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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 Number: 0006-07
第三部 第五集 第三章重生(精采完結篇)

「我死了?」

系密特思索著。

四周漆黑一片,什麼都沒有,難道這裡就是死亡之後的世界?他越來越感到無法弄明白。

但是如果死了的話,為什麼還能夠思索?

記得那位死神曾經說過,人之所以思考,是因為大腦的存在,而人死了之後,靈魂脫離肉體,雖然靈魂作為意識的載體,仍舊保存著一部分過往的記憶,但是失去了大腦,應該不可能思考。

難道自己昏了過去?

系密特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感知朝著四周延伸開去。

四周空空如也,沒有任何感覺,更沒有一絲生命的氣息。

系密特並非是一個輕易放棄的人,他繼續搜索著,突然間,他彷彿看到了一個黑色的小點。

系密特第一個感覺,便是自己產生了幻覺,要知道四週一片漆黑,那是真正的黑暗,絕對不存在一絲光線。

但是在這什麼都沒有的完全黑暗之中,他居然感覺到有一個更加黑的小點存在,這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

但是一切又顯得那樣真實,那裡確實是一個黑點,一個比無盡的黑暗更加黯黑無光的黑點。

就連繫密特自己也無從知曉,怎麼會存在這樣的感覺。

這種難以理解的奇怪感覺,引起了他的好奇,最好的辦法,無疑是靠近過去好好觀察一下。

但是,當他朝著那比漆黑更加黑暗的小點移動的時候,一種他從來未曾遇到過的事情發生了。

系密特感到自己一直在往前移動,但是卻彷彿根本就沒有移動多少距離。

他停下來想要仔細觀察一番,但是令他感到訝異的是,他停下來了,但卻仍舊能夠感覺到身體在向前移動著,非常緩慢地移動著。

彷彿這個世界,彷彿四周的一切,都在朝著那個看不見、但是卻能夠明顯感覺到的黑點,移動聚攏。

更令他感到訝異的是,雖然移動的速度顯得非常緩慢,但是卻好像和他剛才往前行進時候的速度,沒有什麼兩樣。

不知道是為了好奇,還是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系密特往前狂奔起來。

速度仍舊沒有絲毫的變化,但是偏偏他能夠清楚地感覺到,他在飛快地奔跑,系密特確信,如果自己閉上眼睛的話,肯定會以為此刻的速度比剛才迅速許多,但是睜開眼睛,一切仍舊沒有絲毫的變化。

所有這一切是如此詭異,令他甚至感到異常疑惑,系密特懷疑此刻的自己,是否仍舊停留在原來那個熟悉的世界。

或許這裡是另外一個世界,一個漆黑得連一絲光線都沒有的世界,而這個世界的盡頭,只有一個無限小、比任何黑暗都顯得黯淡的點。

轉過身來,系密特想要離開這個奇怪得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的地方。

但是他立刻發現,無論他如何用力狂奔,身體仍舊以原來的那種極為緩慢的速度,朝著正中央的黑色原點移動。

一種絕望的感覺,從他的心底湧了起來。

或許那個黑色的小點,便是真正的死亡世界,或許自己此刻,就是即將進入死亡世界之前的情景。

系密特不知道應該如何掙脫,他已然無所適從。

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時間,系密特想起了意念的力量,意念這種屬於這個世界獨有的力量,是否在此刻仍舊能夠有所作用?

他一點都不在意會發生些什麼,既然已經到了現在這種程度,再壞也不可能壞到哪裡去。

系密特原本最為擔心的是,靈魂的狀態無法發揮出意念的力量,正因為如此,當他感覺到自己彷彿化為了一陣無形的波動,那繁複的波動,又漸漸變得輪廓清晰,重現組成了他的身影時,他已不僅僅只是興奮,對他來說更多的是意外。

