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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 Number: 0006-07
其056：成明星的熱血
山賊的山寨，在夕照山後山一處林子裡，中央一處大廣場，周圍是房屋，成明星第一眼看去的感覺，像是看到了一個木石結構的堡壘。

「林江先！」尤良扯著嗓子喊了一聲，考步城立刻給了他一腳：「鬼叫什麼，萬一把巴力剛引來怎麼辦？」

「那怎麼找？」尤良不高興地嘟囔著，「這麼大片林子，哪裡尋他去……」

「別叫了，我在這裡。」山寨中，一座很高大的木屋那邊，傳來了林江先的聲音，四個少年抬頭看過去，發現這小子正坐在木屋的窗子上，怔怔地看著整個山寨。

「林江先，你快下來吧。」尤良大聲叫著，「村裡人已經打算舉村搬遷，大家已經啟程了，你快跟上吧，不然來不及了！」

「舉村搬遷？」林江先喃喃地重複著。「真好呀，直接離開這個傷心地，從此再也不用擔心夕照山的山賊報復……哈哈，哈哈，真是好呀。」

「喂，你說這種風涼話是什麼意思？」考步城皺起了眉頭，顯然不高興聽到這種話。「你爸爸用了幾年時間，在遠方建立了新村，為鄉親們帶來了長久的安寧，你就只有這麼一句不冷不熱的話？」

「從前某天，一個男孩遇見了一個女孩。」林江先沒有回應，而是緩緩地說起了故事：「一個孤單的女孩。她說她失去了一切，家鄉、親人、朋友，只能孤單地飄泊。於是，男孩把女孩帶回了家……」

「什麼亂七八糟……」考步城剛想叫叫喚，穆蘭已給了他一拳：「閉嘴，聽他說！」

女孩在這種時候，總免不了感性啊！成明星暗想著，被林江先的話勾起了內心的文藝氣息，也忍不住想聽下去。

「女孩是個很聰明的人，她教會了男孩許多事。男孩開始發現，女孩並不只是一個柔弱的人，她是一個擁有聰明才智的人。她的確孤單，但那孤單並不是因為她失去了親人，而是因為她太優秀，遠遠超出男孩身邊的所有人。」

林江先緩緩說著，四個少年都知道他必是在說那個被山賊擄走的女孩，除了考步城外，另三個都與林江先年紀相仿，於這種青春萌動的情感，多少有些體會，不由都有些傷感。

「慢慢的，男孩發現自己喜歡上了女孩。但他不敢表明，因為他知道自己不配。他一直在猶豫著、猶豫著，最後，終於下了決心，要在認識她滿半年的時候，向她表白自己的心意。可誰知道，就在那天……山賊來了！」

他突然轉過頭，盯著四人：「那麼多健壯的漢子、那麼多平時自以為爺們兒的男人，就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十七歲的姑娘，在他們眼前被山賊捉走，你們說，這些男人還可以稱之為男人嗎？」

林江先越說越痛苦，最後猛地一拍窗框，從窗子上跳了下來，大步順著屋外的走廊來到木柵牆邊，翻牆跳了出來，來到少年們面前。

「現在，我們就這樣走了？扔下那個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女孩走了？」他十分激動地叫著，「我無法就這麼一走了之！」

「那你想怎麼樣？」考步城瞪著眼問，成明星一把將他拉到身後，張了張嘴，沒能說出什麼來。

如果換成是雲河月呢？他忍不住這樣想，如果換成林江先是他，那姑娘是雲河月呢？

「他們……他們也是沒辦法啊。」穆蘭低下頭，無力地為村民們辯解著。

「那麼當時的你呢？」成明星突然抬起頭，看著林江先問。

「我……我也在看著……」林江先的眼裡突然有了淚，「我也是那應該慚愧無比的男人中的一個，我甚至比他們更可恨，因為對他們來說，那只是一個外來的孤女，可對我來說……你們能理解我嗎？你們能知道我有多恨自己嗎？我一直在拿這件事奚落他們，可你們明白嗎，我那其實是在奚落自己，是在罵我自己！」

說到這兒，他擦了把眼淚：「我一直無法原諒當時自己的懦弱與膽怯，所以就一次次一個人衝上夕照山。他們沒殺我，因為我是林老爺的兒子。我去了四次，被打了四次，四次也都沒見到她。最後一次，他們把我吊起來打了三天，告訴我，她已經答應嫁給巴力剛，兩人已經離開山寨，去請巴力剛的師父為他們辦婚事了。他們打夠了我後，把我踢出山寨。然後你們救了當時快要餓死的我。」

「當時的你，在喊救命。」成明星突然笑了，「小先，那是你的本能，是你求生的本能。你並不想死，所以你會呼救。那麼，現在就不要耍小孩子脾氣了。」

「不錯，本能，可惡的本能。」林江先大笑著，「正是本能，讓我現在還活著，正是本能，讓我在那天裡懦弱地選擇了沉默！她是應該嫁給山賊，不然的話，難道嫁給這麼廢物的我？」

