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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 Number: 003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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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八月其300：地獄行

第二天在馬背上行軍的時候，成明星慢慢地醒了，因為亂動，差點直接從馬背上摔下去，多虧旁邊的兵卒早接受了「照顧、保護」他的命令，所以才能一把扶住他。

「這是……」成明星皺著眉毛打量四周，然後發現旁邊的騎士用長槍挑著步兵的鎧甲，組成了一面大傘在「罩」著自己，而旁邊策馬緩行的，正是徐斯媛。

「你醒了？」徐斯媛對成明星醒來這件事，表現出了相當程度的興奮。終於能有一個和她一樣的人，聽聽她的傾訴，給她出出主意了。她終於又有依靠了。

「這是在向哪裡走？」成明星有點虛弱地問。

「我也不知道……」徐斯媛低下了頭，「但……但總停在那裡也不是辦法吧……」

「是啊。為了活下去，怎麼著也得試一試。」成明星點了點頭，這讓組織軍隊盲目移動的徐斯媛心裡好受了些。

「你的兵卒倒是派上大用場了。」成明星看了看周圍的兵卒，笑了。「厲害啊，還是騎兵呢。看他們挑著的鎧甲，似乎比他們的身體大了一號，是步兵的？」

「重甲步兵。」徐斯媛有些得意地點了點頭。

「你笑起來時就變成了眯眯眼。」成明星突然說。

徐斯媛臉一紅，急忙收起了笑容，但這時成明星又接著說：「很好看。不過就是太嫵媚了。」

徐斯媛忍不住又高興地笑了，可在這時成明星又接著說：「一看就是那種迷死人不償命的狐狸精類型的。典型的老中青年殺手。」

徐斯媛有點發呆：這算是誇獎呢還算是嘲諷呢？我是該高興呢還是應該翻臉呢？

這個成明星，怎麼說話這麼亂七八糟的？換成蘇大哥，可沒他這麼條理不清，蘇大哥說過，我笑起來很有女人味，很美麗……才沒別的什麼狐狸精什麼，殺手什麼的亂講……

「這麼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成明星唸經一樣地嘟囔著，這讓徐斯媛感到頭痛。飢餓的折磨已經讓這位大美女特別的不安與煩躁了，這種唸經就更讓她受不了。

「你能不能閉上嘴？」她終於忍不住，很不淑女地發起了牢騷。

成明星看著她，突然笑了：「你是不是餓了？」

「誰說的！」徐斯媛瞪起了眼，挺起了肚子。

「它。」成明星指著她的肚子，然後這個部位就很不爭氣地背叛了徐斯媛，發出咕咕的叫聲。

徐斯媛的臉騰地一下就飛紅了。

「吃的東西、喝的東西……這些是很要命的事啊……」成明星感嘆著。看著四周，他意識到如果不能解決這問題，縱然虎符裡陣兵百萬也沒屁用。

「又有什麼辦法？」徐斯媛很悲觀地說：「這裡不是云蘇的沙漠……就算是云蘇的沙漠，我們陷在中央，也無法找到水和食物。吃的還好說，水……」說到這裡，她艱難地嚥了口口水。

成明星苦笑一聲。她渴了，他何嘗不是如此？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成明星有種想咬自己一口，咬出血來再喝下去滋潤喉嚨的衝動。

看著無邊的沙漠，成明星有一種絕望的感覺。出不去，到死也出不去了。人不喝水能活幾天來著？四天還是七天？那麼在這樣炎熱的紅色沙漠裡呢？又是多久？我為什麼突然想起學校組織看的老電影《上甘嶺》來了？

他有點悲傷，因為想到了不能再回地球救父母，也因為將再見不到那些好朋友們。他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塞在懷裡的那把鑰匙，覺得人生際遇真是個難以捉摸的東西。

但他發現徐斯媛比他更悲傷、更絕望，而且似乎已經挺不住了。他看著這個姑娘，心裡清楚她是自己那位敵人的情人，但還是忍不住同情她，忍不住想幫她。而就在湧起這想法的時候，一個大膽的想法也跟著湧起。

「不如這樣吧。」他說，「把你的這些兵卒收起來，我背著你走。」

「你？」徐斯媛嚇了一跳，「你瘋了？想用這樣的方式自殺嗎？」

「是不是自殺，很快你就能見到了。」成明星笑了笑。「我是這樣想的，白天的時候，我背著你用最快的速度跑；晚上的時候，你再把兵卒叫出來，這樣抬著我們趕路。這樣，我們的時間就等於是翻了一倍。」