這根本就和分身沒有什麼兩樣,系密特非常清楚,對於意念的掌握來說,能夠依靠意念的力量,憑空創造出一個分身意味著什麼。

系密特搜索著自己的記憶,他想要看看薩格長老的那塊記憶核晶裡面,歷代前輩之中,是否有人同樣曾經達到過這樣的境界。

但是令他感到疑惑的是,他什麼都沒有找到。

無論是最早傳承的,來自蓋撒爾大師的那塊記憶核晶裡面的記憶,還是薩格長老的記憶核晶,所有熟悉的和陌生的記憶,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系密特能夠想起的全都是自己的記憶,自己以往的經歷,自己對於武技的理解,和如何一步步擁有那令他感到驕傲的力量。

聖堂武士的記憶核晶,令他得到傳承,並且擁有了強大的力量,此刻他已然死去,那顆記憶核晶帶著他的一部分記憶,繼續等待下一個傳承者。

這樣的認知,令系密特感慨萬千,他真正感到有些憂鬱的是,這三塊記憶核晶,或許再也不會被另外一位聖堂武士所擁有。

正當系密特為此而深深歎息的時候,突然間,他感到自己的意識,被某種強大的力量吸了進去。

一切都在那瞬間停頓了下來,那是真正的停頓,甚至連時間也停下了它的腳步。

當系密特再一次感覺到時間流動的時候,他首先感覺到的,便是清新的空氣,那略微帶有泥土和青草味道的空氣,如此熟悉。

系密特想要抬起頭來朝著四周看看,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好像找尋不到脖頸在哪裡。

幾乎是下意識地,系密特抬起了手臂,但是仍舊是空空如也。

稍微猶豫了一下,系密特試著用意念創造出了一個分身。

愣愣地看著眼前的景象,在巖洞的角落之中,他最為寶貴的那兩件鎧甲,隨意地扔在地上。

稍微遠一些的地方,丟著他已破破爛爛的衣服,和那雙靴子之中的一隻。

系密特並不認為那位魔族女王會沒有事情做,把他剝個精光,系密特隱隱約約猜到了一種可能,一種他無論如何都不想相信的可能。

輕輕地用幻化出來的那個分身的手撫摸著,系密特不想相信這一切,但是事實卻令他不能欺騙自己。

他的身體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塊樣子極為奇怪、他從來未曾見到過的記憶核晶,以及沾染在那塊記憶核晶旁邊的一些血肉。

這就是他,就連繫密特自己也不知道,此刻的他應該算是什麼。

當初在那座冰冷的洞穴中,他至少還是一個胚胎,雖然最初的時候,那個胚胎的大小,並不比此刻的這點血肉大多少,不過畢竟有腦袋、身體和四肢的影子,甚至還有一個不完全的心臟。

但是此刻,他卻僅僅只是一些血肉。

系密特無從得知,此刻的意識,到底是存在於那點血肉之中,還是存在於這個與眾不同的記憶核晶。

事實上,他連進行嘗試尋找出答案的興趣都沒有。

看著那顆核晶,這種感覺令系密特感到非常不可思議,就彷彿以往的他,能夠看到自己的大腦在微微跳動一般奇怪。

那顆核晶樣子並不規則,有點像是遠古爬蟲類生物留下的脊柱骨架,又有些像是一堆扭曲在一起的繩結。

這東西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但是表面卻偏偏佈滿了繁複的金色花紋。

那些花紋看上去像是活的一般,不停地變幻著圖案。

難道這東西,就是那三塊聖堂武士核晶融合在一起之後,剩下的殘留?這個細長的、不規則的玩意兒,比任何一塊記憶核晶稍微大一些,卻絕對比三塊加起來小上許多,至於那金色的花紋,顯然來自那無數的眼睛。

看到此情此景,系密特感到無比滑稽。

當初他獲得聖堂武士傳承,便是受到了那位冷漠的魔族女王的影響,借那個垂死魔族的手,改變了自己的成長過程。

這一次,是否又是那位可怕的魔女所施展的手段?

