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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 Number: 00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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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地窖

　　“咣……”

　　響亮的鑼聲在村子中的上空處回蕩了起來。

　　此時已經是過了晌午，家家戶戶都吃好了午飯，突然間聽到這如同暴風驟雨般響起來的鑼聲，無不是心中大駭，連忙是拖家帶口的趕到了操場上。

　　如此急促的鑼聲代表了村中發生了最緊急的事情，所有人都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操場上回合。

　　這是所有在熊狼山腳下安家的村子們傳了數百年的規矩。

　　不過片刻，十餘戶人家已經在操場上彙合了。

　　餘建升的目光一轉，臉色立即變得相當難看。

　　他放眼望去，竟然全部都是一些老弱婦孺之輩，而村中的青壯年獵手們卻是一個不見。

　　“二叔，大柱他們人呢，死哪裡去了。”餘建升怒喝道。

　　一位五十多的老獵戶立即走了出來，道：“村長，大柱帶著村裡的獵人們在五天前都上山去了。”

　　這位老人也曾經是村中的有名獵手餘開雄，而他口中的大柱則是村中留下來的，僅次於餘建升的第二號獵人餘大柱。當餘建升不在村中的時候，他就是村中的頂樑柱了。

　　餘建升狠狠的一跺腳，罵道：“這個混蛋，怎麼早不出去，晚不出去，偏生要在這個時候出去。”

　　餘開雄愣了一下，道：“村長，這可不能怪大柱啊，我們每次休養十天半月就要出門狩獵，可是你定下的規矩。”

　　餘建升頓時為之語塞，他長嘆一聲，想不到竟然是搬起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余叔，大柱叔他們會不會遇到狼群？”鄭浩天輕聲問道。

　　餘建升身不由己的打了一個寒噤，他立即想到了一個非常可怕的後果。

　　餘大柱入山，可是將村中所有合格的獵人們都帶走了，如果餘威華和林廷不是心中牽掛著父親和鄭浩天，他們肯定也會隨之入山。

　　如果他們遇到了白眼狼王所統帥的狼群，那麼唯一的後果就是……

　　一念及此，他就不敢再細想下去了。如果真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那麼大林村就等於徹底毀滅，再也沒有復興的可能了。

　　“村長，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餘開雄臉色微變，連忙詢問道。

　　不僅僅是他，村中其他人亦是用著不解的目光看了過來。

　　餘建升深吸了一口氣，瞬間就已經讓自己平靜了下來，他沉聲道：“各位，還記得我們上次入山之時斬殺的狼群麼？”

　　餘開雄連連點頭，道：“當然記得，那些狼都是深山巨狼，它們的皮可是老值錢嘍。”

　　雖說上一次的狼是餘建升等人背下來的，但是當狼皮賣出之後，卻是家家戶戶都分享到了一些實惠，他們當然是記憶猶新。

　　餘建升嘆了一口氣，道：“如果我沒有料錯的話，這些巨狼應該是深山某只大狼群中的一隊，如今它們下山了。”

　　眾人頓時為之嘩然，他們相互看著，眼眸中都有著掩飾不住的驚懼之色。

　　熊狼山中，無論是人殺狼，還是狼吃人，都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獵人和獵物之間，本來就是不同戴天的生死之敵。

　　不過一向以來，雙方似乎都遵循了一個共識。那就是人類不會前往真正的深山中狩獵，而真正深山中的那些恐怖猛獸，也基本上不會下山攻擊村子。

　　至於上一次熊狼山中無數猛獸暴動，那是因為突如其來的大地震所造成的千百年罕得一見的奇景。

　　可是這一次深山巨狼竟然主動離開了地盤，前往山腳下報復，這種事情才是真正的令人難以置信。

　　餘開雄舔了一下有些乾燥的嘴唇，他年輕之時畢竟也是一位好手，此時雖然年老力衰，但心理承受能力卻還是超人一籌。

　　“村長，我們現在怎麼辦？”

　　“我已經讓鄭兄下山求援去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明日清晨駢西城就會派出軍隊入山。只要我們能夠堅持到明日下午，這些狼群就不足為懼了。”

