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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 Number: 0009-07
第087章葉子【4】

　夜風習習，今夜，有些冷的味道。
　　站在同濟醫院不遠處的人行天橋上，楊曉蘭目光有些呆滯。
　　昨天、今天兩天的遭遇，讓她的心靈飽受了無止盡的煎熬，無論是找醫生的時候醫生那愛理不理的態度，還是做檢查的時候醫生和護士那生怕被沾染到的模樣，都讓她有些受刺激。
　　特別是那個一臉刻薄的婦女，在她去做檢查的時候和其它幾個醫生的對話：“現在的這些腦殘女，整天亂搞，活該得這些病！你說要是安分守己的不和網友開房，會這樣嗎？這女的，還打過胎，也不知道結婚了沒有，是我的女兒我掐死她！真不成個東西！……”
　　那個時候，因為天色有些晚了，門診室裡也沒其它病人，她剛好還有些問題沒問清楚準備回來詢問，卻不想就聽了個清楚……
　　而那醫生給她的治療方案和解釋，實在是沒什麼好的效果。
　　她並不傻，這個醫院雖然很有名，但是她感覺到，服務態度實在不怎麼好不說，主治醫生說話還含糊其辭，竟然閉口不提基因治療，只說什麼冷凍、白介素，祛疣啊之類的話，開了一大堆的藥品單子，這價值，竟然都達到了一萬五千多元！
　　楊曉蘭想了想，這樣治療下去，絕對是個無底洞，盡管張無風前天晚上在QQ上聊天後就已經轉賬了15萬給她，但是，她依然覺得，這不過是杯水車薪。
　　大城市的醫生，似乎已經喪失了醫德，只知道往貴的、效果差的方面開藥，而根本已經忘記了救死扶傷，至少，在經過縣婦幼的那位婦科主任大嬸的詳細說明後，對於這個病，她已經很瞭解了。
　　所以面對那些巧舌如簧的讓她開藥、鐳射冷凍之類的治療的醫生，她忽然覺得挺悲哀。
　　所以，她放棄了治療。
　　那張銀行卡，她找到了在武漢讀書的弟弟，然後交給了他，裡面有將近17萬，已經足夠他把大學讀完然後自立了。她的爸媽，自己在工廠上班，雖然才千多元的工資，但是也衣食無憂了。
　　與其現在花光錢治病，然後打工賺錢，還不如把這錢給家人安置，然後，自己離開這個世界的好。
　　她還很嶄新的蘋果MP4裡，並不是很大但是很醇厚的外音，一直循環的唱著阿桑的《葉子》這首歌，她有些呆滯的雙眼裡，淚水一直在滑落。
　　“你要真是真心懺悔，自己找個最高的大廈跳下去，解脫不說，也可以到地下給我爸跪下賠罪去！你，好自為之吧！”
　　他的QQ發過來的飽含憤怒的消息，就像是在耳邊憤怒的怒吼一樣的清晰，這要多麼深的傷害，才可以讓一個曾經在她面前連尊嚴都不要的深愛他的男人說出這樣絕情的話來！
　　是的，斷人子嗣，絕他父親的遺願，和他的朋友發生了關系，還拿走了他最後的錢財……回想起來，她難以相信，她自己可以做出這麼絕的事情！
　　有這樣的結果，她沒有怨言，事實上她只覺得壓力很大，離開了他，她才發現，她什麼事情，都已經沒辦法做好了。
　　在一起的時候不知不覺，不在一起的時候才幡然醒悟，只是，真的，太遲了。
　　如果沒有背叛，或許還有挽救的餘地，但是如今……
　　楊曉蘭忽然笑了，她覺得，人生到了這一刻，真的，已經完全沒有意義了。
　　夏天的夜晚露水很重，有些冰涼冰涼的，天橋下，不時駛過一輛輛開著頭燈的汽車，那些車子，都亮著一雙大大的橢圓的眼睛，就像是一隻只巨大的鐵殼怪獸。
　　……
　　拿出N97，楊曉蘭眼中已經滿是解脫之色，壓抑和疲憊、悔恨和絕望交織在一起的復雜情緒，已經徹底的消失了。
　　她面帶笑容，已經沒有化妝的臉上，表情平靜而安詳。
　　手機裡的聯系人，除了她的家人，就僅剩張無風一人。
　　電話，很快的接通了，電話那頭，傳來了很具有震撼性的音樂聲，一個沙啞而雄渾的男聲正在高聲唱著‘這是對沖動，最好的懲罰……’，這是刀郎原聲版的《沖動的懲罰》。
　　“怎麼了？錢不夠用嗎？要是不夠，我回頭再多打些給你，別為這個擔心！還有，我已經教訓了黃遠升，打斷了他兩只手，也算是為你出了口氣了。”
　　電話那邊，稍微沉默了一下，接著音樂聲和音響震顫的聲音小了幾分，顯然，應該是張無風找了個安靜點的地方接聽電話。
　　張無風的聲音帶著幾分溫和與關心，但也帶著幾分淡泊的但是她可以感應得到的疏遠的味道，這感覺，已經不復以前那種濃厚的貼心和關懷的味道了。
　　但是，這種溫和的關心口氣，還是讓她熱淚盈眶。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其言也悲，其感情，也會很脆弱很豐富。
　　她哭了，無聲的，淚水就如同斷線了一樣，都已經沒法止得住。這是離婚後到現在，張無風第一次以很溫和的語氣和她說話，雖然這話已經比不上曾經的味道，但是她已經很滿足了。
　　“不是，只是是忽然想聽聽你的聲音，就給你打了這個電話。我要走了，但是我沒有辦法也沒能力再還你錢了，再欠你這最後一次吧！下輩子，我一定會還你的！最後，祝你幸福、快樂。我相信，你一定會找到一個珍惜你、愛你，懂你的好女人的！
　　親愛的，再見了！”
　　楊曉蘭輕輕的說道，語氣之中帶著濃烈的祝福的味道。她抬起頭，夜裡的風，吹幹了她眼角的淚水，冰涼冰涼的，如同一把刀。
　　身邊的蚊子，在瘋狂的吸著她臉上，手臂上的血，但是，她已經沒感覺了。
　　電話那邊一片沉默，她卻是在這一刻掛斷了電話。
　　將手機和唱著歌曲的MP4放進棕色的皮包裡，她將包包掛在身上掛好，然後翻過欄桿，閉上雙眼。
　　當最後的兩顆淚珠滾落，她輕輕的跳了下去。
　　她身心憔悴，那單薄的身體，在一身粉色的淑女心情的長裙包裹下，在空中拉出一片淡淡的光彩，就像是深秋之中空中翩翩飄落的一片枯葉……
　　橋下，車流洶湧，往來如織。
　　空氣之，阿桑悲傷的歌聲依然清晰的飄蕩著。
　　葉子
　　是不會飛翔的翅膀
　　翅膀
　　是落在天上的葉子
　　天堂
　　原來應該不是妄想
　　只是我早已經遺忘
　　當初怎麼開始飛翔
　　孤單
　　是一個人的狂歡
　　狂歡
　　是一群人的孤單
　　愛情
　　原來的開始是陪伴
　　但我也漸漸地遺忘
　　當時是怎樣有人陪伴
　　我一個人吃飯旅行
　　到處走走停停
　　也一個人看書寫信
　　自己對話談心
　　只是心又飄到了哪裡
　　就連自己看也看不清
　　我想我不僅僅是失去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