對此,系密特絕對不敢肯定。

正當系密特為自己的外表而感到迷惘的時候,思索著這樣復活,是否還不如死去更好一些的時候,那沾染在記憶核晶上的一點殘餘身體組織,以令人感到難以想像的速度生長著。

那副模樣,實在是說不出的詭異。

當初系密特在獲得力武士傳承的時候,整整花費了幾個星期來重新塑造身體,那已經能夠算得上是不可思議的奇跡。

但是現在,幾分鐘之內,細密而又繁複的血管,已遍佈身體每一個角落,而肌肉恢復得就稍微慢了一些。

眼睛、耳朵、頭髮,所有容易生長出來的部分,迅速生成,轉眼間系密特已有了兩、三分原來的模樣。

只不過沒有骨架和肌肉的支撐,他的樣子看上去顯得稀奇古怪,就彷彿是一個充氣玩偶還沒有打足氣一般。

不過系密特的身體,始終不停地以非常顯眼的速度,變得豐腴充實起來,先是臉頰,接著是骨瘦如柴的食指,最終是身體最為厚實的部分─軀幹。

將那兩件鎧甲重新穿戴在新生成的身體上面,倒並非是想要借助它們的力量,系密特非常清楚,真正強大的敵人,是無法依靠它們戰勝的。

聚能刃、真實幻影……自己曾經擁有過的力量,一個接著一個被試了一遍。

起死回生,脫胎換骨,顯然並沒有令他原本的能力得到進一步的增長,這確實令系密特感到有些失落。

呼喚出意念劍,鋒利的劍刃能夠穿透一切阻擋,但是卻並不能夠給予對面的巖壁多少實質性的損傷。

看著那淡淡的劃痕,系密特再一次有所領悟,顯然意念這種獨有的力量,直接被運用雖然又快又難以防禦,但是從力量上來說,遠遠沒有間接使用來得強勁和廣泛。

或許根本就沒有必要強行區分,那個世界還是這個世界擁有的特徵,系密特突然意識到,人類本身,就不是這個世界自然演變而來的產物,又何必偏偏執著於如何運用意念這種獨有的力量上面?

想到這裡,他的心中立刻豁然開朗起來,曾經有過的那些躊躇和煩惱,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系密特的腦子裡面,跳出來一個從來未曾有過的想法,或許他可以將這個世界的奇特能力,和那個世界的強大力量,結合在一起。

召喚出一個分身,系密特將自己的意識移動到那個分身的身上,此刻他的心中沒有絲毫的把握,因為這個由無形的波動組成的身體,並不擁有那些奇特的刺青。

用那無形的雙手,比劃了一個特定的手勢。

原本漆黑一片的洞穴中,突然跳躍出一道暗紅色的光芒,彎彎的,如同初生新月一般的光芒。

系密特原本以為,看到這一切,自己會興奮地跳起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此刻的他卻顯得如此平靜。

另外三道聚能刃憑空出現,洞穴被照耀得更加明亮。

系密特和他的分身面對面站立著,他們的雙手,各持有一柄無堅不摧的聚能刃。

自己瞪視著自己,這種感覺實在有些不可思議,那完全不是透過鏡子觀察自己,或者用那件奇特鎧甲上的窺探水晶所能夠比擬的。

原來,這就是分身的感覺,真正的分身,而並非是那些僅僅互相共用意識和記憶的分身。

那用意念產生的分身,並非是本尊的奴隸,而更像是身體的一部分,雖然通過分身感知到的外部世界,顯得與眾不同並且詭異,不過那仍舊是他的感受,而並非是通過分享而得到的情況。

