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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 Number: 0005-07
第三部 第一集 暴風海航行 第二章 臨終

「至高無上的父神,借塔特尼斯第一勳爵之手,將奇跡帶到人間,拯救世人於危難之中,令我們看到了戰勝魔族的希望。

「十九位神靈的代言人降臨在我們中間,毫無疑問,這是自從救世主將真理之聲帶到我們中間以來,最為偉大的奇跡……

「如同中流砥柱一般抵擋住魔族入侵的拜爾克,十九位降神者同時出現的拜爾克,受到至高無上父神的祝福和撫佑,是父神親自展現奇跡的聖地。

「為了紀念父神降下的奇跡,我們將要在這裡,在拜爾克建造一系列的教堂、修道院,這裡將成為另外一個中心……」

站在高高的聖壇上,一個身穿白色長袍,領子上鑲著金邊、頭上帶著主教冠的老者,在那裡起勁地說著。

在他身後圍攏成扇形坐著一圈人,坐在正中央的仍舊是那位教宗陛下,不過原本不可能和任何人平起平坐的他,此刻卻顯得沒有什麼突出。

事實上,他身旁坐著的任何一個人,看上去都比他莊嚴神聖,這些人身上穿著的長袍五花八門,顯然代表著不同的神明……

在遠處,在大教堂外面的廣場之上,系密特獨自一個人坐在那裡,教堂裡面原本為他準備了座位,卻被他拒絕了。

很顯然,這同樣也令許多人稍稍鬆了口氣,畢竟他這個獲得至高父神直接恩賜的奇跡之子出現在那個場合,恐怕會令許多人感到尷尬。

事實上,此刻系密特就已然深深感覺到,自己處於一種極為尷尬的位置。

自從那場降臨儀式完成之後,他再也沒有見到過大長老和波索魯大魔法師,以往每當自己回到京城,國王陛下總是會讓自己前往晉見,但是這一次,宮廷裡絲毫沒有傳出讓自己晉見的消息。

而倫涅絲小姐的到來,顯然更能夠說明問題。

雖然倫涅絲小姐沒有對自己說任何事情,不過無言有的時候同樣也能夠傳遞很多東西。

更顯得清楚明白的事情,是連哥哥和法恩納利侯爵也未曾前來探望一次,不過系密特轉念一想,他們兩個如果來到這裡,情況恐怕會顯得更加尷尬。

如果他們以官方的身份前來,那麼自己就得拿出父神的代言人的身份,只要在腦子裡面想像一下,那場面就令系密特感到滑稽。

但是如果拋開官方身份,用私人身份前來拜訪,他們又如何能夠開口將真正的來意說出來,如果不說出真正的來意,那他們的拜訪也就顯得毫無意義。

更何況,此刻的系密特,也並不希望見到自己的哥哥,因為沙拉小姐的事情,他始終對自己的哥哥存有一絲深深的歉疚。

正在這個時候,系密特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從大教堂裡面走了出來。

就像系密特看到他們一樣,那兩個人同樣也看到了系密特,他們倆微微愣了一下,最終仍舊走了過來。

「沒有想到你會來。」

波索魯大魔法師苦笑著說道。

「我原本不想來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又有些不放心。」

系密特淡淡地說道。

聽到這番話,波索魯大魔法師和聖堂大長老微微點了點頭。

「我們能夠理解你此刻的心情。」

大長老說道。

「我們知道,有許多事情你是無心的,事實上有很多事情,根本無法受到任何人的控制,我相信你現在已然明白,在許多事情上,我們也有說不出的苦衷。」波索魯大魔法師歎息了一聲說道。

系密特點了點頭,將心比心,此刻的他非常清楚,波索魯大魔法師所說的一切,沒有絲毫的虛偽和差錯。

「別站在這裡說話,不如找一個地方坐坐。」

波索魯大魔法師提醒道。

看著遠處教堂門口侍立著正往這裡探頭探腦著的衛兵,聖堂大長老和系密特都點了點頭。

沿著旁邊的小路走過三條街區,遠遠地傳來一片喧鬧的聲音。

只見一排衛兵沿著街道站立在那裡。

系密特依稀記得,在這條少有喧鬧的街道不遠處,應該是文藝廣場,那是拜爾克城裡最大的一座公園,不過最重要的是,那裡還有最大的一片湖泊。

那些封鎖街道的衛兵,就算不認識系密特,也絕對不可能認不出波索魯大魔法師身上的魔法長袍,更別說大長老那身與眾不同的裝束。

更何況,他們的職責,原本就是封鎖街道,不讓任何人進入聖父大教堂附近的地方,有人從裡面出來就不屬於他們管轄,再說,有資格參加典禮的人,又哪是他們這些人所能夠阻擋?

正因為如此,系密特一行絲毫沒有受到阻攔。

文藝廣場附近的街區,儼然成為了此刻最為熱鬧的貴族聚居區。

那些貴族顯然在任何情況下都閒不住,京城浮華貪圖享樂的風氣,至少在此時此刻顯露出好的一面,那些深韻享受的真諦和美好時光的貴族們,即便在這個時候,也能夠像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一樣。

或許,這反倒令他們擁有更多時間聚會和交際,文藝廣場周圍有的是空閒的房子,而這裡又不像城市邊緣那裡,到處是受到攻擊的破敗景象。

走進最近的茶館,三個人找了最靠邊上的座位坐了下來。

波索魯大魔法師翻手掏出幾塊拇指大小的石頭,他將那些石頭信手放在了沙發和茶几的角落上面。

系密特非常清楚,只要沒有人闖入其中,他們身邊的這片領域將和外界隔開。

「親愛的系密特,或許我們有必要重新建立起相互之間的信任感,我相信,你此刻已然知道,有許多事情並不在任何人的掌握之中。

「無論魔法協會還是聖堂,不管我們是否與世無爭,只要存在於這個世界之上,只要身處於人群之中,我們就不得不遵循一些最為基本的規律。

「你可以對這個世界、對這個規律感到不滿,不過面對這種規律,你只有三種做法。

「第一種做法就是離開人類的世界,到荒山野嶺之中過隱居的生活,只有徹底的隱居,徹底地逃離人類的社會,才能夠避免這種規律的束縛,要不然,我和大長老就是最好的證明,即便我們也無法逃脫那條束縛。

「第二種做法就是順從,從某種意義上,你可以將這種規律,看作是一種無奈和束縛,不過有更多人卻將這看作是舒適和享受。

「而以你現在所處在的位置,對於你來說,束縛遠沒有能夠獲得的享受來得多。

「想必用不著我說,你也已然發現,只要你願意,現在的你可以得到任何東西,事實上,如果你此刻說你想要取代教宗,僅僅憑藉我們兩個人,就可以將這件事情確認下來。

「你同樣也可以要求魔法協會或者聖堂的任何位置,你擁有這個實力和權力。

「平心而論,此刻你甚至想要丹摩爾的王權,也並非難以做到。我無從知曉,這對於你是否充滿了誘惑。

「至於第三種做法,對你來說已然毫無必要,第三種做法,就是推翻原有的一切,依靠自我的實力,確認一種全新的規則,不過我相信,無論是什麼樣的規則,最終都難以逃脫那最為基本的規律。

「所能夠改變的,僅僅只是束縛的程度,和誰站立在權力的頂峰而已。

「挑選第三條道路最為艱難,至少我本人就難以做到,只有像崔特那樣充滿了幻想和固執的傢伙,才有可能沿著這條道路走下去。

「我曾經也準備走這條道路,但是我卻是第一個退縮的人,現在想來,那時候的我,真像一條可憐蟲。

「我不得不走第二條道路,事實上,當我在魔法協會被譽為天才的那一刻起,第二條道路對於我來說,就顯得異常寬敞和平坦。

「不過,我並沒有因為這個原因,而背叛我最初的信念,雖然我只是一條可憐蟲,但是利益的誘惑,我仍舊能夠抵擋。

「很可惜,我能夠抵抗利益的誘惑,並不意味著其他人同樣也能夠抵擋住這一切,我曾經告訴過你,我並非出生在富裕的家庭。

「但是當我被老師挑選出來,成為當時丹摩爾首席魔法師的弟子的時候,我的家人就已然跳過了富裕階層,直接成為了上流社會之中的一員。

「雖然終其一生,我的家人都沒有令上流社會真正接受他們,不過無可否認,他們絕對徹底地拋棄了他們原本所在的階層。

「年輕的我,抱有自己的理想,我想要選擇的,是那第三條道路,但是我的親人卻不允許我走那條道路。

「繼續我的方向,就意味著必須背叛我的家庭、我的親人;放棄我的方向,同樣也意味著背叛自我。

「兩種都是背叛,最終我選擇了現在這條道路。

「我實在無法背叛我的親人,束縛著我的是親情,或許是因為擁有的東西太少的緣故,越是窮困的人,互相之間的親情,就顯得越發珍貴。

「我的母親早亡,我的父親是個車伕,為了賺取更多的錢來維持家庭,他不得不走那些遠而且危險的路線。

「我至今還記得,當時父親有一個自認為最為美好的計畫,他希望能夠賺夠錢買下一輛出租馬車,這樣就可以供我上會計學校。

「三年之後,我從會計學校出來,找一個貿易商行,從學徒做起,花了五、六年的時間,升到出納或者買辦的位置。

「而在這五、六年裡面,所賺取的錢,也足以讓兩個姐姐擁有一份體面的嫁妝,雖然這無疑令她們的青春為之蹉跎,但是擁有一份充足的嫁妝,可以讓她們的婚姻擁有更多的挑選餘地。

「像當時我們那樣的家庭,沒有可能去追求羅曼蒂克的愛情,對於兩位姐姐來說,理想的物件,是那些一心希望生活變得更好,未來擁有潛力的商行職員,豐厚充足的嫁妝,足以讓他們動心。

