憶中的小島的消失。

重新顯露出來的小島上,站立著四位身穿如同山嶽一般厚實、沉重鎧甲的能武士,剛才那毀滅性的一擊,顯然是他們的傑作。而在小島正中央,還端坐著一位老魔法師,系密特注意到,那位老魔法師正在朝著自己揮手致意。

正當系密特也舉起了右手,那座小島已然漸漸變得黯淡起來,最終消失在一片奔騰的河流之中。

「誰是這裡的統帥?」

系密特朝著一個手持長槍的人問道,那個人顯然不是士兵,他的身上除了頭上的那頂銅盆盔之外,就沒有任何一樣防護的鎧甲。

這是系密特第九次詢問這樣的問題,令他感到無比糟糕的是,每一次的答案都完全不同,而且顯得極為可笑。

「沒有什麼統帥,不過這裡暫時由羅艾爾教長和施匹而先生負責,施匹而先生是個軍人,還是一位隊長。」那個人回答道。

正說著,只聽到兩聲震耳欲聾的金屬碰撞聲響起,緊接著一群人,抬著幾扇巨大的鐵柵欄走了過來。

看著到處是忙忙碌碌修築工事的人群,系密特不得不承認,那位施匹而先生,看上去是最像樣的一位組織者。

「難道這裡已沒有總指揮?」系密特有些焦慮地自言自語道。

「誰?你說的是那位來自京城的欽差大臣嗎?」

「沒有比他更加糟糕的指揮官了,聽說這位大人是塔特尼斯伯爵的好友,但是他好像沒有前任守備大人的頭腦。」

「但願我們能夠勝利,可是只要一想到我們的勝利,會讓那個無能的傢伙得到功勳,就有些冤枉。」

「那麼,我們只能夠祈禱這位大人英勇犧牲,我願意捐獻一個金幣,做為給予他家人的撫恤金。」

「很難說這是不是一個玩笑,聽說有錢人聚居的廣場區,已經交戰好幾天了,反倒是這裡只來過那麼一小隊魔族。」

「不過聽說軍隊幾乎全都防守在那裡。」

「可憐的士兵,那位欽差大臣,居然不允許拆毀任何一幢建築。」

「有人會真正聽從嗎?我感到非常懷疑……」

聽到那些市民眾說紛紜,系密特只能夠繼續他無助的搜尋。

這一路上,他已聽到無數人對法恩納利伯爵充滿抱怨,顯然這位國王的欽差,並非是一個合格的指揮官。

他那一連串莫名其妙的命令,幾乎徹底斷送了勃爾日原本非常堅固的防線。

幸好經歷了上一次戰役,那些源源不斷湧入勃爾日的民眾,個個精通如何應對那些魔族的策略。

其中有許多人,甚至是上一次戰役僥倖活下來的軍人,他們或許付出了胳膊,或者大腿做為代價,不過卻換來了豐富的經驗,知道如何才能夠在魔族的進攻中活下來。

正因為如此,整座城市雖然已被魔族徹底分隔開來,不過卻始終未曾陷落。

「轟」的一聲響,旁邊一棟房子的牆壁上,露出一個很大的窟窿。

一個拿著大鐵錘的大漢從窟窿裡面鑽了出來,而原本躲在遠處的人們立刻飛跑過來,他們背著裝滿土的布袋,手裡拿著泥水匠的工具。

一路之上,到處能夠聽到釘木板的聲音,房門和窗戶全都被厚厚的木板,結結實實的釘了起來,裡面甚至還用家俱堵上。

看著那一幢幢,曾經令北方領地的其他城市羨慕不已的整齊樓房,在鐵錘的敲擊聲中,變成一座座佈滿了大小窟窿的防禦工事。

看著那原本佈置在街頭廣場之上的優美雕塑,此刻被高高地吊起來,充當滾木;看著道路兩旁生長了幾個世紀之久,才變得如此粗壯的樹木,此刻被砍倒,橫著架在道路中央,充當堵塞街道的障礙物……

系密特感到一陣悲哀,此刻的故鄉,居然變成了如此淒涼的景象。

「小傢伙,快躲到地窖裡面去,這裡不是你玩耍的地方。」突然間,旁邊傳來一陣充滿焦慮的吼聲。

對於這些好心人,系密特只能無奈地朝他們笑上一笑。

此刻街道上,果然看不到女人和孩子的蹤影,她們全都是優先受到保護的對象。

地窖是最為安全的避難所,唯一的缺點就是無法容納太多人,除此之外,便是在地窖之中,難以躲避太長時間,要不然會令人窒息。

突然間,一陣嘈雜的警鐘聲猛然響起,系密特感到後領被一雙強悍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提了起來。

「現在來不及了,快躲到裡面去。」那個大漢將系密特一把拋給了旁邊站立著的一個中年人。

中年人抱著系密特,鑽進了一個巨大的窟窿裡面。

那個大漢站立在街道中央,除了他之外,還有一些和他差不多的壯漢也聚集在那裡,他們的手中全都握著幾把斧頭。

從那個窟窿,系密特只能夠看到,那些身強力壯的漢子,猛然間同時揮起胳膊,帶著嗚嗚的風聲,眾多的斧頭朝著街口飛擲而去。

飛快地鑽進那個窟窿,這些勇敢的壯漢退了回來。

立刻,一群手持長槍的人用他們手中的武器,將洞口完全堵住。

系密特終於看到魔族的身影,那些想要從窟窿鑽進來的魔族,全都倒在了長槍的穿刺之下。

猛烈的衝撞聲從四面八方響起,那是魔族用力敲打門窗發出的聲音。

撞擊聲並沒有引起眾人的擔憂,但是那木板斷折、破裂的聲音,卻令每一個人感到揪心。

突然間,一道光亮透了進來,那是一塊已被擊破的門板。

一個人飛快地走到亮光旁邊,他猛地一槍戳了過去。

一聲淒慘的嚎叫聲響起,緊接著鮮血順著縫隙流淌了進來。

那個人猛地拔出手中的長槍,他仍舊警惕地站在那裡。

外面的聲音顯得越來越嘈雜淩亂,突然一陣巨響,伴隨著無數破碎聲和撞擊聲,系密特甚至感到腳下微微顫動了一下,緊接著身後的另外一個窟窿裡面,傳來一陣沉悶的磚塊倒塌聲。

「不好了,六號的牆壁塌了。」窟窿裡面傳來一陣充滿焦慮的呼叫聲。

只聽到黑暗之中傳來幾聲咒罵,緊接著兩三個人轉過那個窟窿,朝著後面奔去。

系密特掙脫了那個抱著他的人的手臂,同樣鑽過那個窟窿。

這原本是一排連在一起的房屋,此刻兩棟樓之間的牆壁已被打通,前方隱隱約約能夠看到有一絲光線,那裡想必就是牆壁坍塌的所在。

「四號,四號……」黑暗中傳來一陣驚呼聲,緊接著便是一連串慘叫哀嚎的聲音,那是人類所發出的慘叫,系密特完全可以分辨出來。

那幾個增援的人顯然加快了腳步,而那越來越顯得慌張的呼救聲,證明情況已然萬分緊急。

系密特此刻已顧不上掩飾身份,他急速從那些飛奔的人身邊衝了過去。

彎刀飛旋,那些長槍未曾受到絲毫損傷,但是站立在洞口的那個魔族,已被砍成了幾段。

飛身從窟窿裡面鑽了出來,系密特將彎刀揮舞成無數循環往復的圓圈。

在那窄小的房間裡面,魔族幾乎擁擠在一起,飛旋的利刃將它們強悍的身軀輕易地切開。

帶著一陣風,系密特從那坍塌的缺口飄了出去,不過他並沒有冒冒失失地闖到大街之上,畢竟他不敢肯定,是否有詛咒法師或者飛行惡鬼等待在外面。

突然間,一座巨大的騎士雕像蕩了下來,這座數噸重的大理石塊,將一群魔族擊飛了出去,同時在街道的地面上留下一條極深的劃痕。

當這座雕像再一次蕩起來的時候,已經化作數百塊大大小小的碎片,朝著前方飛灑而出。

原本擁擠在這條街道上的魔族,轉眼間躺倒一大片,不過也有些石塊,砸在四周的房屋的牆壁上面。

系密特此刻總算知道,剛才大地的震動是怎麼一回事情,同樣也終於知道,這塊牆壁是如何坍塌下來。

更多的巨響從其他街道傳來,顯然那裡也同樣陷入苦戰之中。

突然間,系密特看到頭頂上飄過了一道巨大的陰影,那是魔族的飛船,高高在上的眼睛。

同樣系密特也在猜測,正是這個傢伙在指揮著底下的魔族。

看來這一次,魔族打算先佔領這個容易控制的街區。

突然間,一陣爆炸聲從魔族飛船前進的方向傳來,劇烈的爆炸,將上方的屋頂整個掀飛了開去。

漫天的瓦片和磚塊如同冰雹一般傾瀉而下,不過這些東西對於魔族來說,並非是致命的武器,甚至無法令它們受到小小的損傷。

不過卻提醒了系密特,頭頂上擁有著他所需要的、用不著擔心會用盡的武器。

飛身跳了起來,系密特手抓腳蹬,轉眼間已跳上了屋頂。

此刻這裡已是一片殘破,只留下屋脊和倒塌的房梁,而遠處一座房屋的頂樓天窗口,正站立著兩個人,其中的一個完全是神職人員的打扮,系密特猜想,那或許便是這個街區的戰鬥指揮者。