輕輕歎息了一聲,收回了那個分身,同時收回的,還有手臂之上的聚能刃。

看著再次回復到漆黑一片的洞穴,系密特長歎了一聲,現在應該是出去的時候了。

他放開了自己的意識,讓他的感知朝著四面八方延伸開去,只要能夠尋找到生命的氣息,哪怕是一條蚯蚓、一隻野鼠,都有可能為他指明出去的方向。

突然間系密特的心頭一陣顫抖,他剛剛釋放出去的感知,捕捉到了一絲熟悉而又令他感到恐懼的氣息。

系密特甚至清楚地感覺到,幾乎在同一時刻,那個冷漠的令他恐懼的生物,同樣也發現了他的存在。

那個生物微微一愣,但是馬上就以最快的速度朝著這裡趕來。

「你居然能夠復活,這確實令我感到驚訝。」匆匆趕來的魔族女王,仍舊是那樣一副淡然的模樣,她不緊不慢地說道。

「我也未曾想到,看樣子,我也已經不能夠被當作是人類了。」系密特苦笑著說道,不知道為什麼,緊張過後,此刻他的心情極為平靜。

那位魔族女王稍微思索一下,便有了答案。

「沒有想到,我竟然兩次改變了你的生命形式。

「第一次是在你接受那個傳承的時候,我的介入,令你擁有了與眾不同的能力,迄今為止,我仍無法弄明白,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意念的傳遞,會將天眼的基因刻痕在你的身上?

「而此刻,顯然又是一個令我難以理解的變異,毫無疑問,那些原本就打算處理掉的卵,再一次改變了你。

「事實上,我原本就在注意著你,我確實想看看吸收了那些卵,會令你產生什麼樣的變異。

「沒有想到,真正的變異,需要經過肉體再一次的被重新塑造成形,平心而論,我現在非常後悔,我殺死了你,並且毀滅了你的肉體,卻反而令你成功變異。

「很有意思,看樣子,你已然擁有了與我匹敵的能力,我完全可以感覺到,在你的身上,已存在著和我一樣的意念力黑洞。

「你或許還未曾意識到,意念力黑洞存在的真正意義,這恐怕就是我唯一的優勢,雖然你站在了和我同樣的起點之上,但是你對於全新的身體以及力量還不熟悉。

「就讓我將你徹底毀滅,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出現差錯,我會讓和你有關的任何一樣東西,都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那位冷漠的魔族女王說道,她的語調,聽上去頗為溫和緩慢,但是話語卻如此咄咄逼人。