「或許你會感到非常可笑,但那就是我的家庭,我清楚地記得,為了幫助父親完成那個計畫,我的大姐找了好幾份幫傭的工作,順便接一些衣服清洗的工作,二姐則負責照顧這個家,順便作些手工活。

「而我的職責就是學習,我必須自學閱讀和書寫,同時還需要學習算數。

「現在想來,那恐怕是我這一生之中,唯一感受到濃濃親情的時候,正因為如此,我無論如何都難以做到背叛他們。

「這就是我的經歷,不為人知的經歷,同樣也是我的無奈。

「至於聖堂,你應該更加瞭解,聖堂之中的每一個人,終其一生都生活在束縛之中。強大的力量,絲毫無益於令他們掙脫這種束縛,在這個世界上,強大的力量並不代表一切。」

波索魯大魔法師重重地歎了口氣。

「是的,我知道,只要有人存在的地方,就會是這樣,哪怕是在神界天堂,這種束縛也仍舊存在。」

系密特同樣有感而發。

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感到,那些創造者按照他們自己的樣子創造了人類,實在是一件最為糟糕和愚蠢的事情。

這顯然是一種原罪,這種罪惡繼承自那些創造者,這些創造者本身就是罪惡的根源,或許他們根本就沒有資格被稱作為諸神,魔鬼更加符合他們的身份。

「接下來你打算怎樣選擇?」

波索魯大魔法師問道。

「我有我的使命和職責,首先我得去尋找那些諸神的使者,不管你們是否願意相信,我從至高無上的父神那裡知道,這些諸神使者,並不能夠真正幫上我們的忙,解救人類的關鍵在魔族的發源地,在它們最初出現的所在。

「不過,詳細的情況我並不知曉,那位至高的父神的愛好,是兜圈子和製造謎題。」系密特用一種不以為然的口氣說道。

聽到這番話,波索魯大魔法師和聖堂大長老,交換了一個詫異的眼神。

「這樣看來,尋找那些諸神使者的事情,原本就得由你來完成,我一直沒有機會告訴你,尋找諸神使者的工作進行得非常不順利。

「按照你所說的那個座標,我的老師菲廖斯大魔法師找到了一座小島,那座小島位於暴風海之中最為危險的區域,但是無論是我的老師還是崔特,都翻遍了那裡的每一寸土地,但是始終沒有找尋到諸神使者的蹤跡。」

波索魯大魔法師說道。

「你們難道沒有懷疑過我或許是在吹牛?即便菲廖斯大魔法師沒有起疑心,難道那位自由軍首領也沒有起過疑心?」

系密特忍不住問道。

「如果你貿然說出那個座標,或許我們確實會有所懷疑,但是你並沒有打算和任何人分享這個發現,並暗中通過兩種手段試圖讓我得知這個消息,所有這一切,足以證明這絕非一場騙局。

「事實上,無論是菲廖斯大魔法師還是崔特,有所懷疑的,反倒是你或許看錯或者記錯了那一連串數字之中的一個,正因為如此,他們按照有可能的排列組合,搜索著附近的區域。

「另一個令他們相信你的原因是,在暴風海裡面,崔特發現了諸神使者所駕馭的那些飛船類似的能量殘餘。正因為如此,他們確信諸神使者應該就存在於那片暴風海的某個地方。」

聽到這番話,系密特微微皺了皺眉頭,不過立刻他的腦子裡面跳出了好幾個可能,這倒完全得歸功於那趟沙漠之旅,在那片茫茫無際的大沙漠裡面,系密特別的本事沒有學會,倒是練就了一身捉迷藏、挖寶藏的本領。

一想到沙漠之旅,系密特又想起了這一次他將事情弄得如此之大的真正目的。

想到這裡,系密特連忙說道:「我打算盡快動身前往暴風海,不過在此之前,我還得完成另外一個使命。」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肯定是一件非常重要,而且相當棘手的事情。」聖堂大長老莫名其妙地跳出這樣一句話,剛才他心念一動,就擁有了這樣的感覺。

「是的,相當正確,這件事情從某種意義上說,是諸神之間的紛爭,這次見鬼的旅行,使我知道了許多事情,你們絕對想像不出,這些事情有多麼淩亂和令人難以置信。

「我唯一知道的是,我捲進了一場最為古老的紛爭,這場紛爭開始的時候,我們人類還未曾誕生。

「你們是否還記得,我曾經說過我找來了一批援軍,這批援軍的數量在三萬左右,他們所擁有的力量,恰好和聖堂互相補充。

「這批援軍來自沙漠,他們是真神莫拉的信徒,至高無上的父神和真神莫拉互相妥協,決定聯手對付共同的敵人。

「而做為至高父神的代理人,我同樣也和真神莫拉的大神官進行了談判,我作出了一定的讓步,這個讓步對於丹摩爾來說肯定算不得什麼,或許在許多人看來還是一件大好事,不過教廷恐怕不會這樣看。」

系密特無奈地聳了聳肩膀。

「原來壓制教宗的背後,還隱藏著這樣一個原因。」大長老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此時此刻他已然明白,最近所發生的一切,並非僅僅只是一個不成熟小孩一時之間的憤怒的發洩。

「很顯然你長大了。」

波索魯大魔法師也點了點頭說道。

「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你的退讓,想必是將安莎雷克的土地讓給那些沙漠之中的莫拉的信徒。」

聖堂大長老問道:「你是否想到過,安莎雷克人將不得不背井離鄉,或許他們之中的大部分,將會在顛沛流離之中死去?」

「據我所知,那些莫拉的信徒,同樣也曾經背井離鄉,那時候聖堂為什麼沒有站出來?」

系密特反問道。

面對他的詰問,大長老一時之間難以回答。

旁邊的波索魯大魔法師歎了口氣,輕輕拍了拍老朋友的肩膀。

「我們剛才不是提到,有許多事情是萬不得已嗎?既然神靈之間已做出了決定,我們就沒有必要去管這些事情,我相信魔法協會肯定在這件事情上保持中立,聖堂也大可不必攪進這件事情之中,系密特既然事先已經向我們提醒,我們或許應該稍微佈置一下。」

對於波索魯大魔法師的暗示,那位大長老自然心知肚明,他甚至能夠預見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一切。

正當三個人沉默不語的時候,四周的空氣彷彿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似的。

系密特猛然間抬起頭來,他驚訝地看到沙拉小姐和玲娣姑姑正站立在一旁,她們倆被一座無形的牆壁阻擋在了外面……

系密特離開了,只留下兩個皺緊了眉頭的老者。

「唉--」

波索魯大魔法師長歎了一聲說道:「我現在非常想知道,小傢伙在這一次的旅途之中,到底遇到了些什麼?」

「恐怕你會感到失望,我相信小傢伙不會說出口,你我雖然並不知道詳細情況,但是從剛才的隻言片語之中,絕對能夠看得出來,小傢伙肯定見識過至高父神,甚至有可能他連真神莫拉也見到過。」

「是啊,一直以來,我都以為那些神靈,全都是各種宗教虛幻出來的崇拜偶像而已,沒有想到居然真的存在。」

「從小傢伙的語氣之中可以聽得出來,他對於這些神靈並沒有什麼好感,事實上,他甚至連敬畏都談不上。」

「你我都非常清楚小傢伙的脾氣,他對於強大的力量總是充滿了敬畏,但是從此刻他的樣子看來,無論是父神還是莫拉,都並不能夠令他感到敬畏,很顯然這並非是因為力量的原因,恐怕他剛才所說的那諸神之間的紛爭,有著某種令他感到不齒的內幕。」

「我記得剛才我們提到人性的無奈的時候,小傢伙曾經漏出過一句話,好像諸神之間同樣也是如此。」

「你難道忘記了,傳說中,諸神就是按照他們自己的樣子,創造了人類,或許人類所擁有的種種劣根性,原本就源自那些創造人類的神靈身上。」

「這件事情既然和魔族有關,或許魔族同樣也是諸神之間紛爭的產物,而這一次至高父神和莫拉取得妥協,或許就是和魔族的再一次甦醒有關。」

「既然至高父神指點小傢伙關鍵所在,想必真正的轉機,應該在魔族的發源地,在這件事情上,我們不能夠單單依靠小傢伙一個人,如果這意味著最終的決戰,我們最好做好充分的準備。」

「既然真正的關鍵並不在諸神使者的身上,為什麼系密特還要去找尋那些諸神使者的蹤跡,我感覺不出,這是為了逃避我們的藉口。」

「我也不知道具體的原因,不過,以諸神使者的力量,他們應該能夠保護人類。」

「不知道為什麼,我對於那些諸神使者始終不太有把握,按照我的老師菲廖斯大魔法師的說法,在上一次魔族甦醒的時候,在諸神使者對魔族開始反擊的過程之中,攻入當時魔族聚集的所在,現在的西北荒漠的戰役中,諸神使者損失慘重,可謂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但是據史料記載,當時的魔族僅僅只是在後期出現了詛咒法師和飛行惡鬼這兩種兵種,我絲毫看不出,這兩種兵種能夠給予那些雷鳥,給予那些巨大的、飄浮在空中的戰艦以什麼樣的打擊。」

「這樣說來,魔族還隱藏著專門用來對付諸神使者的強大武器?」

「或許是這樣,要不然根本就沒有辦法解釋這一切。」

「這樣一說,我開始有些頭痛起來,真是可惜,所有的真相對於我們來說恐怕永遠是巨大的謎團,小傢伙十有八九不會將真實的情況說出來,即便他說出來,恐怕也沒有幾個人相信。」