「夠了！」穆蘭大叫一聲，「你覺得自己很可憐？還是覺得這樣做很浪漫？」

「我不可憐，也不浪漫。」林江先恨恨地說，「我恨自己那卑微的求生本能，我恨自己那可恥的懦弱。所以我決定，要留在這裡，等巴力剛回來。到時，他要殺我便殺了我好了。」

「你這算是要自殺？」尤良怔怔地問。

「算是吧。」林江先點了點頭。「我死前，至少要面對著她，說出那句一直壓在我心底的話。」

穆蘭沉默了，尤良不知說什麼，考步城不能理解這種情感，只能張著嘴，無從發言。

只有成明星，瞪著林江先，大步走了過去，猛地抽了他一個大嘴巴。

「你混蛋你！」成明星怒吼了起來，這是在他人生中為數不多的幾次怒吼之一。他曾經很怕張大嘴怒吼，因為那樣做會傷害到別人，內心柔弱的他不敢這麼做。但現在這種行為卻如水到渠成一般自然。

他知道自己是有變化了，但他沒心思去想自己的變化。他怒吼，不是因為憤怒，而是因為痛苦。

「知不知道什麼叫子欲養而親不在？知不知道你如果死了，你的父母會傷心成什麼樣子？」成明星揪著林江先的領子，吼聲讓對方完全愣住。「你個混帳東西，只想自己痛快了，有沒有想過別人？他們可只有你這一個兒子！他們現在，正因為你生死未卜而揪著心，可你在想什麼？你只是在想自己的愛情！做人不能這麼自私，尤其是對自己的父母！」

在這一刻裡，成明星把自己的痛苦也喊了出來。生死未卜，何嘗不是他父母處境的寫照？他是寧可放棄一切，寧可再見不到雲河月－－只要能讓他重回地球把雙親救出來。但那卻是最不可能實現的遙遠夢想。

林江先沉默了，生而為人，有感情與理智，就不可能對親情的召喚無動於衷。他哭了起來，眼淚一顆顆滾落而下。四個少年看出了他的痛苦，無法開解。

「我們幫你救她出來。」成明星咬了半天的牙，說出了讓考步城恨不能掐死他的決定。「什麼凌仙會，什麼巴力剛，去他閑得蛋疼的忌諱！我們在這裡等巴力剛，我們拼了命把那個女孩救出來，讓她重回你身邊，而你，趕快回去追你父親他們！」

「你說什麼？」林江先完全怔住了。

「你瘋了嗎？我的星哥！」考步城大叫著，「凌仙會啊，你以為是扮家家酒嗎？你是在用腦袋思考還是用屁股？」

「閉嘴！」穆蘭大吼一聲，「我支持成明星！」

「我表示有擔憂，但也支持。」尤良舉了舉手，衝著考步城笑了笑。「小城城，用不著這麼激動吧？」

「不激動是龜兒子！」考步城跳起高兒來，「為了救人犧牲掉任憑，我一百個贊成，可為了救人把自己犧牲掉，我一萬個不贊成！」

「我沒要求別人和我一起冒險！」成明星猛地大吼一聲，打斷了考步城的話：「我承認，我這個決定傻叉到了極點，冒險到了極點，所以我承諾的事，我一個人來辦就好！你們三個，馬上將林江先護送回林大叔身邊！」

考步城傻了，從認識成明星到現在，他從沒見成明星這麼激動、這麼憤怒、這麼……怎麼說呢？他搜腸刮肚地想，對了，威武，完全可以用這個來形容。

十二歲的男孩被高二男生的威武給震住了。

「小城，你害怕的話，帶林江先走吧……」穆蘭說，「我們……」

「沒有我們，只有我。」成明星很英雄地說。內心裡，他罵自己：瘋了，你是瘋了。人多力量大啊，難道你以為那天的奇跡還能再現是怎麼著？多一個人多一分力量啊！

可是，他們三個真的算是力量？

成明星又含糊了。穆蘭仗的是一身武功，考步城仗的是鐵甲護身，尤良……尤良自從小紅馬被殺後，只能當個普通的胖子，惟一能幫大家做的就是消耗糧食。

可穆蘭和考步城又好到哪兒去？將師對戰之時，一個武功不錯的小姑娘和一個能挨幾下打的男孩，有什麼幫助？

不能連累他們，這是我一個人的熱血衝動。

心裡多少有些後悔的成明星如是想，然後像是怕自己一個猶豫，忍不住留下他們陪自己一塊冒險似的，他大吼著，將林江先推給了他們：「走，快給我走！」

「這是你自己的決定，你自己保重吧。」考步城嘟囔著，拉著尤良就走。尤良沒動。

「走啊！」成明星大叫一聲，瞪著穆蘭和尤良，「你們覺得有你們在我能多點勝算嗎？你們能幹什麼？我拜託你們趕快把林江先給我送走，就是幫了我最大的忙了！」

「走！我們走！」穆蘭臉色有點發白，似乎是動了氣，拉起林江先，向來路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