至於另外一個人,他無從猜測,同樣無從猜測的是,這兩個人抬著的弩床到底來自何方。

顯然剛才正是這架弩床發射出來的箭矢,令那魔族飛船爆炸。

突然間,天空中飛舞的一片細小黑點,引起了系密特的注意,正如他擔憂的那樣,魔族飛船的爆炸,引來了最令人討厭的東西。

系密特飛身跳上另外一排房子的屋頂,他彎腰半跪在房頂上,信手揭起一塊瓦片飛了出去。

一塊接著一塊的瓦片,旋轉飛舞著飛向空中,系密特的力量來自於他的希望,而他的希望,正是勁弩一般強悍的力量。

漫天的瓦片帶著死亡和毀滅,雖然大部分瓦片,並沒有擊中那些異常靈活的飛行惡鬼,不過這些瓦片掉落下來之後,同樣能夠輕而易舉地,削掉底下站立著的魔族的頭顱。

系密特時而也刻意地,向下方擁擠在一起的魔族隊列,飛去一串瓦片。

成片的魔族倒了下來,但是從街頭巷尾總是會湧出新的魔族。

這支魔族大軍好像源源不斷,這令系密特感到更加討厭起來。

突然間,一陣血紅的迷霧,從旁邊的一個街區升騰而起。

系密特頓時感到異樣恐慌,他抓起一把鋼釘,從這排屋頂跳到另外一排屋頂,頃刻間便遠離了那血霧升騰的地方。

接連發射了幾根鋼釘,將圍繞過來、想要包圍他的飛行惡鬼或是釘穿,或是驅散,系密特繞著*,尋找著魔族之中那最為致命的種類的蹤跡。

又是一陣血霧飛起,這一次,系密特終於找到了目標。

一連串瓦片飛向那擁擠在一起的魔族之中,那些魔族士兵顯然是在保護詛咒法師,不過正好成了系密特的靶子。

往往一塊瓦片都能夠帶起兩三顆飛起的頭顱,頃刻間,魔族隊伍之中倒下了一片,看到那飛起的、帶著捲曲犄角的猙獰頭顱,系密特終於感到一種復仇的喜悅。

一陣隱隱約約的紅光在腳下飛騰而起,系密特幾乎反射式地腳尖一點,跳飛開去,當他的身形剛剛飛離方才站立的屋頂時候,血霧已然蔓延開來。

看著那沿著街道迅速蔓延的一片血霧,系密特無比慶幸,勃爾日的建築物全都很高,顯然這些高聳的樓宇,限制了那些最為可怕的魔族生物,發揮它們原本應有的威力。

用幾根鋼釘解決掉想要偷襲他的飛行惡鬼,系密特一刻不停地在屋頂之上跳躍、飛舞,他絕對不想再一次停下來,成為詛咒法師的靶子。

血霧漸漸遍佈整個街區的每一個角落,不過系密特已然注意到,這或許是魔族最後的瘋狂。

這些血霧同樣對魔族士兵也一樣致命,而隨著風蔓延開來的血霧,首先將擁擠在街道小巷之中的魔族士兵吞沒。

一切漸漸變得平靜下來,雖然仍舊可以看到魔族飛船飛過,不過它們全都投向了其他地方。

血霧漸漸變得淡薄,最終化成掛在牆頭的斑斑血痕。

系密特站立在屋頂上,探頭向下張望,只見街道上,到處趴滿了魔族的屍體。

行走在高高的屋頂上,從這裡看勃爾日,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那高地起伏的屋頂,就彷彿是浩瀚無垠的海面,而那突兀高聳的塔樓和屋頂,便是那海面上的礁石和島嶼。

而最顯眼的,莫過於那些建造在屋頂之上的圓盤架子,那原本是用來架設弩床,對抗魔族飛船的工事,此刻卻已然空空如也,既看不到士兵,也沒有那些弩床的蹤跡。

突然間,一陣哀嚎和哭泣從下方傳來,系密特探頭張望了一眼,只見下面一片淒涼哀傷的景象,沿著街道整整齊齊地排列著一具具屍體,而那些發出哭泣的人,正緩緩沿著街道尋找著死去的親人。

系密特注意到,那些哭泣著的大多數是婦女和孩子。

一個魁梧強壯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正是剛才抓住他後領的大漢,此刻他同樣靜靜地躺在路邊,而在他的身旁躺著的中年人,系密特依稀也有些印象。

一陣微微帶有一絲憂傷的祈禱聲遠遠傳來,剛才在天窗口看到的那個牧師,此刻正沿著街道緩緩而行,朝著兩邊躺著的那些已然逝去的勇士們,傾灑著聖水。

看著此情此景,系密特的心情異常沉重。

朝著遠處走去,系密特已沒有什麼心情去顧及,那個正站在樓頂的天窗口,用驚詫的眼神看著他的站崗、放哨的人。

跳過一座又一座屋頂,下方有的顯得非常平靜,而有的卻正在激戰之中。

勃爾日城的北區,原本應該是最為安全的地方,因為勃爾日的聖殿就建造在這裡。

但是此刻,北區早已經淪為最為激烈的戰場,魔族的每一次進攻,幾乎全都從這裡開始。

悲傷和絕望的氣氛,同樣瀰漫在這個曾經是最為繁華熱鬧的地方,那個曾經是印象最為深刻的藝術沙龍,此刻已擠滿了等待救援的傷員。

河岸邊的街道上,同樣躺著一排排死者的屍體,只不過這些死者的身上多了一塊白布而已。

在兩旁那些氣勢恢宏的建築物門前的台階上,坐著垂頭喪氣的士兵,他們身上的鎧甲已遍佈血跡。

不過和那些聖堂武士比起來,這些士兵身上的血跡根本就算不得什麼。

街道上最為顯眼的,莫過於聖堂武士,他們那高大魁梧的個頭,令他們看上去就彷彿是傳說中巨人一族的成員,但是和身高比起來,更為顯眼的是,聖堂武士中的每一個人,幾乎全都被鮮血染得通紅。

系密特的出現,同樣也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一個小孩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個最為危險的地方,這原本就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更何況,系密特的身上同樣沾染著不少血跡。

除此之外,還有他掛在腰際的那兩柄彎刀,幾乎每一個看到那兩柄彎刀的士兵,都立刻想到,這又是一個對聖堂武士充滿了羨慕和憧憬的小孩。

進入聖殿,同樣也沒有一個人阻擋他,聖殿仍舊是原來那副模樣,只不過此刻空地上多了一些筆直朝天的細長刺槍。

「西塞大師和泰隆大師在哪裡?我希望能夠見到他們。」系密特對一位力武士說道。

那位力武士上上下下地打量著系密特,過了一會兒問道:「閣下是系密特.塔特尼斯勳爵?」

系密特點了點頭,此刻他顧不上客套。

「西塞大師此刻正在協助防守羅登廣場,泰隆大師想必正在欽差大人身邊,保護他的安全。」那位力武士說道。

「我正在尋找法恩納利伯爵,你是否能夠告訴我他的行蹤?」

系密特連忙問道,他真正關心的並非是那位哥哥的盟友、國王的欽差,而是格琳絲侯爵夫人。

「非常抱歉,沒有人知道欽差大人在哪裡。當魔族開始攻擊之初,他指揮了幾個小時,魔族就突破了防線,緊接著勃爾日就被分隔了開來,欽差大人陷入了重圍,不過他應該已經躲了起來。

「但是非常不幸的是,他和我們所有人失去了聯絡,或許是跟隨他的那位祭司發生了什麼意外。」那位力武士說道。

「勃爾日的防線,怎麼會在僅僅幾個小時之中便被突破?」系密特忍不住問道。

「最主要的原因是,這一次誰都沒有想到,魔族竟然會不顧一切,用飛船將士兵強行運送到城裡。

「以往魔族並沒有這樣瘋狂,與此同時我們也沒有準備充分,在屋頂守衛著的巨弩兵因為一直平安無事,所以半數以上擅離職守,開戰之初,甚至來不及回到各自的崗位。

「除此之外,欽差大人的指揮也有很大問題,他隨意調度兵團,甚至隨意從編製好的兵團裡面抽調小隊,因此戰役一開始,指揮便一片混亂,每一個兵團的指揮官,根本就無法聯絡自己的部下。」

聽到這位聖堂武士如此一說,系密特已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

顯然法恩納利伯爵根本就不信任勃爾日城的守衛部隊,與此同時,他或許還希望能夠有所表現。

系密特相信法恩納利伯爵的戰術,想必不會有太大的錯誤,因為這位伯爵大人經常閱讀一些著名軍事家的著作,曾經有一段時間,這位一心想要表現自己的國王寵臣,夢想著能夠在戰場上一顯身手,讓任何想要壓制他的人都沒有話說。