　　餘開雄的眉頭微微一皺，如果人類的大軍來到了，那麼狼群自然會知難而退。但是這些狼如此記仇，只怕軍隊離去之後，它們會再度回返。大林村從此以後，只怕是難以安寧了。

　　只是，這個念頭也僅僅是在老獵人的腦海中轉了一圈，他可不會在這個時候說出這等駭人聽聞的話。

　　“二叔，您帶著所有人到地窖跺著，將食水帶足，這一次無論如何都要保得大家平安。”餘建升當機立斷的指派了起來。

　　在這種時候，自然沒有人會和他唱反調。很快的，所有人都是整理了一下，將家中儲備的糧食飲水和貴重物品都帶著進入了建造在村長家房舍之下的地窖內。

　　當然，家中所豢養的那些活物，如雞鴨豬狗之類的就唯有全部放棄，它們能否逃出生天，那就只有看老天爺的意思了。

　　進入了地窖之後，村民們的心才稍微的放鬆了一點。

　　這個地窖是從鄭浩天太爺爺那一輩開始修建，每隔十年都會大修一次，空間足以將村中所有人都容納進去。若是再加上重重防護偽裝手段，如果不知底細，哪怕是人類都很難看出破綻。同樣的，只要將機關鎖定，想要攻進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果上一次不是遇到了地震，縱然是來再多的黑熊，他們也不會有所畏懼。

　　餘建升將所有人送入其中後，非但沒有跟著進去，反而是主動留在了外面。

　　鄭浩天三人自然不肯罷休，但他們三人剛剛露出了一點兒的要跟隨的苗頭，就被餘建升一頓怒斥給轟了下去。

　　餘開雄偷偷的將他拉到了一邊，小聲的道：“村長，您為何不進去？”

　　餘建升壓低了聲音，道：“二叔，實不相瞞，威華用千裡眼看到了，在這一次來犯的狼群中有一隻白眼狼王。”

　　餘開雄倒抽了幾口涼氣，臉色頓時變得僚白而再無一絲血色。

　　“這東西您也知道，它奸詐狡猾，智慧之高，比我們人類毫不遜色。”餘建升面色凝重的道：“我寧願來的是一頭狂暴熊王，也不希望來的是一群在白眼狼王帶領下的狼群。”

　　餘開雄當然明白他的意思，狂暴熊王雖然厲害，但眾人只要往地窖一躲，那麼這東西百分之百找不到。但白眼狼王就不同了，它們的鼻子靈敏的令人發指，這個地窖的入口雖然佈置的頗為巧妙，但要說能夠瞞得過白眼狼王，那也只是奢望罷了。

　　餘建升長嘆一聲，道：“鄭伯父和鄭兄多次勸我在地窖中安放一些大殺傷型的機關武器，但這些東西都是駢西城內規定的違禁品，所以我和爹爹一直沒有應允。若是早知道有今日之災，哎……”

　　餘開雄微微搖了一下頭，勸慰道：“村長，這不能怪你們父子，如果你真的在地窖安放了那些東西，只怕等不到今天的狼群來襲，駢西城的官老爺們就已經先過來屠村了。”

　　對於天朝官家而言，這些散落在城外的百姓死活哪裡放在他們的心上。

　　他們寧肯這些獵戶被兇猛的山中猛獸全部咬死滅絕，也絕對不會容許獵戶的手中擁有這種能夠威脅到他們統治的強大武器。

　　餘建升神情黯然的搖了一下頭，道：“二叔，我們家中必須要有人待著，如果狼群真的攻進來，那麼就要與它們周旋一場，然後一把火將房子燒了。這樣才能夠將所有人的氣味遮掩住。”

　　餘開雄的臉色大變，他道：“你……要與它們死戰？”

　　餘建升苦笑一聲，道：“這頭白眼狼王留著是個禍患，如果不能趁這個機會將它擊殺，我們村子日後將永無寧日。”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眸中凶光閃爍，分明就是已經立下了拼死一戰的念頭。

　　白眼狼王的戰鬥力一般而言並不會比巨狼高出多少，但是在它們的操控下，狼群所能夠發揮出來的戰鬥力將會增加數倍，這才是它們最可怕的地方。

　　餘建升身為獵師，若是豁出性命，確實有幾分機會能夠將狼王斬殺。但是無論成功與否，他本人都是絕無幸理了。

　　餘開雄老臉一繃，道：“村長，我和你同去。”

　　“二叔，您留著只怕幫不上什麼忙。”餘建升搖頭說道。

　　雖然被人明顯的鄙視了，但餘開雄卻是毫不介意。他沉聲道：“你去殺狼王，我來放火，總要留個後手的。”

　　餘建升認真的看著他，用力在他的肩頭一拍，兩代獵人相視一笑，他們離開了通道口，關閉了地窖的入口。

　　隨著通道口的關閉，他們兩人的身影隔絕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隱隱的，地窖眾人都有著一種莫名的驚恐和傷感。