「可是……」徐斯媛無法理解成明星的這計劃。計劃聽起來很好，可他成明星是人，還是個受了傷剛醒不久的人。

「別可是了。」成明星跳下了馬。他搖晃了兩下，定了定神後通過征征在體內運起將神術，將龍老及幾名鬼兵與自己連在了一起。

感覺好多了，看來不論我自己身體狀況怎麼樣，借用的力量都是可以正常發揮的。他暗想。然後，他一把將徐斯媛從馬上扯了下來，背在背後。

「你瘋了？」徐斯媛大叫著，成明星咧嘴一笑：「遇上了這麼瘋狂的事，當然會瘋。你就老實地陪我一起瘋吧。要不然，你和兵卒走，我自己向前跑。」

「瘋了，真是瘋了！」徐斯媛一邊嘟囔著，一邊將兵卒都收回了虎符裡。她不能理解成明星的決定，更不能理解成明星，但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自己應該聽成明星的。

「準備好了。」成明星笑了笑，然後就突然加速奔跑了起來。

徐斯媛尖叫了起來。她無法不尖叫，因為這種速度是她從來沒有感受過的，那不是正常人類能擁有的速度，她覺得比起成明星來，甚至有些馬跑起來都像是蝸牛，只有飛鳥才能和成明星相比。

不，似乎只有疾風才能和成明星相比。

這樣跑了一天，到了夜裡，成明星才將她放下，然後指導著她喚出兵卒，用重甲拼成了「沙橇」，由騎兵們拉著，在沙上快速地向前而去。

醒來已經困得不行的徐斯媛，卻被這「沙橇」搞得興奮了起來，坐在上面，享受著夜風吹拂的感覺，像個小女孩一樣地歡呼起來。但沒多久，越來越涼的風就讓她受不了了，成明星把自己的長袍脫了下來，給她蓋上。

沙橇前行中，徐斯媛終於睡著了。成明星嘆了口氣，坐在她身旁，看著前方望不到邊的沙丘，搖了搖頭，低聲說：「沒想到，在我死時，陪在身邊的竟然是蘇云笛的女朋友……」

成明星抬頭看天，黑暗的天上有點點星光，閃爍的也好、不閃爍的也好，都呈現出紅色。他就這麼怔怔地看著，不知什麼時候，就這麼坐著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後，天剛亮。成明星見徐斯媛仍在熟睡，就推醒了她，要她收起了兵卒後，背起她再向前疾奔。

徐斯媛並沒睡醒，於是伏在他身上又睡著了。直睡了兩個多小時，才慢慢醒了過來，習慣性地伸了個懶腰，卻被撲面而來的勁風吹得身子後仰，嚇得尖叫一聲，急忙一把摟住了成明星的脖子。

「你這是要謀殺啊？」成明星故意咳嗽了兩聲，徐斯媛臉色通紅地急忙放鬆了雙臂。

他是蘇大哥的敵人啊……她忍不住臉紅心跳地想：可我卻……我卻這麼緊緊地摟著他……蘇大哥也沒有背過我……雖然抱過我，可是……可是……

「前邊好像有點兒……」成明星並不知道背後人的思想變化。他正在一座巨大無比的沙丘上攀登。沙丘很大，他在遠處登上別的沙丘時，也沒能望到這沙丘後面的景色。現在到了這沙丘上，他總覺得沙丘後好像有點不一樣。

他忍不住加快了腳步，大約幾分鐘後，他來到了沙丘頂端。

他呆住了。

在沙丘之下，是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並不是沙漠。也就是說，他已經來到了沙漠的盡頭。

但他卻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只能是看著這個世界發呆。

「這……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徐斯媛和他一樣怔怔地看了半天后，才喃喃地說道。

「什麼地方？」成明星自語著，「一個我似乎是見過的地方……」

沙漠之外，是一望無際的赤紅色大地，在這塊大地上，有山峰，也有河流。那些紅色的山峰拔地而起，立在遠方，那些河流緩緩流動，散發著縷縷熱氣。組成它的並不是水，而是滾燙岩漿。

「你說什麼？」徐斯媛嚇了一跳，「你……你來過這裡？」

「我不知道……」成明星緩緩搖了搖頭。他有點不相信自己的判斷。

就在這時，從近處一片紅色石林中，衝出了一群形狀可怖的鬼怪。這些傢伙有著或赤紅、或橙紅、或暗紅色的身體，頭上有尖銳的角或鼓起的包或奇怪的骨刺，軀幹上或長著兩隻手臂、或四隻、或六隻……總之，它們有著類似人的外形，但又有著絕不同於人類的細節，不能說它們是怪獸，只能說它們是──鬼怪。

「沒錯，我見過這裡，見過它們……」當徐斯媛因為恐懼而顫抖的時候，成明星怔怔地看著這些鬼怪，想起了曾經與之戰鬥過的一個人，那個人曾經雙眼放射著和這世界一樣的赤紅光芒，召喚出了一座漆黑的大門，那門裡的世界有著赤紅的大地，和無數這樣可怕的鬼怪。

林少武、地獄門！

「難道我們真的死了，到了地獄？」成明星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