正因為看了那麼多軍事著作,當初他才能夠力排眾議,堅持北方領地的重要性。

不過,擁有敏銳的戰略眼光,未必意味著就是一個名將,這位從來沒有指揮過軍團的外行,顯然沒有意識到,戰爭的成敗除了依靠周密的佈置,還有正確的指揮。

「現在由誰指揮作戰?」系密特焦慮地問道。

「沒有統領全局的指揮官,每一個兵團都在各自為戰。」那位聖堂武士說道。

「難道沒有人站出來組織抵抗?」系密特問道。

「只有幾個文職官員發起過提議,不過現在,沒有一個軍人願意聽從文職官員的命令,而各個兵團的指揮官,沒有一個願意擔任總指揮官的職位,全都希望受到別人的領導。」那位聖堂武士說道。

系密特點了點頭,他能夠猜到這是為什麼。

此刻總指揮的職位絕對燙手,勝利的話,功勞無疑歸於法恩納利伯爵,一旦失敗卻必須承擔所有責任,而且毫無疑問,那位指揮失當的欽差大臣,肯定會將所有責任推到那個代指揮官身上。

「你是否能夠幫我,將所有兵團指揮官召集到這裡來?」系密特說道。

看到那位聖堂武士顯露出疑惑的神情,系密特從內側衣服口袋裡面,取出了那封國王陛下親筆簽署的授權書,說道:「請你將這樣東西帶去給各位將軍過目。」

一排排的欄杆被拆卸下來,到處都豎立著直衝天空的長槍,好不容易湊齊了巨弩,弩手回到了屋頂上的陣地。

一扇扇屋頂天窗後面,站立著手持重型軍用弩的士兵,他們的目標是飛行惡鬼,因為系密特剛剛聽說,最初的那輪攻擊中,守衛在崗位上的巨弩手,全都犧牲在這些令人討厭的可怕魔族的偷襲之下。

已經會合在一起的兵團,開始向那些仍舊激烈戰鬥中的街區推進。

不過令那些兵團軍官難以接受的是,系密特命令他們將手中多餘的武器,甚至包括重型軍用弩,分發給自發組織起來的平民。

一聽到這個命令,那些兵團的指揮官不約而同地,聚攏到臨時充當指揮部的聖殿。

系密特看著這些站立在自己面前,遠比自己大許多的軍官,一口一個長官地稱呼自己,他確實感到有些滑稽,不過此刻他必須表現出身為指揮官的威嚴。

「各位不需要再說下去了,我相信各位已看到蓋博區第七、八、九三塊街區的民眾,自發組織起來的防禦。

「我相信,各位也已看到了他們所獲得的戰果,他們沒有任何像樣的武器,只有一些長槍,但是他們所消滅的魔族,卻絕不比任何一個兵團少。

「各位想必同樣也看到了他們的損失,我想各位必然能夠相信,那些犧牲了生命的平民,全都是絲毫不遜色於士兵們的勇士。

「現在對於我來說,唯一需要考慮的,便是如何盡快將魔族驅逐到勃爾日城外,為了這個目的,我要讓每一個勇士都拿起最有效的武器。

「至於各位所擔憂的那些事情,你們所擔憂的,心懷叵測的歹徒會因此得到強悍有力的凶器,這根本就是不必要的,因為我親眼看到過一群歹徒,全都裝備著重型軍用弩。

「各位想必非常清楚,在北方領地,這種武器的氾濫和流失,早已不是什麼秘密,正因為如此,我不希望各位再以這個原因而拒絕執行我的命令,我的手中擁有陛下的全權委託授權,不過我並不打算用這來壓服各位。」

說著,系密特轉過頭來,對身邊的那位聖堂武士大師說道:「泰隆大師,所有的聖堂武士是否全都聽從我的調遣?」

「是的,這是大長老的命令。」泰隆大師點了點頭說道。

系密特重新轉過頭來,對那些指揮官們說道:「從現在起,任何不執行我的命令的兵團,將無法得到聖堂的支援,而且無論發生什麼,無論結局如何,這個兵團的指揮官,都必須自己為一切負責。」

看著那些指揮官們離開,系密特長長地出了口氣。

「或許對一個聖堂武士並不應該說這樣的話,不過我仍舊覺得你長大了一些,也變得成熟了一些。」泰隆大師微笑著說道。

「以前我總是覺得,長大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但是現在,我感到這並不有趣。」系密特歎息了一聲說道。

「這就是長大的證明,不過很可惜,你未曾運用你腦子裡面的聖堂武士的記憶,對我們來說,無論我們成為聖堂武士的時候是多大年紀,在成為聖堂武士之後便已然長大,當然成熟還需要一段時間。

「但是你在拒絕聖堂武士身份的同時,也拒絕了聖堂武士的記憶。或許在你看來,聖堂武士的處世哲學,就只有自我約束和忍讓。

「如果你好好研究一下你的記憶,你或許會有許多發現,傳承核晶真正的價值,並非只是武技的傳承,而是智慧的延續。

「每一個人的思想都完全不同,記憶核晶也同樣如此,徹底瞭解別人的思想,對於其他人來說根本不可能,這是只有我們聖堂武士才擁有的能力,為什麼你不試試在寶庫之中搜尋一些有用的東西?」泰隆大師說道。

聽到這樣一說,系密特顯得有些茫然起來,他並不能夠完全明白這位大師所說的話的含意。

正當他極力思索著的時候,一位力武士走了進來。

「勳爵大人,魔法協會發出了求救信號。」那個力武士說道。

「魔法協會?」系密特疑惑不解地問道。

「誰會在那裡?那個街區早已經被魔族攻佔了,至於魔法師們早就不在那裡了,其中的大部分在河灘邊伏擊,另一些則在準備對付魔族飛船的武器。」泰隆大師沉吟道。

「魔法師在抓鳥?」系密特疑惑不解地問道。在他印象中,那些所謂對付魔族飛船的有效武器,就是從南方過冬回來的侯鳥,而上一次戰役勝利之後,這些侯鳥已然被放歸大自然的懷抱。

「不,是鴿子,不過即便是鴿子這種馴服的鳥類,想要徹底控制它們,仍舊需要花費時間。」那位大師解釋道。

「不知道誰會被困在魔法協會,我帶一些人去一趟。」系密特說道。

「這並非是一個好的選擇,既然你令自己成為了總指揮官,那麼發號施令的工作,將比任何其他工作更加重要,那些指揮官們或許會在你離開的時候,有緊急事情需要你作出決定,而前往魔法協會,只需要一個有能力的聖堂武士。」泰隆大師搖了搖頭說道。