　　他們並不明白餘建升兩人為何堅持要留守在外面，也不知道白眼狼王來犯之事，但是他們卻從這兩人的態度中感受到了一絲極為微妙的變化。

　　緊張的氣氛在地窖中迅快的蔓延了開來。

第四十二章違背

太陽已經完全下山了，一輪明月在對面的山脊上高懸著，大地在這月圓之夜化作一片黑茫茫的世界。遠遠望去，那黑影幢幢的樹林迷離而神秘。

「嗷……」

一道兇戾的長嘯聲從並不遙遠的地方傳了過來。

余建升的臉色微微一變，道：「好快。」

按照他的預料，白眼狼王所率領的狼群若是想要確定地點，起碼要到下半夜才有可能。但是此時太陽剛剛落山不久，狼群就已經迫近了。

這樣的速度，遠遠的超出了他的想像之外。這也讓他的心中產生了強烈的不好的預感，這一隊狼群只怕比他想像中還要難以應付。

村子外面，一隻隻黑色的身影若隱若現，綠幽幽的眼眸閃爍著兇殘暴戾的光芒盯了過來。

一股強大的，彷彿是無處不在的澎湃氣息瀰漫了開來，整個空間中都充斥著一股子令人窒息的味道。

兩位獵人雖然都是身經百戰，但此時卻也打從心底中泛起了一絲強烈的顫慄。

狼群的來勢洶洶，與普通的狼群表現大相迥異。這樣的氣勢，並不應該出現在狼群之上，而應該出現在熊王的身上。

余開雄怒哼了一聲，他緩聲道：「村子裡的男人們都不在，否則一定要發動機關，將它們的兇焰打下去。」

鄭家在大林村居住了整整五代，百年間給村子里布置了許多特有的機關和陷阱。

但可惜的是，這裡畢竟不是深山，而是給眾人居住的地方。

所以鄭家所設的這些陷阱大都需要有人操控才能夠發揮出真正的威力，但此時大林村中真正的戰鬥力就是他們兩個，縱然是想要發動機關殺傷狼群，也是有心而無力。

余建升輕輕的道：「二叔，大柱他們不在，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只要他們能夠躲過這一劫，我們村中還有崛起的希望。」

余開雄長嘆了一聲，道：「村長，你是我們村裡唯一的獵師，如果你走了，除非林廷的小叔回返，否則我們村子怕是很難保住如今的地位。」

余建升的嘴角扯出了一絲微笑，道：「二叔放心，我們村子裡已經多了一位年輕的獵師。」

余開雄大喜，連忙追問道：「是誰？」

「是浩天。」

「浩天？他才十二歲啊。」

余建升微微的笑著，他彷彿是宣誓一般的說道：「有浩天在，我們村子不會衰敗的。」

取下了肩上的長弓，緩緩的拉了開來，余建升的目光堅定而狂熱。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終日裡生活在山下的獵戶，能夠有一個善始善終命運的，可謂是寥寥無幾。