說到這裡,兩位老者互相對望了一眼,不禁搖頭苦笑了起來……

沙拉小姐和玲娣姑姑手裡挽著陽傘並肩而行,系密特被夾在了兩個人的中間。

他們剛剛告別了那對年輕的西賽流伯爵夫妻和可憐的伊爾維伯爵夫人,這就是玲娣姑姑為什麼會在這裡的原因。

在京城拜爾克,除了和他們住在一起的撒丁夫妻,就只有一起從奧爾麥森林裡面逃出來的西賽流伯爵夫妻和伊爾維伯爵夫人,同她最為親密。

那位威嚴的國王聽說了系密特一行從奧爾麥森林裡面逃亡出來的故事之後,便下定決心重用這些勇敢之士。

西賽流伯爵夫妻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得以來到京城拜爾克,這段日子以來,他們也算得上是京城之中最為飛黃騰達的人之一。

當初在紅鸛旅店的時候,他們同樣也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座上賓,原本神通廣大的財務大臣,也打算讓他們和自己的家族待在一起,不過這對年輕的夫妻,無意間知道可憐的伊爾維伯爵夫人的落腳之處,就搬來了這裡。

那個幸運地從魔族手底下逃生的小嬰兒,此刻已然能夠跌跌撞撞地在地上走兩步,系密特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位曾經對生活徹底失去了興趣的伊爾維伯爵夫人,此刻的眼睛裡面又顯露出希望的光芒。

此刻他總算明白,為什麼世人總是說,孩子就是生活的寄托,是未來的希望。

對於人類來說,孩子無疑是生命的延續,是自己曾經存在於這個世界之上的證明。

同樣,系密特也總算明白,為什麼那些創造了這個世界的諸神,執意要創造出和他們一模一樣的人類。

那顯然並不僅僅只是對於故鄉的思念,同樣也是希望自己的生命,能夠通過這種形式得以延續。

如果那些諸神、那些創造者,未曾發現永生不死的方法,或許就不會有後來的那些紛爭。

「為什麼不回來看看我們?」

系密特突然感到,自己的耳朵被一隻手輕輕的拎住,緊接著,另外一隻手也伸了過來。

這多多少少令他有些詫異,不過這種詫異,顯然令他心中深藏的那絲尷尬變得淡了許多。

「妳們還好嗎?」

系密特問道。

「還算不錯,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或許你會因此而感到非常高興。」玲娣姑姑微笑著說道:「我們和你的母親,已然和解了。」

這個消息令系密特感到大吃一驚,不過正如玲娣姑姑所說的那樣,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系密特確實感到欣喜無比。

事實上,一直以來有一件事情令他感到頗為遺憾,那就是他最親近的人,互相之間不能夠理解,並且坦誠相待。

不過轉念間,系密特已然猜到之所以這樣的原因,他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起來。

「平心而論,有很多事情,我們仍舊無法理解,也難以原諒,只不過因為一件事情,我們無法再堅持以往的立場。」

說著,玲娣姑姑輕輕地拉了拉系密特的耳朵。

「我感到自己對哥哥有很深的虧欠。」

系密特突然間說道。

令他驚訝的是,他感到左右兩隻扯住他耳朵的手,同時用力扭轉了一下。

「你的虧欠好像對錯了人。」

玲娣姑姑不以為然地說道。

「說到虧欠,你哥對你的虧欠,恐怕永遠都無法補償。」

旁邊的沙拉小姐也歎息道。

「只不過,你哥永遠都不會意識到他對於別人有所虧欠,那只會是他計算的一部分而已。

「你真正虧欠的,是你不該不告而別,對於那件事情,沒有人會責怪你,在這件事情上我和沙拉是同謀,從某個角度說來,你應該是被害者。

「不過,你實在不應該不辭而別,更不應該再也沒有來看過我們,你是在逃避,但是你的逃避傷害了許多人。」

系密特無從得知,玲娣姑姑什麼時候擁有了如此犀利的伶牙俐齒。

他唯一知道的一件事情便是,這番毫無道理的話語,為他們之中的每一個人,都徹底開脫了責任。

系密特不知道這有什麼用處,不過他倒是覺得,那絲尷尬之情,已然不像是一開始的時候那樣強烈。

「系密特,我只想告訴你,無論如何,你都不能徹底拋下我們,就當作我對你的請求,你至少要來探望我們。

「你應該非常清楚,我和文思頓對你傾注的感情,你的不辭而別,令我們感到哀傷,對於沙拉和你的母親,這或許還好一些,因為她們已然習慣了孤獨。

「不過,這裡畢竟是你的家,至少是你曾經的家,從你的身上,我們看到了你父親的身影。

「顯然正是這吸引著沙拉,同樣我們也能夠猜到,你和你父親一樣,將會是不受束縛的人。

「事實上,從你離開我獨自一人走上前往蒙森特的旅程的時候,我已然有所覺悟,你將離開我們的身邊,有你父親的先例,我知道用不著為此而哀傷,即便哀傷也沒有用。

「我相信,你的母親同樣也早已經擁有了這樣的覺悟,所以每一次你離開的時候,我們看不到她眼睛裡面有一滴眼淚。只有在你回來的時候,才會哭泣,因為那並非是哀傷,而是高興的淚水。

「你的一次又一次經歷,完全證實了我們的看法,你甚至比你的父親更顯得不受約束,你的世界遠比你的父親更加寬廣,而此刻,你甚至已然闖入諸神的世界之中。

「我們已然習慣了發生在你身上的任何奇跡,同樣我們也已做好了隨時送你離開的準備。

「事實上,我和文思頓已商量好,乘著這段悠閒的時光,我們要設法擁有自己的孩子,當然,這個孩子絕對不會像你那樣令人提心吊膽,我們會培養他成為一個高尚的普通人。

「至於沙拉,我必須向你表示抱歉,我實在找尋不到第二種方法,令她獲得解脫。

「對於沙拉來說,她所需要的,首先是了卻心中的那一絲遺憾,另外一點便是,她同樣需要一個孩子。

「孩子將會成為她心中的寄托,至少在小傢伙翅膀長硬遠走高飛之前,將會是安撫人心的最好『物品』。

「此外,我們唯一的心願,便是你無論旅行得多麼遙遠,有機會就回來探望我們一下,讓我們分享一下你旅途之中的收穫,同樣你也能夠分享到我們的喜悅,我相信,這至少能夠令你不感到孤獨。」

說到最後,玲娣姑姑摀住了嘴巴,輕聲嗚咽起來,系密特的心裡,同樣酸溜溜的異常難受……

突然間,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從街道的拐角飛奔而出一匹樣貌神駿的馬,騎在馬上的衛兵,身著全副王家護衛隊裝束。

那位宮廷侍衛,顯然是衝著系密特而來。

在那位宮廷侍衛的身後還有兩騎,此刻他們同時放緩了速度。

「第一勳爵閣下,波索魯大魔法師和聖堂大長老在哪裡?」為首的宮廷侍衛跳下馬來問道。

系密特朝著身後的那座茶館指了指,另外兩位宮廷侍衛,立刻朝著那裡駕馬飛奔。

「出了什麼事情?」系密特疑惑不解地問道,事實上,此刻周圍的人全都將注意力聚攏在了這裡。

那位宮廷侍衛猶豫了一下,他看了看緊隨在系密特身邊的兩位女士,他很快便認出了塔特尼斯侯爵夫人,或許是這個原因令他下定了決心。

「陛下請您立刻到宮廷裡去一趟。」

說到這裡,那位宮廷侍衛湊近系密特的耳邊,壓低了聲音,小聲說道:「陛下好像快要不行了。」

這個消息,顯然令系密特感到大吃一驚。

在此之前他僅僅知道,那位威嚴的陛下精神顯得不再像以往那樣振作,但是絕對沒有想到,竟然會糟糕到如此的程度。

看到那個侍衛將馬拉了過來,系密特緩緩地搖了搖頭,他轉過身去,只見波索魯大魔法師和大長老,已然從那個茶館裡面走了出來。

只見大長老飛身一縱,轉眼間便消失在那層層疊疊的樓宇屋頂之間,而波索魯大魔法師,更是憑空召喚出一陣兩米高的龍捲風,帶著他從空中飛去。

「晚上再見。」系密特朝著沙拉小姐和玲娣姑姑說道,話音剛落,眨眼間已然失去了蹤影。

在那座臨時的會議廳外面等候著不少人,但是此刻,這裡卻顯得鴉雀無聲。

系密特朝四周張望著,他看到哥哥和法恩納利侯爵正站立在一起,這顯然證明他們之間的聯盟仍舊非常緊密。

波索魯大魔法師和聖堂大長老也總是站立在一起,以往在如此重要的場合之下,總是不可能缺少的那位內閣總理大臣佛利希侯爵,此刻卻看不到蹤影。

另外一個未出現的是塞根特元帥,不過系密特早已經從格琳絲侯爵夫人那裡聽說,因為那場刺殺事件,統帥部和參謀部的所有重要官員,全都被撤職和更換了。

原本應該到場的教宗陛下,此刻也已然換成了那個剛剛在眾人面前慷慨激昂發言的主教。

以往,丹摩爾不僅缺少在教廷的高層服務的神職人員,甚至連本國教會最高層的那幾個職位,也為教廷直接委派。

系密特非常清楚,對於原來的大主祭和拜爾克城裡的六位祭司長,那位至尊的陛下心中早就存有怨言。

很顯然,只要魔族的威脅消除,丹摩爾肯定不會再存在任何一位,並非是土生土長的丹摩爾人的祭司長。

就像對內閣和軍方一樣,那位威嚴的陛下,早就渴望著能夠收回對於丹摩爾人宗教信仰的管理。

父神的威望和權力或許能夠高於王權,但是那位威嚴的陛下,絕對不會願意承認,一個代理人的權力能夠超越於他。

未曾看到王后和王子殿下,令系密特感到有些驚訝,不過考慮到王子殿下的年紀,系密特倒是能夠理解,為什麼不讓他到場……

隨著宮廷總管的召喚,眾人一個接著一個進入了那緊緊封閉著的房間,最先進去的居然是波索魯大魔法師,這多少有些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之外。