第十集 魔族反攻 第五章 魔法的力量

勃爾日城。

這座集恬靜的田園清麗和典雅的華貴端莊為一體的美麗城市,此刻正在魔族的進攻之下,發出陣陣痛苦不堪的呻吟。

在這座北方領地最為美麗的城市之中,有一座最顯眼的建築物,這座建築物高聳卻又纖細,那便是勃爾日城的魔法協會高塔。

雖然北方領地根本就沒有幾個魔法師,不過作為大城市的象徵,勃爾日仍舊建造了這樣一座恢宏氣派的高塔。

這座高塔,除了作為魔法協會的象徵之外,還有一個用處,便是讓魔法師們通過神奇的傳送魔法,在遙遠的城市之間旅行。

這是唯有魔法師才擁有的特權,不過能夠享受這種特權的魔法師,也必須擁有相當的實力。

而此刻,在這座勃爾日城最高聳的建築物裡面,一位老者正皺緊了眉頭,朝遠處眺望著。

因為這座塔的高度,使得這裡同樣也是一個相當不錯的瞭望哨。

看著腳下那四處走來走去的魔族,那排成陣列,朝著街道進發的魔族兵團,那魔族飛船源源不斷地,將更多的魔族運到這裡,這位老者的眉頭越皺越緊。

這裡幾乎已然成為了魔族集結,並且發起小規模進攻的中心。

看了一會兒之後,這位老者已發現問題的所在。

這個地方,或許是勃爾日城最為高聳,同時也是最為空曠的地方。

前面是橫穿城市的勃爾日河,旁邊是一座比這裡稍微低一點點的教堂,這兩座突兀的建築物四周,不是空曠的廣場,就是平坦的草地。

看著那大片平整的土地,波索魯大魔法師搖頭苦笑,他總算知道,這裡為什麼這麼容易被佔領,同樣也終於知道,為什麼沒有人打算反攻這裡。

在牆上畫了個魔符,不一會兒,隨著一陣咚咚的腳步聲響起,一個纖細瘦弱,只是用簡單的木桿和伸縮線組成的魔偶跑了上來。

波索魯大魔法師看了一眼這件簡單的製作品,搖了搖頭。

對著那個魔偶說了幾個藥劑以及配製比例,波索魯大魔法師揮了揮手,讓那個魔偶離開去工作。

這位大魔法師相信,這裡應該儲存著他所要的那幾個藥劑,因為那都是非常平常的材料。

過了好一會兒,那個魔偶拎著一個口袋跑了回來。

波索魯大魔法師指了指窗口,那個魔偶便將袋子徑直放在了窗沿上面,然後轉身離開了。

從擱在窗沿的袋子裡面,抓起一把白色的粉末,波索魯大魔法師朝著下面張望了一眼,然後用力一甩,將這些粉末飛散開去。

這些粉末隨風飛舞,飄飛到很遠的地方,才緩緩地降落下來。

波索魯大魔法師淡然地看著窗外,看著那微不可見的粉末,粘在了底下那些魔族的身上。

在這窄小的塔頂,這位大魔法師悠然地轉了一圈,他吟誦著咒語,指引著風,將口袋裡面的粉末,均勻地傾灑向底下的那些魔族。

這並非是什麼高明的魔法,說穿了,只不過是一些小把戲而已,不過這位大魔法師卻相信,如果能夠正確地運用小把戲,同樣能夠令小把戲成為最為致命的武器。

當初馴服那些飛鳥,同樣也只不過是一些小把戲,卻給戰役帶來決定性的轉機。

躲在一個角落裡面,波索魯大魔法師取出他的水晶球,此刻他所要施展的,只是一個小小的幻術。

輕輕地吟誦著一段簡單的咒文,那些剛才傾灑到地面上的粉末,突然間散發出一陣黯淡的星光。

緊接著,無數似真似幻的人影突然間出現在四面八方,那是無數士兵正在浴血奮戰、拚命廝殺的景象。

波索魯大魔法師吟誦著咒語,此刻他所施展的,是一種類似於海市蜃樓的簡單幻術,他等待著那些魔族,對於他所製造出來的景像有所反應。

突然間,一聲慘叫聲傳進他的耳朵裡面,這位大魔法師轉動了一下水晶球,水晶球裡面映射出底下的景象。

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底下熱鬧成一團,在幻象之中,魔族開始相互砍殺起來,更有一團團鮮紅色的血霧從四面八方湧起,那些身上沾染上血霧的魔族,頂多掙扎兩下,便倒在了地上。

普通魔族在黑夜裡面看不見東西,而且會受到幻術的影響,這原本早已經為他們所知,事實上,用幻術消滅魔族的實驗早已經進行,只是雖然能夠對付普通魔族,卻蒙蔽不了那些魔族飛船的眼睛。

突然間,水晶球發射出陣陣白光,那是警告的信號。

波索魯大魔法師連忙用手輕輕抹了一下那顆水晶球,水晶球裡面的景象,已然變成高塔頂部的天空。

一艘魔族飛船正懸空停在那裡,看它的樣子,就彷彿是一個威風凜凜的指揮官。

而底下那原本正在激烈廝殺中的魔族,已然停了下來,雖然哀嚎慘叫的魔族已躺倒一地,不過波索魯大魔法師仍舊沒有看到,他能夠逃出生天的可能。

「看起來,只能夠冒險試驗一下這個新的魔法了。」波索魯大魔法師自言自語道。

他小心翼翼地站立在窗口,凝視著上方,令他感到滿意的是,頭頂上的魔族眼睛,顯然並沒有注意到他的舉動。

這座高塔早已經受到了隱形魔法的保護,這原本是為系密特創造的魔法,不過最後這位大魔法師改變了初衷。

他用那擅長偽裝的鎧甲,代替了這更加完美的隱形。

看到新的隱身魔法確實有效,波索魯大魔法師終於放下心來。

只要魔族的眼睛看不到他的存在,他就有信心成功地從這裡逃離,畢竟在他的手中,還掌握著真正的殺手#。

真正的殺手#,原本就是為了對付那些高高在上的魔族眼睛,雖然它也能夠用來對付其他魔族,不過顯然有些大材小用。

創造這件新的武器的靈感,來自於那些能武士,能武士所發射的閃電風暴,堪稱威力最為強悍的武器。

魔法協會一直試圖對這種力量進行稍微的改變,畢竟在魔法師們看來,將敵人殺死,和將敵人變成焦炭,並沒有實質性的區別。

而前者所需要花費的能量,遠比後者要小許多,這樣發射一次威力強悍的閃電風暴,或許足以支持連續發射許多威力小一些的閃電風暴。

無數次嘗試最終以失敗告終,不過這些實驗卻帶來了意想不到的收穫。

輕微的電擊能夠令生物麻痺,而魔族同樣也是生物之中的一種。

而受到麻痺的生物很容易被催眠,那些受到操縱的飛鳥便吃過同樣的苦頭。

從袖子裡面取出了一根金色的三寸多長的針,這便是波索魯大魔法師一直在研究的秘密武器。

這件武器唯一的缺點,便是距離不能太遠,波索魯大魔法師估摸了一下他和那艘魔族飛船的距離。

如此靠近的距離實在難得,這位大魔法師甚至有些慶幸起自己的運氣來。

在天空中的,那個巨大的魔族飛船是如此明顯,這位大魔法師根本用不著擔心無法對準。

將意識沉入到精神深處,波索魯大魔法師開始冥想,在他的腦力裡面,漸漸浮現出魔族飛船的影像,而那個魔族飛船的正中央,顯露出一個紅色的小點。

那是神經中樞所在的位置,再強悍的生物都擁有同樣的弱點,只需要對準神經中樞輕輕一擊,即便聖堂武士也肯定倒地不起。

那根金針猛地振動了一下,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就彷彿是琴弦被輕輕撥動,又像是冰柱被用力折斷。

波索魯大魔法師感覺到自己的手指一陣發麻,緊接著那根金針脫手飛出。

沒有爆炸,也沒有任何其他反應,不過此刻站在那高高塔樓上的大魔法師,心中卻充滿了喜悅。

他的意識已然飛離了身體,正緊緊附在那魔族飛船之上。

此刻他唯一感到遺憾的就只是,無法理解這個奇特魔族的思想和語言,他唯一可以做的,就只有讓這艘魔族飛船上升和降落。

這就是他剛剛研究出來的成果,不過在此之前,他只是在其他魔族身上進行過實驗,卻從來未曾運用到這種奇特魔族的身上。

控制著魔族飛船越飛越高,波索魯大魔法師漸漸感到有些吃力,隨著距離的拉遠,他的意識越變得模糊和遲鈍。

正當他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置這個巨大、卻沒有一種攻擊能力的魔族的時候,遠處又飄來兩艘魔族飛船。

這兩艘魔族飛船的底下,吊掛著成群的詛咒法師,而它們的四周,更是盤旋著許多飛行惡鬼。

看到這番景象,波索魯大魔法師決定進行一次嘗試,他指揮著頭頂上那艘魔族飛船,朝著遠處那兩艘魔族飛船撞了過去。

兩個皮球互相碰撞會發生些什麼?這位大魔法師自然相當清楚,魔族飛船和魔族飛船互相碰撞只會輕輕彈開,根本不會造成任何傷害。

不過,他將賭注壓在了那些飛舞著的飛行惡鬼身上。

如果那兩艘魔族飛船發現,撞來的這艘魔族飛船完全失去了意識,那麼它們或許會命令飛行惡鬼發起攻擊。

遠處傳來三聲沉悶的爆炸聲,那劇烈的爆炸,證明了這位大魔法師贏得這場賭博。

站立在窗口,波索魯大魔法師重新掏出了他的水晶球,再一次令幻影籠罩住底下的魔族。

但是令他感到失望的是,這些魔族仍舊呆呆地站立著,根本就沒有絲毫的動作。

波索魯大魔法師感到非常無奈,這顯然是剛才那艘魔族飛船下達的命令。正當他開始思索著,應該如何應對眼前的情況,突然一陣慘叫聲,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見一隊聖堂武士,從遠處一條街道之中殺了出來,飛舞的彎刀和閃爍的電光,在瞬息間將大片魔族徹底吞沒。

這突如其來的救援,令高高在上的大魔法師感到欣喜,不過更令他感到高興的是,底下的那些魔族仍舊靜靜地站立著,充當著靶子和目標。

這意想不到的收穫,無疑是最值得驚喜的一件事情。

如果能夠想辦法徹底控制那魔族的眼睛,或許能夠令魔族士兵全都站著不動,任憑砍殺穿透。

這位大魔法師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這絕對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從高塔之上探出頭來,拚命喊道:「別全殺光了,給我留下幾個,它們是最好的實驗品。」

看到底下的魔族仍舊被成片成片地砍倒,波索魯大魔法師正打算再喊一次,並且用魔法將聲音擴大,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又傳來一連串轟鳴聲,不過這一次的轟鳴,顯然並非是魔族飛船爆炸所引起。