大林村十餘戶人家，絕大多數都是以狩獵傳家，但是能夠保得全身而退，在家終老的，數十年來卻也僅有三數人而已。

今日，就連早已歇手的余開雄卻也要再度拚死一戰。

余建升在成為獵人的那一日，就已經預感到自己最終的歸途了。只是，這一日來的有些太早了……

弓弦緩緩的張開了到了極致，余建升已經是蓄勢待發，他在搜尋狼王的下落，他要一箭斃敵。若是真的僥倖射殺了白眼狼王，那麼或許他們兩人也能夠逃出生天。

「嗖……嗖……嗖……」

三道尖銳的破空聲陡然間響了起來，三道長箭如同流星趕月般的從某一間房舍中陡然激射了出去。

這三箭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乃至於角度都到了無可挑剔的地步。

兩道慘叫聲從狼群中響了起來，兩頭巨狼高高的躍到了半空，隨後重重摔倒，在地面上抽搐了半響，終於是不再動彈了。

這二頭巨狼體型龐大，明顯不是山外圍那些競爭力低下的狼族，而是來自於大山深處的真正巨狼。

其中一頭的身上插著兩隻利箭，這兩隻利箭一隻射中了狼眼，一隻射中了狼腰。而另一頭狼身上的箭枝就有些駭人聽聞了。

那一箭竟然是從狼鼻中穿過，直接穿透了狼腦袋，從脖頸處露出了鋼鐵打造的箭頭。

余建升的眼角亂跳，心中駭然不已。他手中的弓弦還拉著沒松開呢，而余開雄雖然箭術不錯，但如今年老力衰，絕對無法射出這樣的有力的長箭。

心念一轉，他立即猜到了這三箭是何人所發，只是讓他想不到的是，這三個小兔崽子又是如何能夠從密閉著的地窖中出來的。

「嗷……」

一道急促的狼嘯聲響了起來，其餘的巨狼得到了命令，像是軍隊一般的迅速後撤，轉瞬間就已經遠遠的躲到了外圍的叢林之中。

在這個距離之下，縱然是強弓硬弩也難以直接殺死巨狼了。

「兔崽子們，給我滾過來。」余建升收起了弓，怒喝道。

那件房舍的門陡然打開，三道並不高大的身影鬼鬼崇崇的奔跑了過來，他們的動作敏銳而快捷，幾個起落之間就已經進入了房門。

「你們……」余建升怒極攻心，指著餘威華三人，幾乎就說不出話來。

餘威華抬起了頭，自從出生以後，他還是第一次有勇氣在狂怒的老爸面前與他毫不相讓的對峙著。

「爹，我擔心您。」

余建升一怔，看著兒子那清澈而擔憂的目光，心中莫名的就軟了下來。

「余叔，我們也是男子漢，不能始終躲在你的背後。」林廷笑著，道：「您就讓我們和您並肩作戰吧。」

余建升深吸了一口氣，毫不猶豫的回絕道：「不行，你們都給我滾下去，否則日後我無法向寶樺兄弟和鄭兄交代。」

餘威華愣了一下，轉頭道：「爹說的不錯，你們兩個快下去。」

林廷和鄭浩天相視而笑，他們的眼神同樣堅定不移，沒有任何的退縮畏懼。

「余叔，如果我們哥倆現在下去了，那麼您以為我叔還會認我這個侄子，鄭叔還會認浩天這個兒子麼？」林廷抿了一下嘴唇，朗聲說道。

鄭浩天雖然沒有說話，但是他那抿起來的嘴唇卻透著一股子倔強，這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任誰也無法勸阻了。

餘威華擾了一下頭，道：「爹，林廷說的也對啊。」

「對個屁……」余建升暴怒道：「你們三個如果不下去，我就打斷了你們的腿，將你們扔下去。」

鄭浩天踏前一步，道：「余叔，我們就算是斷了腿，也會爬上來的。」

他的聲音並不大，與暴喝中的余建升形成了鮮明的反比，但就是如此，在場的幾個人卻沒有一個敢懷疑他的這句話。

餘威華和林廷同時在心中嘀咕了一句，這小子比我們還要狠……

余建升的嘴唇微微哆嗦著，他的心中翻騰如海，難以平息。

看著這無畏無懼的三個少年，他似乎也想起了昔日的年少輕狂，昔日的無所畏懼。只是，隨著年紀漸長，身上的擔子漸重，他已經學會了斤斤計較，學會了取捨之道。

在他的記憶中，那種熱血沸騰的感覺似乎已經淡忘了。

余開雄突地說道：「地窖的門不是前後全部鎖定了，你們是怎麼上來的？」

餘威華和林廷立即是毫不猶豫的出賣了朋友，他們的手同時點向了鄭浩天，道：「是他打開的。」

鄭浩天憤憤的瞪了兩個夥伴一眼，怒道：「早知道我就不讓你們上來了。」

余建升兩人相視苦笑，地窖是鄭家設計建造的，鄭浩天有能力反向打開，似乎也並不奇怪。

余建升輕嘆一聲，道：「浩天，你們三個是我們大林村未來的希望，就算是為了村子的未來，你們也必須下去。」他向余開雄使了一個眼神眼神，道：「二叔，你帶著他們下去，跟著他們，別讓他們上來了。」

看著張口欲言的三個少年，余建升豁然抽出了身邊的大刀，擱在了左手腕上，冷然道：「如果再讓我發現你們三個上來，無論是看到哪一個，我都會自斷一臂。如果你們想要親眼看到我變成殘廢，並且死於狼口，那就上來吧。」

餘威華三人同時張口結舌，不知所措。

他們三人雖然聰明，但又如何能夠與閱歷老到的余建升相比。

而且他們知道余建升素來都是說一不二，既然已經開了口，就絕對不會反悔的。

余開雄長嘆了一聲，唯有他才明白余建升的苦心。老人上前了一步，道：「我們下去吧。」

「嗷嗚……」

一道淒厲的叫聲陡然響了起來，一匹體型特別高大的黑色巨狼緩緩的從村外慢悠悠的走了進來。

它身上皮毛漆黑如墨，沒有一絲雜亂。但是，在它的眼眸之旁，卻有著一圈明顯的，令人望而生畏的白色絨毛。

五個人的目光在瞬間都投到了這頭巨狼的身上，他們的眼眸也同時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