波索魯大魔法師朝著四周眾人看了一眼,推開門走了進去,以往那位宮廷總管總是會守候在國王陛下的身邊,但是此刻他卻小心翼翼地退了出來,守護在門口。

房間裡面顯得異常陰暗,只有一盞燈閃爍著微黃的光芒,燈就放在詹姆斯七世的枕頭旁邊。

湊著那昏暗的燈光,可以看到這位曾經以威嚴和古板令所有臣子感到敬畏的國王,此刻一臉頹然的樣子。

眼睛和臉頰可以看到明顯的浮腫,那散亂的目光之中,更彷彿蒙著一層厚厚的死氣。

「波索魯大魔法師……你和你的老師菲廖斯大魔法師,一直以來……都是我最為尊敬和信賴的人,當然,聖堂大長老同樣也是如此,只不過我對大長老不像對你們那樣熟悉……

「因此,我只能將約瑟托付給你,除了你,即便是他的母親,我都難以完全信任。

「我請求你,就像當初雷維爾大魔法師教導我那樣,成為約瑟的老師,教導他……讓他懂得如何成為一個真正的國王,如何去領導他的臣民……

「我請求你……在約瑟成年以前,將他時刻帶在身邊,除了你和菲廖斯大魔法師,不要讓任何人太過靠近他……甚至包括他的母親。」

聽到這裡,波索魯大魔法師連忙插嘴問道:「難道陛下您對於王后不太放心?」

「不,我並非對王后不放心……王后從來沒做錯過任何事,她沒有干預過政治,但這同樣也意味著……在政治方面,她沒有任何經驗……

「在我去世之後,王后無論如何,都肯定會被推到政治的前沿,她會聽從誰的意見……這是我最擔憂的一件事情……

「能夠對王后產生影響的,除了她哥哥、她所出生的家族之外……恐怕就只有格琳絲侯爵夫人,和法恩納利侯爵……

「他們三者,代表著三種完全不同的利益,如果……王后懂得權衡的話,我就用不著如此擔心,但是這恐怕非常困難。

「對於未來的一切,我已然無法加以任何約束,我所能夠做的……就只有替約瑟的未來加以安排。

「這個決定,我也已告知了王后和阿貝,我相信他們會尊重我的意願,不會在這件事情上讓你為難……」

第二批被召進那個房間裡面的人,同樣也令在場的每一個人感到大吃一驚。

就連聖堂大長老和道格侯爵這兩個被提到名字的人,也站在那裡面面相覷,他們倆實在難以想像,有什麼樣的遺囑,會同時和他們倆有關。

不過,道格侯爵畢竟不敢有所怠慢,他加快了腳步走上前去。

「大長老、道格,你們倆一向是我最為信任的人之一。

「道格……我非常清楚,在所有的大臣裡,你是最沒私心的一個,因此,我挑選你作為我的遺言的執行人。

「大長老,一直以來,聖堂都保持著中立和不介入世俗事物的立場,正因為如此,聖堂得到了世人的敬畏和尊崇……我請求您充當見證人,我非常清楚,我的遺命,會令道格陷入無比的困境……

「原本……魔法協會應該是更好的選擇,但是我已然請(16 K小說網,手機站wap.16 k.cn)求波索魯大魔法師,成為我的兒子約瑟王儲的導師,擔負教導和撫養他長大的職責,所以無論是魔法協會還是波索魯大魔法師本人,都不宜介入這件事情太深。

「大長老,我相信你能夠看得出來,此刻……最令我感到擔憂的……就是崔特和他的自由軍。

「我曾經給予過他所需要的承諾,但是無論是對於他還是對於我,這個承諾在我去世之後,無疑便意味著失去了約束。

「平心而論,我從來不認為崔特是邪惡的魔鬼,我很清楚……他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不過,他卻是一個危險的理想主義者……

「更令我擔憂的是,他的那些部下……甚至比他更加危險,而且其中不乏充滿私心的邪惡之徒。

「除了教會和聖堂,已然沒有人能夠約束得了崔特,因此,我不得不為丹摩爾的未來考慮。

「道格,如果有朝一日,崔特將手伸向拜爾克,伸向整個丹摩爾,你就向世人宣佈我的遺言,只要崔特承認約瑟繼承丹摩爾王朝國王的職位,只要他保證丹摩爾王室得以延續,他可以得到整個丹摩爾的統治權……

「我知道,這恐怕會令你難以接受,不過你要知道,或許這會是最好的選擇,崔特無論如何都是一個丹摩爾人,他不會讓丹摩爾分裂,同樣也不會讓別的國家奪取丹摩爾的土地。

「更何況,你也應該看得出來,丹摩爾王朝延續到我的手中,已然像此刻的我一樣……到了風燭殘年的時刻……

「數量眾多的貴族,一心一意鑽營公職,而擁有公職又貪婪撈取利益,為了利益也為了得到更高的地位,互相傾軋……或許我應該對魔族表示感謝,因為它們一下子替我解決了一大批麻煩。

「至於軍隊,對於現在的世界來說,丹摩爾的軍隊已太過龐大,不過更糟糕的是,即便沒有那些貪婪的官員在一旁礙事,丹摩爾也拿不出足以填飽軍隊的費用……

「道格,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對於自己即將死去,一點也不感到哀傷……事實上,我更加擔憂和害怕的,反倒是魔族被消滅……

「而我,卻不得不面對巨額的虧空,各地財政的崩潰,以及民眾重建家園的希望的破滅……

「讓別人去面對這一切吧,或許是塔特尼斯侯爵,我親愛的財務大臣,或許是崔特,他不是一心渴望著……建立一個全新的秩序嗎?」

法恩納利侯爵被單獨召喚了進去,這多少令人感到有些奇怪,同樣的疑問,也存在於這位年輕的侯爵的心中。

「依維……我不得不說,我已支撐不下去了,無論是丹摩爾的局勢,還是我的身體狀況,都已到了極限。

「你知道,我一向對你充滿信任,這並非僅僅是因為你姐姐得到我的寵愛,你身上有許多優點,令我感到滿意……

「現在……我需要你的回報,我希望你像我對你那樣對約瑟,我已請求波索魯大魔法師來教導約瑟,但是波索魯大魔法師是睿智又淡泊的人,他能夠給予約瑟的,只有智慧和閱歷……

「但是,身為一個儲君,僅僅擁有智慧和閱歷,是遠遠不夠的,只有手裡捏著王權,才能夠稱得上儲君。

「我請求你代約瑟,暫時保存我唯一能夠交付給他的遺產,原本這件事情,我打算請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完成,但是現在看來……這已沒有可能……

「依維,當著我這個垂死老人的面,請你發誓……發誓等到約瑟長大的那一天,將我今天托付給你的東西,轉交到他的手裡……發誓不管丹摩爾王朝發生什麼樣的變故,你都忠誠於王室。」

說到這裡,那位至尊的陛下,語氣顯得越來越激動,和之前的那些囑托不同,這一次他完全是在賭博。

「我發誓。」

法恩納利侯爵舉起了右手說道。

從法恩納利侯爵的語氣之中捕捉到一絲真誠,那位至尊的陛下,終於鬆了一口氣。

法恩納利侯爵出來之後,進去的是系密特的哥哥,這位財務大臣,站立在國王的病榻前面。

「雪夫特,我非常慶幸,能在最後這段日子遇到你和你弟弟,你是我所見過最好的縫紉師,而你弟弟則是最神奇的救火隊員。

「你們倆的出現,使得這個原本應該迅速崩潰的世界得以苟延殘喘,我必須說,我很感激你們倆……

「雪夫特,你是否知道……我最羨慕你的是什麼嗎?」

那位至尊的國王問道。

這個問題,令聰明而又敏銳的財務大臣感到莫名其妙,他思索了好一會兒,才試探著問道:「您羨慕我的,不會是我所擁有的那些人才吧?」

「那只是一部分,到了這個時候,我可以向你坦白,你有很多地方,令我感到嫉妒……真正令我感到嫉妒無比的是,那些僕人對於你……簡直是發自內心的忠心耿耿。

「我在國王的寶座之上如此之久,可以確信對我忠誠的,恐怕就只有道格和依維兩個人而已,在這一點上,我根本無法和你相提並論……

「但是,這還不是最重要的一點,你最令我感到嫉妒的是……此刻的你所擁有的名聲。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以往的為人,雖然你早已經不在自己的嘴角上粘貼假痣,還總是穿著樸素的衣服,但是你以往是什麼樣子,想要打聽的話,實在再容易不過。

「以你的性格和為人,居然擁有此刻的名聲,實在令我感到不可思議,我花費了一輩子的心血,我對自己比對別人嚴格好幾倍,我對每一件事情都兢兢業業……你知道我所希望的是什麼嗎?

「我希望被世人看作是一位英明君王,但是這實在是太難了。

「而你……卻輕而易舉地擁有了這一切,聖賢、睿智、謙遜而又慷慨,所有這一切,你唾手而得……」

說到這裡,那位至尊的陛下重重地歎息了一聲,他的臉上,顯露出茫然的神情……

看著財務大臣若有所思離開的背影,那位蒼老得已然走到了盡頭的老人,露出了一絲淡然的冷笑。

這是他最後一次運用心機,他用一種虛幻的、看上去無比美妙的東西,套住了一個聰明卻貪婪的傢伙。

一個什麼都能夠得到的偽君子,當他一心一意在歷史上留下一個聖潔而又偉大的名聲之後,或許這個偽君子,會做得比真正的君子更像是君子。

但是,當這位至尊的陛下看到塔特尼斯家族的另外一個成員走進來的時候,那絲冷笑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平心而論,這位國王陛下一直感到奇怪,同樣的血統,為什麼會擁有如此截然不同的性格?