一股濃煙從遠處升起,城市的一角被熊熊燃燒的大火所吞噬,如同沉悶的雷聲一般,又是一串轟響滾滾而來,更多的濃煙升騰起來。

波索魯大魔法師眺望著那個方向,他知道那是班莫的援軍終於到了。

魔族的進攻越發猛烈起來,魔族的飛船幾乎整天在城外盤旋著,而靠近城牆的地方,總是籠罩在一片血霧之中。

不過此刻,勃爾日城裡的居民已然平靜下來,恐慌暫時遠離他們而去。

所有的街區都已收復回來,士兵們重新站立在街口維持秩序。

不過真正令所有人感到安心的,仍舊是那一座座投石車,這些投石車能夠投擲出威力無窮的驚雷。

這些驚雷落下的地方,無論是房屋,還是橋樑,都立刻化作一片濃煙滾滾中的斷垣殘壁。

不過,更多的驚雷落在了魔族的隊列中間。

每一聲轟鳴,都令數十米半徑裡面豎立著的任何東西樹木、樓宇還有魔族,變得千瘡百孔。

重新恢復了秩序的勃爾日,卻已傷痕纍纍,上一次戰役之中的幸運天堂,此刻看上去卻更像是人間地獄。

死者的屍體被抬到勃爾日河的河堤下面。

教堂的鐘聲幾乎一刻不停地敲擊著,和鐘聲相應和的,是城外炸雷爆裂開來,所發出的陣陣沉悶轟鳴。

雖然仍舊感到悲哀,不過此刻已沒有多少哭泣的聲音,活著的人甚至開始慶祝自己的生還。

突然間,一群鴿子猛然間直衝雲霄,它們在天空中盤旋了幾圈,然後朝著城外飛去。

不過這一次,看著那些遠去的鴿子,人們再也沒有像當初那樣歡呼。

沉重的傷痛,即便用再恢宏的勝利,也難以撫平。

清晨濃霧散去之後,勃爾日的街道上漸漸變得熱鬧起來,不過此刻的熱鬧之中,帶有一絲緊張,同樣也帶有一絲憂傷。

更多的支架被安在了房頂上面,曾經被認為不會遭到襲擊的勃爾日,此刻已然用滿身傷痕證明,任何僥倖的結果都令人難以承受。

原本露天的支架,現在多了一頂帆布帳篷,更多的巨弩被安上了支架。

每一座樓房的頂樓都被清空了出來,三班輪流站崗放哨的士兵,成為了這些屋子的主人。

廣場和大街的十字路口,總是能夠看到漆成紅色的一座崗哨,崗哨之中隨時坐著一位軍官,軍官的職責便是聽取居民的報告,而報告的內容,就是他們樓上的士兵是否放鬆警惕。

懲罰總是異常嚴厲,正因為如此,敢於開小差的士兵,在短短的幾天之中,便銷聲匿跡。

勃爾日曾經引以為傲的廣場,和寬闊的街道,現在擺滿了尖利狹長的排釘。

那曾經作為富有高貴象徵的馬車,此刻已然被徹底封存,佈滿利刺的街道根本就無法讓馬車通行。

不過仍舊有一樣東西,能夠代表富有高貴的證明,那就是在寬闊的草坪上,挖掘巨大而又通風的地窖。

勃爾日的貴族在一夜間放棄了所有的娛樂,如何在下一次魔族進攻之中活命,成為了最主要的交流話題。

一個堅固隱蔽,同時又準備充足的地窖,成為了最為流行的風尚。

同樣,在街頭巷尾也盛行著互相交流的風尚,無論平民,還是軍人,都交流和比劃著從魔族的攻擊之下逃生的經歷。

從特賴維恩退役下來的傷兵,和來自班莫的士兵,用如何依靠工事對付魔族的辦法,交換放置炸雷堵塞路口、製造滑坡和坍塌,以消滅魔族的技巧。

此刻在聖殿,在力武士的修練場上,一場激烈的對戰正在進行之中。

那位巨人般的聖堂武士大師,將手中那兩柄特別寬大的彎刀,揮舞如同兩道雪白的牆壁,時而有一串火花飛濺而出,緊接著便是刺耳的金屬撞擊聲,和碎裂的聲響。

而系密特則不停地發射著鐵釘,他的雙手連環不斷,那擊打在刀牆之上的撞擊聲,就如同雨中的蕉葉、岸邊的波濤。

「好,輪到我了。」

那位一直被暴雨般的鐵釘壓著打的、巨人般的大師暴喝了一聲。

系密特連忙從地上操起一對奇特的盾牌,飛快地戴在手腕上。

這兩面盾牌比系密特的手臂稍微長一些,前端正好齊腕,手肘後面稍稍拖出一個尖端,盾牌兩側並不太寬,不過正好能夠阻擋住系密特的身體。

那位巨人般的力武士大師在地上抓了一把石子,這顯然是最原始,同樣也是最容易掌握的暗器。

猛揮手臂,那把石子如同驟雨一般撒了出去。

所有人都以為系密特會用那奇怪的盾牌格擋,但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系密特如同一隻雪貂一般,飛快地竄到一邊。

石子擊打在他剛才站立的地方,將地面上擊打出一道道極深的劃痕,專注於力量的力武士確實不同凡響。

又是一把石子飛撒過去。

系密特再一次表現出了他在那座山峰上面領悟的技巧,只見他像極了一頭雪貂,不停地在四周竄來竄去,而且他的身體,始終緊貼著地面。

亂飛的石子擊打著四周,令那些原本只是觀戰的聖堂武士們一陣忙亂,此刻他們全都有殃及池魚的感覺。

雖然只是石子,但是從這位力武士大師的手裡發射出來,可絕對非同小可,那些旁觀的力武士們,不得不像剛才的大師一樣,將手裡的彎刀舞成一片銀光。

此刻他們總算明白,這種被動挨打的感覺有多麼無奈。

正因為如此,那如同貂鼠一般竄來竄去的系密特,令他們感到好奇。

突然間,系密特的行動開始有所變化,他不再繞著外圍轉圈,而是猛然間朝著那位大師衝了過來。

同時,兩把石子飛擲了出去,這一蓬石子,幾乎將系密特的所有退路全都籠罩住,但是那位大師發出石子之後,輕輕歎息了一聲,他閃電般地拔出了腰際的彎刀。

正如他預料的那樣,系密特只是輕輕往旁邊一滑,手裡的盾牌微微一擋,一連串叮噹輕響之中,所有的石子全都彈了開去。

輕輕一聲清悅的金屬擊打聲,這一次,系密特非常恰當地掌握了出手的力度。

彎刀並沒有像第一次那樣折成兩段,兩位同樣以力量擅長的力武士,用刀背互相擊打了一下。

「非常有趣的想法,除了樣子難看一些之外,我相信在對付密集的箭矢的時候,應該會非常有效。

「只不過,你製造的這兩面盾牌,在我看來只是好看而已,我們的身材可比你寬闊許多。」那位力武士大師說道。

「這東西有很多用處,它們還是我的刀鞘,這一次在那座山峰的縫隙裡面,令我領悟了許多東西,其中之一便是鼴鼠的偉大。」系密特笑了笑說道。

「是的,這件事情我絕對相信,對於鼴鼠的崇拜,已令你快要變成一隻老鼠了。」那位力武士大師打趣著說道。

「我們或許會改變一下這種有趣的武技。」泰隆大師在一旁插嘴道:「其他人的身材沒有那麼矮小纖細,而且那種隨風舞動般的技巧,也不是這裡每一個人都能夠領悟和學會的。」

「只要一想到今後不得不帶著兩面盾牌,我就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或許今後還要穿上鎧甲也說不定。」那位巨人般的力武士大師搖了搖頭說道。

「這件事情,又有誰能夠說得清楚?或許在下一次戰役中,魔族將出現更為強悍的種類,或許我們確實得穿上鎧甲也說不定。」泰隆大師淡然地說道。

將手裡那對奇特的盾牌脫卸下來,系密特重新將兩柄彎刀,插回到固定在盾牌裡面的刀鞘之中。

將兩面盾牌互相鎖在一起,成為一個奇特的尖錐,系密特轉過身來,望著那位巨人般的大師。

當初增援的一百多位聖堂武士,活著回到聖殿的只有三分之二,其他人全都犧牲在特賴維恩堡,和那座崩塌的雪峰底下。

剛才那番對戰之中,系密特清清楚楚地感覺到,這位偏重力量的力武士大師,始終未曾施展出所有的力量,這並非是他有所保留,看上去更像是,他的身上帶有未曾痊癒的傷痕。

「塔登,我一直忘了問你,你們留在索系羅之後,怎麼又前往增援特賴維恩堡了?」系密特問道。

對於這件事情,他一直充滿了疑問,不過無論是葛勒特將軍,還是其他人,都不曾對他解釋過這件事情。

系密特自然絕對不會去向克曼狄伯爵詢問,正因為如此,眼前這位巨人般的力武士大師,是他唯一能夠得到消息的來源。

那位大師思索片刻之後,神情漸漸顯得嚴肅起來,他緩緩說道:「有一句話或許你不太喜歡聽,無可否認,克曼狄伯爵在作戰方面確實有所擅長。

「無論是上一次戰役,還是這一次,能夠守衛住北方諸郡,克曼狄伯爵和他的兵團功不可沒。

「而且在作戰的時候,克曼狄兵團的士兵全都奮勇頑強,而他們又總是遭受到最為猛烈的攻擊,增援特賴維恩堡,是葛勒特將軍向我請求的結果,這是他對於克曼狄伯爵的承諾。

「有一件事情,想必你仍舊還不知道,魔族曾經兩度重新挖開了那座山峰,不過克曼狄兵團拚命又將它們堵上了。

「特別是第二次堵塞洞口,我親自經歷那場戰役,你或許根本想像不到,那場戰鬥有多麼慘烈,所有剩下的炸雷全都用盡,克曼狄兵團的增援部隊只剩下一個小隊,那個洞口幾乎是用血肉堵塞住的。