對於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這位至尊的陛下非常清楚,任何拐彎抹角的陰謀詭計,都顯得沒有必要。

「系密特……你是否還記得,你曾經幫我殺過一個人……此刻,我只是希望你能夠答應我一個請求……在必要的時刻,再幫我殺一個人……」詹姆斯七世直截了當地說道,不過此刻他的聲音,卻顯得有氣無力。

系密特微微一愣,他實在沒有想到,在生命即將結束的時候,這位至尊的陛下,居然會惦記著另外一個人的生死。

不過對於這個要求,確實足以令他大大猶豫一番。

「你完全可以放心,我不會讓你去殺和你關係密切的人,我希望你殺的,是那位自由軍的首領。

「我去世之後,如果人類被魔族所毀滅,那就沒有任何話好說,但是一旦人類最終獲取勝利,除了聖堂和教會,沒有人能夠制約得了崔特……

「我相信你不會願意看到,人類沒有被魔族毀滅,卻毀滅在自己手裡吧……

「聖堂雖然很有可能保持中立,但是教會對自由軍卻不會妥協……到了那個時候,很有可能原本用來對付魔族的強大力量……會被用在了人類自己的身上……

「所以,我請求你,一旦發生這樣的事情,請你下手殺掉崔特,避免一場人類自己引發的災難……」

聽完這一切,系密特在心中暗自歎息了一聲。

此刻他心裡充滿了深深的無奈,從那些創造者到現在,所看到的一切,令他感到無比失望。

微微點了點頭,系密特說道:「我會的,塔特尼斯家族,原本就和他有一筆帳需要清算。」

聽到這個承諾,那位垂死的老人終於徹底輕鬆了下來。

他默默地吐了口氣,用幾乎細微得難以聽到的聲音說道:「我很高興……終於能了卻所有的心願,照顧好蘭妮,告訴她,我在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時刻……心裡想著的只有兩件事情……

「一個是我的王國,這是我一生下來,就背負著的沉重使命……而另外一個……便是她……這是我這一生中……所擁有的……最為深厚的感情……」

說完這些,那位至尊的國王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沉沉地睡去。



第三部 第一集 暴風海航行 第三章 冷酷


站立在海邊,系密特眺望著那波濤洶湧的大海,所有這一切,顯得那樣熟悉,又看上去如此陌生。

回想著離別時的景象,如果不是因為那位國王陛下的去世,系密特猜想他的歡送儀式,原本應該異常隆重和熱鬧才是。

不過,這並不是他所感興趣的事情,對於系密特來說,只要有那些他所關心,並且關心著他的人前來為他送行,就已然滿足了。

事實上,此刻他甚至不再奢望,自己的哥哥會出現在他的歡送儀式上。

或許是因為沙拉小姐的原因,或許是因為他確實長大了,系密特越來越感覺到,哥哥在他心目之中,變得可有可無起來……

看著這片毫無印象的海岸,系密特知道自己再一次迷失了方向。

他攤開地圖尋找著,或許是在哪個三岔路口拐錯了方向,但是從拜爾克到達這裡如此漫長的路程,很難看出到底在哪裡發生了錯誤。

和上一次前往南方不同,因為沿路之上眾多魔法協會的高塔,被魔族所摧毀,魔法師們空有飛毯,也只能夠進行短途的飛行。

從拜爾克飛到那幾座靠近的衛城倒是沒有什麼問題,但想要一路前往南方,那是萬萬不能。

波索魯大魔法師曾經建議系密特乘坐雷鳥,不過在系密特的眼裡,雷鳥的速度顯然遠遠比不上他駕馭光球在地面上飛奔。

此刻,系密特開始有些後悔,或許最近這段時間一連串發生的事情,令他變得過度自信,而過度自信,顯然帶來了錯誤的結果。

守在路邊,系密特等候著馬車通過。

原本他打算選擇一個方向走下去,但是轉念想到自己那快如閃電的奔行速度,系密特最終決定還是耐心等待為好。

令系密特感到慶幸的是,他並沒有等多久,從遠處傳來了馬車的聲音。

總共三輛馬車,駕馭著馬車的車伕衣服筆挺,頭上帶著皮質的大沿帽,為首的那輛馬車油漆成醒目的明黃色。

副手座上的那個人,手裡握著一把弩弓,那可不是用來嚇唬人的玩意兒,而是士兵們配備的制式武器。

一眼看到這些飛奔而來的馬車,系密特就已然知道,坐在裡面的是什麼樣的人物。

馬車的主人,在這片土地上,恐怕能夠稱得上是大人物。

而對於這些大人物,系密特是再熟悉和瞭解不過。

徑直走到路中間,系密特非常清楚,站在路邊招手,像這樣的馬車根本就不會搭理。

系密特甚至知道,就算有人站在路中央,這樣的馬車,有的時候也會毫無顧忌地直接駛過,死一、兩個人對他們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

不過,會這樣做的人畢竟是少數,這倒並非是因為人命可貴,或者心存仁慈,而是死人會令趕路者感到晦氣,而飛濺的鮮血,更有可能玷污他們珍貴漂亮的馬車。

正如系密特所預料的那樣,馬車緩緩地停了下來。

不過副手座上面的那個護衛卻並沒有將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而是手握著弩弓,神情警惕地四處張望著。

「你好,向你問個路,這條道路通向何方?哪邊的城市離這裡最近?大概有多遠?最好是港口城市。」

系密特朝著車伕問道。

那個四處張望的護衛,此刻才將目光轉向系密特,不過他的眼角仍舊不停地瞟向四周,彷彿道路兩邊躲藏著埋伏的暴徒一般。

突然間,從車窗伸出了一個腦袋,那是一張塗抹得異常蒼白的面孔,下巴上粘著一顆黑痣,自然是必不可少的裝飾,這張蒼白的面孔,看上去頗為蒼老。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櫥櫃,一個系密特以往一向都感到討厭的櫥櫃。

「很抱歉,妨礙了閣下的旅行,我是個從來沒有來到過這裡的迷路人,我僅僅只是想問個路而已。」

系密特用異常平淡的語氣說道。

系密特的樣子令那個人微微一愣,很少有人敢用這樣的口吻對他說話,更別說是小孩子。

不過,系密特的出現實在太過突兀,而且,從系密特眼神之中,那位馬車的主人,隱約看到了一絲高傲和輕蔑。

系密特的樣貌和氣質,又無不證明他是個貴族,不過是貴族之中那部分和他們沒有共同語言的異類。

「瓦克,他要去哪裡?」馬車的主人問道。

「大人,他只說想要前往最近的港口。」馬車車伕回答道。

聽到這樣一說,那位馬車的主人轉過頭來,朝著系密特說道:「前面就是瑟恩思,離這裡頂多一個小時的路程,我正要回那裡去,閣下是否願意和我同行?」

系密特原本打算一口回絕,不過當他聽到瑟恩思這個地名時微微一愣。

這個地方他從來沒有來過,卻並不感到陌生,因為瑟恩思是那位年輕的西賽流伯爵的故鄉。

那對年輕的夫婦,顯然對於他們的故鄉的景色充滿了濃厚的感情,所以每次提到瑟恩思,總是會長篇大論詳細描述一番。

既然是瑟恩思,那麼眼前這個人應該認識西賽流伯爵和他的妻子,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系密特感到眼前這個人,並不像一開始看到的時候那樣討厭……

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系密特掏出了地圖,他用手比著海岸線尋找著瑟恩思的位置,最終的結果令他大吃一驚。

他已然確信,離開拜爾克沒有多遠,他就已走上了錯誤的道路。

馬車裡原本就已經坐著很多人,除了馬車的主人,還有兩位十六、七歲的少女,以及一個看上去比自己稍微大一點的男孩。

那兩位少女面目清秀,不過卻學著京城婦人打扮成流行的式樣,挽著高高的髮髻,原本應該是嬌嫩透紅的面孔,也塗抹得蒼白。

那個男孩是個胖墩,他的神情顯得異常拘束,他的目光只有掃過系密特身上的時候,才隱約流露出一絲高傲。

「你是在逃亡還是在旅行?」

那個稍微大一些的少女突然問道,顯然她看到系密特將地圖從拜爾克一路翻找到瑟恩思。

「算是旅行吧。」系密特回答道。

「現在這種情況下,你居然還敢四處旅行,倒是很不簡單,你沒看到這一路之上冷冷清清,如果是在以往,這個時候前來瑟恩思過冬的人,早已經絡繹不絕。」

聽到這裡,系密特點了點頭,從西賽流伯爵夫妻的身上,他早已經知道這座城市裡面的每一個人,對於這裡總是充滿了感情。

「我所熟悉的一個住在這裡的人,也總是這樣說。」

系密特點了點頭說道。

「喔?那個人是誰?或許我們認得。」另外一個年紀稍微小一些的少女,一下子來了興致。

她們在見到自己的叔叔邀請這個陌生的小男孩上馬車的時候,就已然對這個和弟弟差不多年紀的小男孩充滿了興趣。

系密特是個貴族,她們自然感覺得出來,而系密特那旁若無人的樣子,原本令她們微微有些不滿,但是當系密特掏出那份地圖冊的時候,她們就感到有些驚訝,同樣從叔叔的眼神之中,也清清楚楚地顯露出這一點。

對於地圖的精細程度,兩位少女並不瞭解,不過紙張的質地和印刷的程度,她們還能夠分辨得出來。

這樣一份地圖,肯定價值不菲,原本應該被陳列在某個書房裡,作為裝飾和收藏,而不是像眼前這樣當作普通地圖來使用。

「西賽流伯爵,他曾經在貨幣兌換處供職。」系密特回答道。

那兩位小姐聽到這個名字並沒有什麼感覺,西賽流這個姓氏對她們來說,顯得有些陌生。

瑟恩思雖然算不上一個很大的港口,不過因為美麗的景色和舒適的氣候,吸引了許多貴族家族在那裡定居,正因為如此,在別的地方已算得上頗為顯赫的伯爵頭銜,在瑟恩思卻多如牛毛。

至於貨幣兌換處,雖然是一個油水豐厚的職位,不過也僅僅只是能夠撈些外快而已,一般來說,供職在那種職位上的人,都沒有什麼遠大前程。

不過,當那兩位小姐的目光,無意之中掃過她們的叔叔的時候,她們發現叔叔的臉上充滿驚詫的神情,而且驚詫很快又變成了謹慎。

「聽說西賽流伯爵在京城之中,已然飛黃騰達。」

那位馬車的主人試探著問道。

「好像沒有啊!他大多數時間都閒著,雖然有一陣子受命幫辦過軍事物資的協調,曾經忙過那麼一段時間……」系密特聳了聳肩膀說道。

聽到這樣一說,那位馬車的主人,已然確認眼前這個小孩絕不簡單,事實上,他甚至猜測起這個小孩的身份來。

但是那個隱藏在他心底的猜測,實在太過驚人,正因為如此,他無論如何都不敢輕易說出口。

「據我所知,西賽流伯爵因為圓滿完成了這個使命,而獲得了國王陛下親口嘉獎。」那位馬車主人連忙說道。

「這倒沒有錯,不過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獎勵,更何況,陛下已然去世了。」系密特搖了搖頭說道。

聽到這句話,那位馬車主人猛然間心頭一動,他急急忙忙趕回瑟恩思,正是因為得到了國王陛下駕崩的消息,這個消息是通過教會的信使,直接從拜爾克傳來,可以說外面的人對此還一無所知。

能夠知道這件事情的,肯定是大人物,而眾多大人物之中,好像只有兩個是小孩,一個便是名義上繼承了王位的年幼王儲,而另外一位,便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奇跡之子……

一個小時的路程,轉眼間便已到達,但是令系密特感到疑惑不解的是,馬車並沒有進入城市,卻停了下來。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只見一隊騎兵由遠而近迎了上來,那些騎兵穿著輕質鎖甲,不過看上去卻並不像是正規士兵。

只見為首的一個大鬍子隊長朝著馬車走了過來,他彎下腰向馬車主人畢恭畢敬地打著招呼。

「前面的道路被那些逃亡者給封死了嗎?」馬車主人冷冷地說道。

「是的,監察長大人,這些傢伙直接在道路正中宿營,把道路堵塞得死死的,從瑟恩思出來的六條道路,除了最南面通往採石場的那條路,因為有嚴密把守,所以無法阻攔之外,其他的道路全都阻塞成這樣。」

那個隊長連忙回答道。

「看來,只能夠從採石場那個方向走了。」那位馬車的主人歎了口氣說道。

「麻煩的是,那些逃亡者同樣也在通往南邊通道的路上設卡,他們就是想搗亂。」那個隊長咬牙切齒著說道。

「搗亂?我明白了,他們是想要逼迫我們打開城門讓他們進城。不是指定了一個地方讓他們落腳嗎?」

那位監察長明知故問,事實上,他對於眼前的一切瞭若指掌,要不然,他也不必讓保鏢那樣警惕。

他所說、所問的這些事情,原本就是為了讓馬車上的那位不速之客明白眼前的情況。

「那些該死的難民,想要尋求城裡的庇護。」那位隊長連忙說道。

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觀的系密特,自然明白這到底是為了什麼。

對於那些逃亡者,他根本就不感到陌生,當初他從奧爾麥森林裡面逃出來的時候,最先遇到的就是那些逃亡者。

那些逃亡者的遭遇令系密特感到同情,不過他同樣也不曾忘記,他最初殺死的那三個人,就是試圖搶劫他的逃亡者。

系密特更不曾忘記,當初他的哥哥,是如何驅使那些逃亡者洗劫了一座城鎮,在那三天時間裡面,他所看到的絕對是人世間最為淒涼的悲劇,在這場悲劇之中所顯露出來的,是人性的黑暗和扭曲。

而此刻,系密特已然對這種人性的黑暗擁有了更為深刻的瞭解,他非常懷疑,在那些包圍著城市的逃亡者之中,也包藏著某種禍心。

這些失去了一切的人,非常容易被煽動起來,這是系密特早已經見證過的事情。

當系密特一聽說四周的道路全部被堵塞和封鎖的時候,他已肯定在這群逃亡者之中,隱藏著別有用心的煽動者。

不過,當初他哥哥在前往京城的道路上的所作所為,同樣也令系密特非常清楚,對付這些逃亡者的最好辦法,就是反過來欺騙和煽動他們。

人類的天性之中就存在著盲從的因素,而最容易令人盲從的物件,除了利益便是強權。

「聚攏在這裡的難民大概有多少人?」系密特淡然地問道。

「二十萬左右,大致和城裡的人數相當。」那位監察長回答道。

「這些難民以什麼生存,他們自己帶著食物嗎?」系密特再一次問道。

「為了食物,這些難民曾經鬧過一次,我們的市長因為擔心引起不必要的紛爭,所以下令給這些難民發放食物,我們甚至劃了一塊區域讓他們居住,那是一道陡峭的山坡,原本是當年為了對付海盜而建造的要塞。」那位監察長忿忿不平地說道。

「那麼為什麼這些難民還不滿足,那座要塞極為簡陋,容易攻破?」系密特問道。

「不,那座要塞極為堅固,只是這些傢伙貪生怕死,不想自己保護自己,而希望躲藏在瑟恩思的羽翼底下。

「另外一個原因,或許是這些難民之中,有些居心叵測的傢伙,據我所知,在魔族進攻的時候,有一些不肖之徒,居然幹起偷竊甚至是搶劫的勾當。

「在那座要塞之中,沒有東西能夠滿足他們的貪婪慾望,而瑟恩思裡面,卻擁有著許多財富。」

那位監察長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系密特微微點了點頭,他知道這完全有可能發生,當一個人一無所有的時候,人性貪婪地一面,遠比人性善良的一面更加容易佔上風。

更何況,用利益引誘,也遠比善良的規勸要更具有煽動性,也更顯得有效。

「城裡的食物,是否足夠養活如此眾多的難民?」系密特問道。

「這件事情我們倒是從來沒有擔心過,瑟恩思雖然不出產糧食,不過從班加和蒙曼多,可以輕易地購買到整船的糧食,更何況漁船還能夠給我們帶來足夠的食物。」

聽到這番話,系密特再一次點了點頭。

馬車繼續向前進發,馬隊騎兵在前面開道,不過他們的職責,是拆毀阻擋在道路前方的障礙物。

沒有人站出來阻攔他們,因為阻擋在隊伍前方的每一個人,都突然間變成了一具一動不動的雕塑。

他們的身體、他們的肌肉,幾乎在一瞬之間失去了作用。

這些難民每一個都保持著片刻之前的姿態,那些不幸阻擋在道路中央的傢伙,立刻被當作是障礙物一起搬到了一旁。

所有這一切都是系密特施展的手段,這是他第一次施展那次沙漠之行所獲得的能力。

這裡所發生的變故,立刻引起了那些難民們的注意,難民們從四面八方湧了過來,他們之中的一些人,手裡甚至握著石塊和樹杈,更為精良的武器,是那些從附近的農場裡面找到的農具。

不過,這些從難民轉變成暴徒的傢伙,並沒有能夠抵擋住系密特的力量,他們一個個被定在了那裡。

馬車一路無恙地進了城裡,不知道是什麼人在暗中煽動,無數難民擁擠到城門前,不過已然吃過苦頭的他們,這一次倒不敢放肆。

因為他們知道,馬車裡面有一個魔法師,對於魔法師所擁有的神秘力量,這些難民仍舊感到敬畏和恐懼。

系密特並沒有跟著馬車一起進城,他飛身跳上了城牆,朝著四周張望起來。

瑟恩思是個背靠群山、面向大海的港口城市,系密特曾經聽西賽流伯爵夫妻不只一次提到,山間和海面完全不同的兩種景色。

四周的群山陡峭而又險峻,再配上滿山重重疊疊的樹木,確實美不勝收。

不過四周大多數山石,是脆弱的石灰岩質地,正是它們造就了瑟恩思聞名遐邇的美景,不過這些石灰岩,顯然不是質量上乘的建築材料。

看了一眼腳下的城牆,系密特非常懷疑,這些質地鬆軟的城牆,是否能夠抵擋得住魔族的攻擊,至少他可以肯定,那些身材巨大體格碩壯的泰坦,絕對不是這樣的城牆所能夠阻擋。

想到這裡,系密特突然間伸出食指,隨著他手指劃過,數百米之外塵土飛揚,飛濺而起的泥土和石塊,砸得那些逃亡者四散奔逃。

沿著城牆,系密特畫出一根巨大的黃瓜一般的東西,這條巨大的黃瓜,正好將瑟恩思並不臨海的三面包裹了起來。

那些難民隱約感到,待在這個畫出來的範圍之內,是一件相當危險的事情,所以全都遠遠地躲了開去。

小心翼翼地從懷裡取出那塊水晶方印,隨著一道黯淡的藍光投射在地面上,那被圈攏的所在,立刻蒸騰起一道淡淡的土黃色的薄霧。

系密特並沒有打算呆呆地站立在城牆頂上等候結果,連他自己也無從知曉,這樣龐大的工程,需要花費多少小時才能夠順利完成?