「另外還有一件事情,想必你同樣不可能知道。在此之前,克曼狄伯爵曾經做了一件傻事,因為這件傻事國王陛下異常憤怒。

「而這一次,雖然克曼狄兵團付出了慘重代價,但是葛勒特將軍在親自詢問克曼狄伯爵之後,讓他自己將戰役報告全部抽掉,也就是說,付出了如此慘重代價之後的克曼狄兵團,將一無所獲。

「除此之外,我還有一件事情需要告訴你,克曼狄伯爵已向葛勒特將軍請求,解除一切軍職,不過葛勒特將軍暫時扣留了這個請求。」

塔登大師的話,令系密特沉默了好一會兒。

聖堂之中靜悄悄的,那些聖堂武士們全都默不作聲,身為旁觀者的他們,自然最能夠看清在這裡所發生的一切。

塔特尼斯家族幼子和克曼狄家族的對立,令他們感到深深悲哀,他們原本用不著像現在這樣,而此刻越加堆積起來的仇怨,更是令他們沒有轉圜的餘地。

系密特同樣默默地思索著這一切,他並非像塔登大師所說的那樣,絲毫不知道克曼狄伯爵所作的傻事。

最先告訴他這件事情的,是那位和塔特尼斯家族關係深厚的岡薩雷斯祭司,之後他又從法恩納利伯爵那裡,看到了國王陛下給予他的私人書信。

當初聽到這件事情的時候,系密特確實有那麼一絲惱怒,但是仔細思考過之後,他又變得漠然起來,那個時候,他的心中充滿了對於克曼狄伯爵的蔑視。

沒有想到事情的結果,居然變成了這樣。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位克曼狄伯爵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這對於他來說,原本應該是一件好事,至少用不著他動手,便已然報了仇。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系密特絲毫都高興不起來,彷彿胸口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他感到有些透不過氣來。

將那對奇特的護盾掛在牆上,系密特無精打采地信步朝著外邊走去。

大街上,每隔一兩米,便豎立著一排三尺多長的尖銳短矛,忙忙碌碌的人群走來走去,遠處不時地響起釘鑿的聲音,整個勃爾日,彷彿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工廠,幾乎每一個人都拿起了斧子和鎯頭。

一聲沉悶的擲地聲響起,緊接著陣陣白煙瀰漫開來,系密特朝著那個方向走去,他原本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情,走近之後才知道,是班莫的駐軍,正在演練在城市裡面投擲炸雷的技巧。

系密特聽伽馬男爵說過,他打算給每一個街道和路口編製一分列表,這樣就可以保證投擲炸雷的時候,炸雷的落點正好在街道中央,而不是將路旁的房屋變成一堆瓦礫。

看了一眼牆壁上的那一灘白灰,剛才投擲出來的,想必是裝滿白灰的沙包,士兵們用這些白灰來校準投擲的落點。

遠處建築物上到處佈滿的斑斑白點,看著那「滿目瘡痍」的景象,系密特知道這些士兵還需要多加練習,要不然當魔族再一次發起進攻的時候,或許用不著那些魔族動手,勃爾日也將被夷為平地。

一陣馬蹄聲響起,只見一輛馬車由遠而近。

輕巧的馬車前面,只有一匹馬拉行,狹窄的車身,幾乎和兩個並排行走的人差不多寬,後面的掛斗裡面,整整齊齊地放著一個個箱子。

這是此刻城裡唯一能夠通行的馬車,看著自己的傑作,系密特暫時心情稍稍好轉了一些。

他不由得越發佩服那位光頭魔法師,竟然在短短的時間裡,修改並且製造出了這麼多輕便馬車。

這些馬車幾乎能夠到達任何地方,後面的掛斗裡面放著的六枚炸雷,足以令一個小隊損失慘重。

而更多的時候,這些馬車被用來替投石車運輸所需要的炸雷。

令系密特感到自豪的是,那位光頭魔法師已用實驗證明,能夠可靠運送炸雷的,就只有這些裝滿了彈簧的輕便馬車。

正因為如此,這種輕盈靈巧的馬車,早已經成為魔法協會的秘密武器的固定搭配。

勃爾日河此刻是如此熱鬧,道路被徹底封堵之後,那條河流就成為了唯一能夠使用的通道。

正是因為如此,勃爾日河岸兩旁,擠滿了裝卸貨物的工人。

而那些被裝卸的貨物,大多數是用於構建工事的材料,因此,曾經被視為勃爾日城富裕繁華象徵的這條河流,此刻兩岸塵土飛揚。

離開熙熙攘攘的河堤,系密特拐進了旁邊的街道。

這裡稍微有些狹窄,也顯得較為擁擠,不過系密特絕對不會忘記,正是因為那略顯得擁擠的街道和街道兩旁那高聳的樓宇,使得魔族之中最為可怕的詛咒法師,難以發揮真正的威力。

一眼望去,這些街道的正中央,同樣佈置著一排排的長釘,不過此刻為了讓行人通行,這些長釘都被連在了一起,就像是一道柵欄一般豎立在街道中央。

那些釘死的門板此刻已拆開,不過許多人家的門和窗戶都多了一道鐵柵欄,更有人在房子的四周全都佈置了這樣的柵欄。

系密特相信,最近這段日子,鐵匠鋪的生意肯定極為興旺,一路上到處能夠看到,用小車推著鐵柵欄的工人們,行走在大街上。

那些在房屋牆壁上臨時打出的大洞,此刻已被修整成為了房門,厚實的門板蒙著一層鐵皮,系密特相信,裡面同樣是一道鐵柵欄。

看著四周,系密特感到此刻的勃爾日,彷彿變成了一個籠中的城市。

一路上,系密特沒有看到一個歡笑歌唱的人,這和上一次勝利時候的景象完全不同,或許是因為這一次勝利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或許是因為人們已然知道,魔族的進攻還會再一次到來。

誰也不知道,下一次是否還能夠取得勝利,即便勝利,又有多少人能夠活得下來。

不過,人們似乎也沒有了憂傷,憂傷彷彿伴隨著那些勇敢的人的屍體,一同埋葬掉了;人們也沒有了恐懼,經歷過那場死亡,從魔族的攻擊之中僥倖逃生的人們,已然變得堅強起來。

遠處廣場上聚集著一群人,大部分是女人和小孩,也有一些行動不方便的老人。

女人們穿著粗布衣服,戴著寬邊的圍裙,她們的手臂上還戴著袖套。

那些小孩有大有小,時而有兩個較大也較為頑皮的小孩,將小傢伙們惹哭,自然引來了一陣怒吼和吆喝。

系密特不由自主地朝著那裡走去,他身上的那件、內層鑲嵌了細密編織的鋼絲的厚布襯衫,雖然真實的價格昂貴無比,遠非平常人所能夠擁有,不過從外表看起來,倒是絲毫沒有什麼特殊。

正因為如此,穿著這身衣服的系密特,看上去並不顯眼。

只有他那白皙的肌膚,讓他顯得和旁邊的小孩有些不太一樣。

這個普通商業街上的廣場,並沒有太多的佈置,原本廣場中央,肯定曾經有過一座雕塑,不過此刻只剩下一個台基。

廣場的四周是五六層樓高的建築物,底下沿街的一面,全都開闢成了商舖。

不過此刻那些商舖,顯然同樣在進行改裝,就連那厚重的招牌,也被拆卸下來作為加固的材料。

無所事事的系密特,走到那台基旁邊,坐了下來。

此刻系密特這才注意到,那些女人們正聚攏在一起,一邊閒聊著,一邊清理著食料。

地上放滿了堆滿需要清理和已清理好的食料的盆子,還有一口大鍋,正股股地冒著蒸氣,大鍋的四周到處散佈著沾濕的雞毛。

土豆需要削皮,青菜需要摘除爛葉,這些全都是那些女人們的工作。

幾個大媽在那裡拔著雞毛,滾燙的開水冒著陣陣白煙。

不過那裡卻是小孩子們圍攏成群的地方,那些小傢伙們,顯然對於漂亮的雞毛非常感興趣。

系密特並沒有加入到拔取雞毛的行列,他坐在台基上,靜靜地聽著那些女人們的閒聊閒語。

「你家的那個大窟窿,什麼時候才可以堵上啊?你家隔壁的那個傢伙,可不是好人啊!」

「沒有辦法,現在只好用一塊床板封起來,我丈夫已經去訂做門板了。」

「這孩子倒是挺乖的,不哭也不鬧。」

「是啊!他是我唯一的寄托。」

「聽說又有許多人遷入這裡,勃爾日有什麼好的?剛死了這麼多人。」

「已經夠幸運了,聽說格蘇恩到現在還受到圍攻呢!聽說調過去了兩架炮車都不頂用。」

「不錯,不錯,我的妹夫原本住在隆內,他剛剛帶著全家來到這裡,現在只能夠住在我的家中。」

「現在能夠算是比較安全的,除了這裡,就只有波爾玫,聽說波爾玫沒有死多少人,魔族一來,他們就全都躲到礦井裡面去了。」

「那麼為什麼大家不往波爾玫去,卻偏偏往勃爾日擠?」

「躲在礦井裡面不舒服唄……」

系密特靜靜地坐在廣場旁邊的台階上,此刻他感到心情漸漸變得寧靜起來。

聽著那些閒言碎語,系密特原本紛亂如麻的感覺漸漸消失。

這就是生活,對於市民來說,魔族入侵只是令她們的生活變得艱難,顯然這些女人們,並不會在意埃耳勒絲帝國是怎麼被毀滅的,同樣也不會去在意丹摩爾王朝,是否能夠在魔族入侵之中度過危機。

對於這些人來說,她們所在意的是活下去,並且活得更好一些。

土豆和青菜被扔進了鍋裡面,那些雞被撕成碎肉條,也扔進了鍋裡,系密特看到那些女人扔下手裡的活,擁擠在鍋子旁邊。

他正感到疑惑不解,不過很快便知道了原因。

只見那些女人們七手八腳,將雞腿全都撕扯下來,轉眼間,幾隻雞便被瓜分得一乾二淨。

那些原本起勁撿拾著雞毛的小孩們,立刻圍攏了過來,他們拚命踮起腳尖,張大了嘴巴,那可笑的樣子,讓系密特想起了鳥窩裡面等待哺育的雛鳥。

「想不想來一塊?」

一個青布長裙的婦人,手裡捏著一些碎雞肉,走到系密特面前說道。

系密特苦笑著搖了搖頭。

「客氣什麼?這年頭填飽肚子不容易,你在哪家當差?」那個婦人逕自將一些碎雞肉塞進系密特嘴裡說道。

「塔特尼斯家族。」

系密特只能夠接受這樣的好意,他一邊吞嚥著碎雞肉,一邊說道。

「哇!那可是個飛黃騰達的家族,你的前途無量啊,不過我記得,塔特尼斯家族全都搬到京城去了啊,應該沒有人留下。

「對了,你是以前那批伺候塔特尼斯家族的傭人吧,沒有跟他們一起去京城,我認識和你一樣的人,他就住在我們隔壁那幢樓裡面,他可後悔得不得了。」那個婦人說道,旁邊也漸漸圍攏過來幾個女人。

「不,我現在仍舊屬於塔特尼斯家族。」系密特說道。

「啊!那真的是前途無量了,跟著塔特尼斯家去拜爾克的僕人,聽說個個發了財,還見到過國王和王后。對了,你見過他們倆嗎?」

那個婦人問道,這樣的話題顯然很合女人們的胃口,系密特看到旁邊圍攏著的女人們,個個顯露出好奇的神情。

「經常有機會看到。」

系密特苦笑著說道,在京城的時候,他想不見到國王陛下都非常困難,因為那位陛下整天留戀在倫涅絲小姐身旁。

正說著,遠處緩緩地傳來教堂大鐘敲響的聲音,鐘聲穿過大街小巷到達這裡,已然顯得有些沉悶。

隨著鐘聲敲響,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突然間變得安靜了下來,那不絕於耳的釘鑿聲,也漸漸變得稀疏起來。

從街口漸漸聚攏過來穿戴打扮各異的市民,這些人的手裡全都拿著餐盤和大勺。

系密特這才想起,前幾天,溫波特伯爵因為大量難民湧入勃爾日,因此下達了一項命令,那便是免費提供那些難民三餐。

不過從那些圍攏過來的市民身上的穿戴看來,他們之中有些應該是頗有身家的人,有些則毫無疑問是勃爾日城裡的居民。

現在看來並非難民的那些市民,也加入了免費三餐的行列。

「快,快,快拿好,還有人沒有拿到嗎?別人馬上就要過來了。」幾個女人低聲說著,將一個個食盆,塞到此刻圍攏在這裡的婦人們和孩子們的手裡。

系密特同樣得到了一份,看著那稍微多一些的碎雞肉,系密特只能夠再一次搖頭苦笑。

遠處傳來了陣陣喝斥聲,還有那金屬大勺敲擊著鍋子,發出的刺耳聲音。

剛才圍攏在一起唧唧喳喳的大媽們,此刻威風凜凜,個個如同凱旋歸來的軍官,而那些領受午餐的人們,多多少少在抱怨自己的盤子裡面缺少內容。

這就是生活。

看著那些女人,看著自己盤子裡面多的那些雞肉,看著抱怨的領取食物的人們,系密特彷彿突然間懂得了一個道理。

自私,每一個人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希望自己過得稍微好一些,希望聚攏在自己身邊的人過得稍微好一些。

就像這些碎雞肉,每一個人或許都會希望自己得到的更多一些。

但是有的人得到多了,有的人就必然會得到較少。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正是溫波特伯爵製造了這些麻煩,而所有麻煩的根源,卻是一片善心。

系密特相信,那些真正的難民恐怕最終得到的,遠比他們應得的要少得多;那些並非難民,只是想節省一些的市民;那些負責食物的女人們,所有這一切,都令他們沒有得到原本該得的。

不過系密特相信,那些難民絕對不會餓肚子,溫波特伯爵肯定會派人四處詢問,那些難民是否填飽肚子,他是一個真正善良慷慨的貴族。

毫無疑問,溫波特伯爵為此肯定多支付了許多金錢。

如果將溫波特伯爵,換成那位以慷慨聞名的國王陛下;如果將這些碎雞肉,換成土地和爵位;如果將拔雞毛的大媽,換成自己的哥哥,和那些佔據有利地位的官員,所有這一切都豁然開朗。

系密特突然感到異常好笑,想明白之後,他的那些煩惱,根本就沒有多麼複雜。

正當系密特為自己獲得心靈的解脫,而感到高興的時候,那群婦人又圍攏過來問道:「塔特尼斯家族的人怎麼還會留在勃爾日,他們不是全都去了京城嗎?」

系密特正準備回答,旁邊一個渾身油鐵銹油污,看上去像是鐵匠一般的矮個子青年,插嘴說道:「誰說塔特尼斯家族的人全都去了京城,現在這裡的總指揮官,不就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

「指揮官不是那位欽差大臣嗎?」婦人們露出了驚詫的神情,顯然她們從來不關心這件事情。

「屁欽差。」

旁邊的一個一身泥灰的中年人啐了一口,忿忿地說道:「要不是那個白癡,這一次也不會死那麼多人。」

「是啊!聽說那個膽小鬼,還沒有開戰,自己就躲得無影無蹤,直到戰鬥勝利了,他還不敢出來。」那個矮個子青年也連連點頭說道。

「以前的指揮官多麼出色!我記得只有一群魔族攻入過勃爾日,而且立刻就被消滅了,大家雖然擔驚受怕,卻沒有哪家真的死人。」一個小老頭說道。

「聽說那位指揮官被調去防守波爾玫了,真是弄不清楚,上面那些人難道連波爾玫和這裡,哪一個更加重要也搞不明白嗎?」那個矮個子青年不以為然地說道。

「怪不得,聽說波爾玫防守得非常好,比這裡還平安,根本沒死多少人。」婦人中的一個說道。

「這就是指揮官不同的結果,如果那位指揮官仍舊在勃爾日,哪會像現在這樣?勃爾日肯定仍舊像上一次那樣平安無事,頂多有一兩個街區被魔族攻進來,其他地方根本就用不著擔心。」那個矮個子青年說道。

「但願那位指揮官能夠被調回來守衛勃爾日,現在這個白癡,連小孩都不如!」旁邊的那個中年人說道。

「那個小孩是塔特尼斯家族的成員,塔特尼斯家的人怎麼能夠相提並論?現在想來,塔特尼斯伯爵擔任守備的時候,勃爾日還真是固若金湯,他被擠走之後,這裡簡直是每況愈下。」那位婦人歎息了一聲說道。

「呵呵,有本事的傢伙,在哪裡都能夠活得逍遙自在。塔特尼斯家族在京城不是立刻飛黃騰達起來了嗎?