從城牆頂上下來,瑟恩思城裡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早已經恭候在那裡。

此刻,那位和系密特同行的監察長顯得頗為得意。

「閣下是否是系密特.塔特尼斯先生?」

站在眾人最前列的,是一位文質彬彬的老者,系密特猜想,這個人或許便是那位寬厚的市長大人。

對於這位市長,系密特多多少少抱有一絲好感,無論是懦弱也好,還是膽小也好,在眼前這種情況下還能夠尊重人命,足以證明這位市長是個好人。

「是的,閣下可以稱呼我為系密特。」系密特說道。

但是顯然底下圍攏著的那些人並不打算直呼其名,事實上對系密特的稱呼,頗令在場的每一個人感到煩惱。

一般來說,稱呼爵位是最為妥當的辦法,但是這件事情,偏偏對系密特並非如此。

教會發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這件事情本身絲毫不比魔族入侵為之遜色,瑟恩思人自然早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

地方上的那些牧師和祭司們,在得知這個消息的第一時刻,就召集信徒們,告知他們從今以後教廷再也不是教會最高的象徵,丹摩爾的教會將通過自己的代理人和至高無上的父神直接溝通。

而此刻,那個代理人毫無疑問,便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奇跡之子。

從至高無上的父神那裡接受使命,令二十四位諸神降臨人間,這足以被當作是自從救世主升天以來,從來未曾有過的神跡。

遍佈丹摩爾各地的教會,早已經令每一個丹摩爾人相信,塔特尼斯家族的奇跡之子是僅次於救世主,遠遠超越任何一位教宗的聖者。

正因為如此,如果此刻再稱呼系密特為第一勳爵,那絕對不會被認為是恭維,反倒肯定會被教會當作是褻瀆。

但是糟糕的是,教會偏偏沒有來得及給這位奇跡之子加冠,沒有一個合適的稱呼,實在是最要命不過的事情。

正因為如此,這些人費盡心機苦思冥想之後,最終決定用大人來稱呼這位奇跡之子。

對於那一片畢恭畢敬的「大人」的稱呼,系密特感到有些頭痛起來。

「我需要出海,所以需要一艘船。」系密特連忙說道。

「我馬上去辦,瑟恩思最好的艦船和最為優秀的水手任由大人挑選。」那位市長信誓旦旦說道。

系密特原本打算感謝幾句,突然間他的心念一動,不由得想起了他曾經擁有過的,那艘屬於他自己的戰艦。

系密特絕對不認為,有哪艘船能夠比自己的那艘戰艦更加出色。

看著旁邊被拆開的骨架,系密特在腦子裡面思索著他自己的戰艦。

在他的另外一邊,整整齊齊地放置著鐵條和銅皮,那些鐵條從手臂般粗細一直到尾指般大小倒是頗為齊全,銅皮稍遜一些,不過厚厚薄薄也有不少規格。

拎起一根拇指粗細的鐵條,系密特比著旁邊拆卸下來的龍骨,用手彎了起來,那拇指般粗細的鐵條,到了他的手裡,立刻變成了柔軟的麵條。

轉眼間,龍骨和一根根肋條,整整齊齊地放置在一旁,幹這一切,系密特僅僅只用到他的雙手,他的手比最大號的強力鉗要有力得多,而聚能刃更是沒有任何一把割刀,或者鋸條能夠比擬。

至於那些需要焊接的所在,普通的工匠要把鐵塊燒紅拚命錘打上半天,而系密特只需要聚能出一團小火球,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將拳頭大的鐵塊熔化成汁液。

正因為如此,系密特的這件手工作品,簡直稱得上天衣無縫,畢竟沒有哪個鐵匠能夠做到像他這樣,對於那些稍微感覺到有些不滿意的地方,甚至能夠召喚出聚能刃,像是一把刻刀一般精雕細刻。

完成了骨架,鋪設銅板就顯得輕而易舉,他手裡的聚能刃無疑是最好的剪刀,裁剪下來的銅皮,甚至連捲邊和毛刺也沒有分毫。

交錯層疊的兩層銅皮,也令系密特用不著擔心焊接不夠細密,那交錯開來的兩層銅皮,原本就彌補了有可能存在的縫隙。

不過,等到系密特將上層甲板的銅皮鋪設得差不多了的時候,他這才想起,還未曾將那個離心抽水泵裝到船體裡面去。

為了這個錯誤,系密特不得不重做,而這令他白白浪費了將近三刻鐘的時間,以及三張最上等的銅皮。

座位是現成的原本就有,小牛皮的座墊裡面襯著的,竟然不是棕麻,而是硬質羊毛氈。

吸取了上一次的經驗,系密特甚至弄了一個高高的靠墊。

為了將座位弄得舒服一些,系密特倒是花費了不少功夫,反倒是之後的工作顯得輕而易舉。

船體兩側的進水口上覆蓋了一層銅網罩,這是為了避免將海草捲進去。

看著一艘金光閃閃的,尖翹如同鋒利匕首的小艇出現在眼前,系密特感到心滿意足,這就是他所需要的戰艦。

召了一個皮匠,對他吩咐了兩句之後,系密特走出了船廠,立刻有人飛奔著去給那些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們送信。

不過,系密特並沒有興趣等候那些大人物們的到來,他徑直朝著城門走去,他非常清楚,肯定會有人指引那些大人物們來找他,毫無疑問,這便是功成名就、高高在上的諸多好處之一。

站在城樓之上,系密特滿意的欣賞著他的另外一樣傑作。

此刻瑟恩思的城外,又多了一道城牆。

這道城牆,遠比原來那道城牆高大而且厚實,仿造拜爾克的城牆頂端的設置,這道城牆同樣布設了射擊戰壕,城頭之上還專門建造著五、六米高的塔樓,這些塔樓,正好能夠將那些筆直朝天的巨弩塞到裡面。

不過這道高近二十米,厚度有幾十米的城牆,真正令人矚目的,是朝著內側的這面,開著無數大門和窗戶。

這道城牆並非完全出自系密特的智慧,他只是將在京城拜爾克看到的,那座平民的避難所,照樣設計,並且加以改進而已。

系密特相信,京城的那道避難所庇護的人數,絕對遠遠超過二十萬這個數字。

很顯然,這樣的設計,絕對足以裝下城外的那些難民。

而這裡既不屬於瑟恩思城裡,又不能算是城外,毫無疑問,駐守在瑟恩思的士兵,會給予那些難民足夠的保護,但是難民之中,那些居心叵測的傢伙,也別想混進城裡為非作歹。

這座巨大的圍牆裡面,並非完全貫通,而是被分隔成為無數獨立的小塊,這同樣也有利於對那些難民加以管理。

系密特非常清楚,那位仁慈的市長,或許看不出這種佈置的好處,但是那位敏銳的監察長大人,肯定明白如何令這些難民無法互相串聯。

因為這道緊貼著的城牆,原本從瑟恩思出去的六條道路,除了南面靠近港口的一條,其他全都被嚴嚴實實地封鎖了起來。

原來的城牆和現在的城牆,只見由伸延出來的石橋相連,這些石橋之堅固,足以讓那些笨重的投石車順利通行。

只見在一位軍官的指揮下,幾隊士兵站立在了石橋之上,他們的手中全都握著已上好弦的重型弩弓。

明晃晃的箭尖,直指著從底下緩緩通過的那些逃亡者。

那些逃亡者裡面,偶爾也有人抬頭觀瞧,不過那森然的景象,令他們感到心驚膽顫,也有一些看到此情此景不願意進來的傢伙,這些人不是太過怯懦便是心懷鬼胎。

正如系密特預料的那樣,那些不願意進入那奇特「城牆」的人,有一些聚攏在一起商量起來,不一會兒,他們各自分散開來,鑽進人群之中。

站在城樓之上系密特冷眼看著這一切,他信手從旁邊的一個士兵手裡奪過一把重型弩弓。

即便沒有經過那一系列冒險,當初的系密特已然是一個絕佳的射手,在瞬息萬變的森林之中,射殺一頭不知道深藏何處的鵜鶘或者山貓,要遠比在戰場之上射殺一個敵人來得困難許多。

稍微瞄準了一下,系密特扣動了扳機,他的舉動,令周圍的所有人都感到無比震驚。

顯然,這和眾人聽到過的,有關塔特尼斯家族奇跡之子的傳聞,簡直有著天壤之別。

看著神情冷漠的系密特,站立在他身邊的那些大人物們甚至懷疑,眼前這個奇跡少年,到底是至高無上的父神的代理人,還是冷漠凶悍的死神的代言者?

不過,儘管有著這樣那樣的疑慮,畢竟沒有哪個人敢於站出來,對系密特的行為進行挑戰。

而此刻,底下的人群早已經慌亂地四散逃開,只留下正中央一具倒在血泊之中的屍體,那具屍體直接被射中了頭顱,鋒利的箭矢,從腦後一直貫通到面孔前面。

系密特根本就用不著蹬踏,將手裡的弩弓拉開,對他來說是一件非常輕鬆的事情,不過這卻足以令旁邊站立著的那些士兵大驚失色,此刻他們那蒼白的臉色,甚至快趕上那些貴族老爺們的面孔。

站立在城牆之上,系密特靜靜地等待著,他等待著煽動起民眾們仇恨的傢伙跳出來。

正如他預料的那樣,突然間有幾個人操起了手中的武器,不過他們並沒有傻傻地面對手持弩箭站立在高高城牆之上的系密特,而是朝著正在組織難民排隊進入的衛兵們。

那些衛兵顯然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反應才好,他們連忙操起武器,背對背圍攏成一圈,令他們感到害怕的並非是那幾個暴徒,而是圍攏在身邊的難民。

扣動扳機,又是一發箭矢激射而出,跑在最前面的一個暴徒悶哼一聲,身體飛了起來,等到他重新落下的時候,已然變成了一具屍體。

「所有士兵。」系密特高喊道。

他用魔法將自己的聲音放大了無數倍,那震雷一般的聲音,令除了他之外的每一個人都感到恐懼和顫慄。

「精準射擊--準備。」系密特下令道。

雖然他實際上沒有任何職權,根本沒有資格對那些士兵下令,不過已然知道了他的身份,再加上那震耳欲聾的喝令聲,那些士兵們全都誠惶誠恐地遵照命令行事,連絲毫抗拒之心也沒有。