「看看留在這裡,將塔特尼斯家族擠走的那些傢伙,他們現在怎麼樣了?歡騰了一陣,最終不是全都被扔進了監牢?」那位矮個子青年說道。

「以前曾經聽軍官們提起過塔特尼斯家族,好像他們挺恨這個家族,現在好像又聽到有軍官說,塔特尼斯家族的成員不錯。」婦人中有人說道。

「這件事情,據說是因為軍人裡面,有一派和塔特尼斯家族有怨恨,那一派好像也挺厲害,全都是擁有軍功的將領,為首的是守衛特賴維恩的指揮官。

「不過守衛勃爾日的指揮官,好像和塔特尼斯家族的私交很好。而這一次調來的,全都是他的部下。」旁邊的小老頭插嘴說道。

聽著眾人的閒聊,系密特感到有些茫然,街頭巷議顯然離事實很遠。

不過轉念想來,事實好像和那些人閒聊的也沒有什麼兩樣,反正只不過是有人強、有人弱,為了利益爭爭吵吵。

鐘聲再一次敲響,眾人漸漸散去,那些原本圍攏在一旁的婦人們,也忙碌著洗刷起鍋子和食盆來。

系密特緩緩地站起身來,現在是他離開的時候,畢竟這裡並非是屬於他的世界。

在教父比利馬士伯爵的宅邸吃了個閉門羹,那個喜歡開玩笑的門房告訴他,比利馬士伯爵正忙著改建勃爾日城,那些籠子和街上的長釘就是他的傑作。

正當系密特猶豫著,是否前往此刻肯定忙碌得如同市場的溫波特家族宅邸,他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只見街道對面停著一輛馬車,那種異常窄小輕便的馬車,只是後面的掛斗改成了可以站立兩三個人的、帶有扶欄杆的踏腳。

剛才招呼他的人,正是葛勒特將軍,在將軍的身旁站立著波索魯大魔法師。

系密特看了一眼街道兩旁,兩旁沒有什麼行人。

畢竟這裡是貴族聚居的街區,顯得非常空曠,往日住在這裡的人,雖然也偶爾出來散步,不過一般來說,住在這裡的人外出更願意乘坐馬車,而此刻普通馬車被禁止通行,住在這裡的人自然只能夠待在家裡。

看到四下無人,系密特飛身躍起,他輕巧地跳過了那些由短矛排列成的柵欄。

「我們原本正打算去找你呢。」波索魯大魔法師說道。

「葛勒特將軍,您是什麼時候到的?」系密特問道,對於這位北方軍團的統帥,他始終保持著深深的敬意。

「今天早晨我剛剛進城。」葛勒特將軍說道:「這一次我是為了克曼狄兵團而來。」

說到這裡,這位北方軍團統帥緊緊地盯著系密特,他希望能夠通過觀察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的神情,得知自己此刻是否會一無所獲。

葛勒特將軍非常清楚,克曼狄伯爵之前的那分捷報,將他自己推到了一個極為不利的地步。

腳下已然是懸崖,而懸崖下更是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

此刻能夠令火山暫時平息的,只有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因為這一次,他的功勳毫無疑問最為卓著。

更何況,克曼狄伯爵當初將自己推到火山邊,也正是因為試圖染指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的功勳,如果眼前這個小孩,能夠表現出寬容和善意,那位至尊的陛下也沒有理由繼續追究。

正因為如此,這位侯爵大人才匆匆忙忙來到這裡,他必須在事情無可挽回之前,說服至關重要的人物。

「我已從塔登大師那裡得知了一些事情。」

系密特淡然地說道,他同樣也明白葛勒特將軍的意圖,畢竟此刻,他已不再是當初那個懵懂的小孩,腦子裡面的聖堂武士的記憶、在國王身邊的日子,無不令他迅速變得成熟起來。

葛勒特將軍聽到這句話,立刻明白自己用不著再多說廢話,自己的任何描述,都比不上親身經歷過那場戰役,指揮聖堂武士增援克曼狄伯爵的塔登大師的話。

同樣他也非常清楚,塔登大師毫無疑問會勸說眼前的這個小孩,聖堂受到世人尊敬的原因,並不僅僅只是因為它的強大。

這位北方軍團的統帥更知道一件事情,塔登大師的話,毫無疑問比他更加有力,畢竟自己是個軍人,不可避免的會為軍方說幾句話,而塔登大師,則是不偏不倚站立在中間立場上的人物。

「閣下如何認為?」葛勒特將軍直截了當地問道。

「我本人和克曼狄伯爵之間,並沒有什麼恩怨可言。」

系密特用淡漠的語氣說道:「至於我哥哥和克曼狄伯爵之間的仇怨,我同樣也不關心,正因為如此,我並不希望和克曼狄伯爵有任何糾葛。」

聽到這樣一說,葛勒特將軍既感到一絲寬慰,又感到有些擔憂。

寬慰的是,他此刻可以確信,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不會落井下石,將原本就已岌岌可危的克曼狄兵團,推入火山口裡面。

不過令他犯愁的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這樣一說,等於將門緊緊地關上了。

「噢小傢伙,這可不像是我第一次看到的你。」

旁邊的波索魯大魔法師歎息著,搖了搖頭說道:「我相信以往的你,肯定會非常清楚什麼是對的,而什麼是錯誤,你或許會做一些你認為對,而你的家人認為錯誤的事情,比如給予惡徒一些教訓。

「那時候的你非常天真,就像一張色彩鮮明的圖畫,紅的是熱愛,黃的是討厭,黑的無疑是憎恨。

「但是現在,你顯然成熟了許多,不過在你的那張圖畫上,彷彿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所有的色彩在這層灰的籠罩之下,都顯得不再鮮艷。」

聽到這番話,系密特只能夠沉默不語。

而葛勒特將軍也禁不住有些汗顏,他同樣感到自己的心頭蒙著一層陰影,當初他在塔特尼斯家族,和克曼狄家族的紛爭之中所扮演的角色,同樣稱不上正直和公允。

「我知道有些事情,很難憑藉個人的判斷進行取捨,其中的牽連和糾葛實在是太多,就拿我本人來說,同樣有許多事情不得不違背自己意願去做。不過我至少相信一件事情,那便是我知道什麼是正確的,什麼又是錯誤的。」波索魯大魔法師說道。

「對於那些您認為錯誤,但是卻不得不違背心意去做的事情,您又會如何抉擇?」系密特問道。

「如果當時的情況,我不得不那樣去做,我會做那件我認為錯誤的事情,當然前提是那樣做更加值得,會給更多人帶來更大的好處。

「但是我仍舊會告訴讓我這樣做的人,我認為這樣做是錯誤的,並且我會試圖對那件錯誤的事情加以補償。」波索魯大魔法師說道。

這位大魔法師甚至差一點想要告訴系密特,當初讓系密特冒那樣大的風險,無論是他,還是大長老都並不十分贊成。

不過,考慮到當時對魔族的一切瞭解甚少,更不知道魔族所建造的那座新的基地,是否會給北方領地帶來巨大的威脅,因為如此,他們倆終於放棄了堅持,鼓動系密特接受了這個危險萬分的使命。

不過在這件事情上,他和大長老始終未曾感到過後悔,如果不是這次冒險,或許北方領地已淪為第二個奧爾麥森林。

做為補償,當初這位大魔法師原本打算,在無法勸說任何一位魔法師加入增援隊伍的時候,他就親自跑一趟,事實上,卡休斯魔法師會同意成為增援隊伍的一員,原本就在他的預料之外。

聽到波索魯大魔法師所說的話,系密特陷入了沉思之中,剛才在那座廣場上的時候,看到那些婦人們,他已有所感觸。

只不過那個時候,他所看到的,全都是無奈的、難以從利益和人性的弱點之中擺脫的人們。

但是此刻波索魯大魔法師所說的一切,令他想起了除了這些無奈的人之外,還有一些並不受到自私和利益所束縛的人。

那些聖堂武士顯然就是絕好的證明,他們的自我禁錮,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正是一種擺脫利益束縛的方式。

即便被世俗和利益蒙蔽了人性,但是世人仍舊知道聖堂的可貴和高尚,顯然真理並不會因為私心而遭到抹煞。

除此之外,在他身邊同樣還存在著許多值得稱道的人物,他們並沒有向人性的無奈,和對於利益的追求而放棄正確的抉擇。

溫波特家族和他的教父,毫無疑問就是這樣的人,他們的品格和清高,在勃爾日無人不知,同樣那些聚集在奧爾麥森林裡面,享受著叢林狩獵的樂趣的人們,大多數也是屬於這一類。

或許正因為他們的抉擇,因此他們才自然而然地離開了那繁華喧鬧的所在,離開了那充滿利益紛爭的地方,過著悠閒平靜的生活。

系密特猛然想起了自己那位充滿了傳奇色彩的父親,顯然父親即便在這群人裡面,也屬於一個異類,他甚至放棄了自己優越的地位,只不過他所無法放棄的,是家庭以及他所屬的家族。

難道血脈之中的遺傳,以及那麼長時間的薰陶,仍舊比不上短暫的宮廷生活?

突然間,系密特感到非常無奈,他愕然發現,在他的記憶之中,住在宮廷之中的那段日子,最沒有值得回憶的東西。

「你們說得對,我確實忘卻了許多東西,許多值得保存的東西。對於克曼狄伯爵,如果需要在報告中提到我的名字,只要那分報告是公正的,我願意在上面簽字。」系密特說道。

葛勒特將軍稍稍鬆了一口氣,顯然第一步已順利完成,不過這還不是全部。

「事實上,我們原本打算在得到閣下的首肯之後,前往拜訪法恩納利伯爵,毫無疑問,他的報告同樣至關重要。」葛勒特將軍說道。

「我們需要你的幫助,只有你能夠勸說法恩納利伯爵。」波索魯大魔法師在一旁說道。

系密特稍微思索了一下,聳了聳肩膀,站在了馬車之上。


第一部....完
這幾天...努力的貼完第一部
第二部....過幾天放假...會努力的把他整理好貼完..

[BOOK: 0003 / Chapter: 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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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pr 26 04:58:51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