一時間,無數支箭矢,森然地瞄準了那幾個手持武器的逃亡者。

「目標--下方手持武器者。」

系密特再一次下令道。

那雷鳴般的聲音令所有人感到顫慄,有幾個腦子稍微聰明一些的暴徒,立刻將手中的武器拋到了一邊。

看到此情此景,系密特思索著是否給下面的人一個警告,能夠不流血、不死人畢竟是一件好事。

但是,一個暴徒怒吼著繼續衝向底下的衛兵,令系密特沒有時間猶豫下去,他輕輕地揮了一下手臂。

那個怒吼著的暴徒倒下了,他的身體幾乎被射成了一個刺蝟,至少有一、兩百支箭矢釘在了他的身上。

和他一起倒下的,還有那些愣在那裡,沒有來得及丟掉武器的逃亡者,他們的身上同樣不只插著一支箭矢。

一時之間,城牆底下一片寧靜,無論是逃亡者,還是維持秩序的衛兵,或者是站立在城牆之上的士兵,沒有人發出任何聲息。

那些逃亡者退了開去,他們圍攏著那幾具屍體站立著,有的人臉上顯露出哀傷悲泣的神情,不過更多的確實猶豫和恐慌。

「你們之中的每一個人都可以進行選擇,沒有人會強迫你們,你們可以進入庇護所,在這裡你們將得到瑟恩思城軍隊的庇護,你們還可以得到食物,食物或許不太豐盛,卻能夠令你們渡過這段噩夢般的日子。

「當然,你們同樣也可以擁有別的選擇,你們可以前往其他的城市,或許在那裡能夠獲得慷慨的招待,同樣你們也可以隱藏在群山之中。

「不過,如果選擇了這條路,你們將不得不為自己的生存而考慮,你們必須依靠你們自己的力量去獵取食物,但願群山和大海,像瑟恩思的市民一樣慷慨。

「從現在開始,只有一件事情你們不能夠做,那就是佔據道路,瑟恩思的巡邏隊,將會把任何一個試圖擋住道路的人,當作是匪徒加以射殺。」

說完這一切,系密特轉過頭來,朝著那位市長問道:「現在,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嗎?」

那位市長呆愣愣地站在那裡,過了好一會兒,才神情慌張地點了點頭。

「大人,這……這是否太過冷血了一些?那些難民都是一些可憐人……」那位市長試探著問道。

「可憐還是可恨,都是相對而言的事情,對我來說,採取什麼行動,並沒有冷血或者仁慈的顧慮,我所關心的,是最終的結果。

「閣下曾經做出的決定並沒有什麼錯誤,但是最終的結果,卻證明閣下的做法沒有什麼用處,而無效的行動,顯然令事態更加惡化。

「我相信尊敬的市長先生也同樣清楚,如果讓這些人滯留在外邊,最終將是什麼樣的結局,同樣你肯定也非常明白,讓他們進城又將會變成什麼模樣。

「如果我的猜測沒錯的話,為了那些難民,你的身上已然背負了許多壓力,你為了這些難民,頂受住如此巨大的壓力,但是他們並不領你的情,甚至還在給你增添麻煩。

「在我看來,閣下的失敗就在於,你希望任何事情都盡善盡美,很可惜這樣的事情絕對不可能發生,你把那些難民看作是可憐人,因此希望能夠讓他們獲得拯救。

「正因為如此,你刻意忽略了隱藏其中的那些心懷叵測的人,人性邪惡貪婪,這樣的傢伙總是會存在,而且數量驚人。

「我同樣也能夠猜想,在閣下的同僚之中,有很多人將外面的那些難民全都看作是賤民,看作是比魔族更加凶險的敵人。

「我相信,閣下之所以不願意動用強硬的手段,就是因為害怕,這些人會跳出來,令情況滑向另外一個極端,不要試圖否認,你我都明白,這是肯定會發生的事情。

「說得再明白一些,如果不是閣下擔任這座城市的市長,恐怕我來到這裡之後,所需要做的並非是將箭矢對準城外,將那些混在難民之中的貪婪之徒予以射殺,而是對隨意殺戮難民的兇徒進行鎮壓和整肅了。」

系密特用異常平淡的口吻說著,但是底下的大多數人卻在微微顫抖,此時他們暗自慶幸,幸好來不及踢開那位懦弱的市長,對於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的手段,丹摩爾人早已經有所瞭解。

當初在京城之中,這位奇跡之子就已然令許多官員心驚膽寒,不過畢竟所有這一切都出自於國王陛下的授意。

即便其後的北方領地之行,前前後後牽連了那麼多人,這位奇跡之子也還沒有顯得像其後那樣令人恐懼。

真正令眾人感到不寒而慄的,是那次伽登之行,從此之後,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出現在哪裡,那裡的官員,十有八九會事先留下遺囑。

最令這些官員膽寒的是,眼前這位奇跡之子不僅眼光敏銳、武技超群,還是一個擁有神秘力量的魔法師。

而此刻,他更是成為了至高父神的代理人,對於這樣一位人物,殺手和刺客,任何形式的強硬手腕都沒有用處。

這同樣也意味著,沒有任何辦法能夠阻撓這位奇跡之子辦任何事情,即便擰成一股勁,採取不合作的態度,也絲毫沒有用處,這位少年擁有著足夠的實力和手段,進行調查和裁決。

看著眾人噤若寒蟬的樣子,系密特朝著那位市長繼續說道:「我現在已然將這些難民強行區分開來,接下來你所需要做的,就是暫時收起你的憐憫之心,對於那些不願意接受最好選擇的難民,別管他們到底是什麼原因,也別管他們有多麼可憐。

「沒有食物,餓著肚子,會令他們的腦子變得清醒起來,到了那個時候,你所需要賜予他們的仁慈,便是給予他們第二次選擇的機會。

「我相信,用不了多久,真正的難民就會安安靜靜地住進我為他們準備的庇護所之中。那些居心叵測想要趁著混亂撈一票的惡徒,十有八九會放棄這座城市,另外去尋找獵物。

「再說明一件事情,那圈庇護所,我是按照京城拜爾克的庇護所的樣子建造而成,不過後來添加上去的那些石橋,除了為了讓士兵通行,更多的是參照聞名遐邇的伊爾羅思死囚營的設計。

「這座庇護所還沒有徹底完工,我希望閣下在上面再鋪設一層鐵欄杆,這一方面是為了更好的抵擋魔族的進攻,另外一方面也是為了避免那些居心叵測的歹徒翻越城牆。

「閣下絕對想像不出,居心叵測者有可能設計出的險惡伎倆,他們可以繼續煽動,然後秘密組織無知的民眾,我敢向你保證,煽動仇恨要遠比讓人感恩戴德容易許多倍。

「而任何嚴密的看守,總是會有致命的疏漏,所以最好的選擇,就是像真正的監獄一樣,將危險徹底隔離。

「一張鐵網,絕對比得上一隊盡職的看守,和監獄不同的是,你可以延長他們放風的時間,我相信此時此刻,城裡的居民應該非常清楚局勢的險惡,想必不太會願意到城外去遊玩吧!

「所有這一切,都是我能夠給予閣下的建議,此外,我還想給閣下幾個進一步的建議,不過這未必會令你喜歡。

「如果是我,我會在那些人之中,挑選出一些人充當耳目和眼線,還會挑選另外一些人代為管理,我會在這些人裡面建立起一個等級。

「第一等的,自然是那些首領,他們可以進城,可以採購一些東西。

「第二等是那些耳目和眼線,他們同時也是成為第一等人的候選者,只要他們能夠證明那些管理者之中有誰不稱職,他們就可以取代那個管理者。

「第三等是可信賴者。

「這三等的家庭之中,婦女和孩子能夠獲得優厚的待遇,他們可以定期進城逛街購物。

「除此之外,便是普通人。

「金字塔永遠是最為穩固的典範,只要善於運用等級晉陞和安撫的手段,那些難民之中,即便隱藏著再多心懷叵測之徒,也沒有辦法煽動起其他人,跟隨他們鋌而走險。」

系密特緩緩地說出自己的看法,不過在他內心深處,他對於這一切,根本就嗤之以鼻。

不知道為什麼,系密特感到自己已然超脫於物外,像哥哥那樣的「聖賢」他同樣也可以做到,哥哥所擁有的那些智慧,在他的眼中也算不得神奇。

所有這一切,無非是利益引誘和對敵人區別分化這兩種手段而已,只要知道那些人之中哪些人需要些什麼,哪些人容易滿足,哪些人貪得無厭。

對於不同的人群下不同的藥劑,拉攏大部分,孤立小部分,然後用雷霆霹靂的手段,將那一小部分難以妥協的敵人送進地獄深淵。

只要看透哥哥所使用的那些手段的本質,其實一點都不顯得神奇,想要做到同樣成功,根本就不需要什麼天賦和聰穎,只要花費一些功夫進行調查和佈置就可以。

系密特聳了聳肩膀走下了城牆,只留下一個個如同凍僵了的瑟恩思城裡的大人物,和那些衛兵站立在那裡。

不知道是誰首先輕輕吐了口氣,四周立刻響起一片唏噓之聲。

「塔特尼斯家族,京城之中盛傳的奇跡家族,在一年不到的時間,這個家族就從沒沒無聞的北方領地守備職位,變成了關係丹摩爾存亡勝敗的顯赫世家。

「這樣細緻的算計,如此嚴謹的佈置,僅僅只是在片刻之間已然作出,這樣的家族無法脫穎而出飛黃騰達,實在是沒有可能。」

那位監察長倒抽了一口冷氣說道。

「聽說這位奇跡之子,還不是以智慧和謀略著稱呢!他的哥哥代理內閣總理大臣兼財務大臣閣下,被譽為當今丹摩爾最富有謀略的智者。

「而另外一位,在拜爾克盛傳能夠和那位塔特尼斯侯爵在智慧方面相媲美的,正是這位奇跡之子的未婚妻,格琳絲侯爵夫人。

「我現在實在想像不出,那兩位以智慧著稱的大人物所擁有的智慧有多麼驚人了。」那位市長大人也說道,他的神情仍舊未曾從呆愣和茫然之中恢復過來。

[BOOK: 0005 / Chapter: 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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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u Apr 25 14:53:00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