話音剛落,三個分身再一次朝前急奔而來。

幸好系密特早已經有所準備,雖然他在對分身的控制上處於弱勢,僅僅只能夠分出一個分身,但是聚能刃的存在,令他佔了不少便宜。

無堅不摧的聚能刃,雖然不能夠給予那些沒有形質的虛幻分身真正的傷害,但是長達十米的鋒刃,輕易割開四周的巖壁,並且朝著那位魔族女王的本尊劃去,卻是最為致命的一擊。

一聲輕微的悶哼,令系密特知道,一直以來他都無法真正給予傷害的、那冷漠而且強大的女王,終於受到了傷害。

聚能刃的攻擊,可不是薩格長老手中的那兩柄彎刀所能夠比擬,即便不能夠將魔族女王攔腰斬斷,也至少重創了內臟器官。

正當系密特思索著應該如何加強進攻,那三個原本正交纏爭鬥著的對手的分身,極為詭異地輕輕一晃。

剛才還是三個分身,眨眼間爆散開來成為漫天的細刺,這些細刺,同樣擁有著令人感到難以抵擋的速度。

正因為如此,和其他的意念攻擊一樣,那撲面而來的雨點一般的穿刺,根本就沒有辦法躲過。

此時此刻,系密特已然對意念力有所瞭解。

對於意念攻擊來說,任何實質性的防禦,都是沒有絲毫用處的。

除此之外,對於意念力的掌握,並非是看能夠運用出來的力量大小,而是能夠精確控制意念攻擊的數量多少。

那位魔族女王能召喚出三個分身,而自己卻只能夠弄出一個,這就是差距,而此刻他所看到的,更是意念運用的極致。

系密特同樣也能夠放出無數根「針」發起攻擊,不過對他來說,那無數根針,其實只是一根帶著無數尖刺的「針」而已。

但是那位魔族女王所操縱的「針」,每一根都擁有著各自的意志,就彷彿是一個獨立、能夠思考的分身一般。

面對這樣的攻擊,系密特根本就無力阻擋,他只能再一次選擇純粹的防禦。

用來防禦的意念力組成的防護膜,正如他預料之中的那樣,被輕易刺破,不過系密特原本就沒有想過,依靠這能夠抵擋住對手的進攻。

畢竟意念攻擊的強度並非是根本,控制的精準以及範圍,才是真正決定成敗的勝負關鍵。

那層防護膜,原本就是為了令攻擊稍微停滯並且削弱。

用雙手盡可能地保護住面孔,此刻對於系密特來說,最不希望受到傷害的便是頭顱。

那些尖利無比的「針」,紛紛刺入了他的身體,劇烈的刺痛,彷彿在燒灼著系密特的神經。

不過真正令他感到害怕的是,他清楚地感到,有十幾根「針」刺進了他的大腦。

此刻他只能夠拚命擠住那些「針」,不讓它們爆裂開來。

雖然對於意念的控制,他遠遠比不上那位魔族的女王,但是此刻的戰場畢竟在他的體內,這令他佔據了許多便宜。

不過系密特同樣也非常清楚,即便這樣,他也僅僅只能夠和對手保持勢均力敵。

此刻他唯一的希望便是,那個分身能夠在他失去對局面的控制之前,將他的對手殺死。

突然,另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變化發生了,當那手持聚能刃的分身,剛剛出現在魔族女王面前的瞬間,當那黯淡的紅光,眼看就要穿透那挺立優美的胸膛,一枚漆黑的圓球,憑空出現在聚能刃彎曲的刃弧之上。

同樣沒有任何時間上的停滯,剎那間,系密特的分身連同他手中的聚能刃,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與此同時,正在系密特體內激烈廝殺著的那兩股力量,也同時消失不見。

好像在一瞬之間,所有的意念能量,全都被那詭異的黑色圓球所吞噬。

「非常有趣,你竟然能夠逼我施展出這最終的手段,令意念黑洞出現在外部世界的代價,是幾個星期不能夠運用哪怕最為基礎的意念力。

「平心而論,你的反應和對於意念力的掌握,確實不錯,居然能夠想到依靠肉體的幫助,用這最為消極的方式來抵擋我的攻擊。

「但是只可惜你還差了一步,我知道你可以靠承受攻擊,來迅速學會對於意念的運用,迄今為止,除了我自己之外,我還從來未曾看到過,另外一個生物擁有這種能力,這同樣也是你被我看作是極大威脅的原因之一。

「正因為如此,只有意念黑洞是用來對付你的最好武器,意念黑洞擁有一種特性,那便是只要有它存在,一切意念力,甚至包括間接運用意念力的魔法和神術,都將失去作用。

「這又導致另外一個特性,那便是意念黑洞是排他性的,誰先出手,誰便掌握勝利。」

話音剛落,系密特感到自己的身體,猛然間變得極為沉重起來,那是他從來未曾感受到過的巨大力量。

對於身為力武士又偏重於力量的他來說,原本舉起數噸重的東西也輕而易舉,系密特也從來未曾試過,他到底能夠舉起多重的東西,但是此刻,他卻感到兩條腿彷彿連他的身體也難以支撐住。

更令他感到恐懼的是,身體內部的器官,全都難以承受住這突如其來的強大力量,系密特一下子癱倒在地上。

此時此刻系密特總算明白,當初他堵塞那座狹小的通道的時候,那位冷漠的女王,是用什麼樣的手段對付他。

很顯然那同樣也是類似的能力,只不過兩者的威力比起來,有著天壤之別的差距。

正當系密特感到絕望,正當他等待著死亡的來臨,一切都停止了下來,那詭異得令人難以想像的重壓,就像來的時候一樣,一下子消失不見。

以最快的速度抬起頭來,系密特原本正打算乘機發起進攻,他以為那詭異重壓的消失,或許是對手力量有所不足而招致的意外。

對他來說,這是唯一也是絕對不能夠錯過的機會,或許這將決定他最終是死是活。

但是當他看清眼前的一切,系密特一下子愣住了。

根本就不是他所猜想的意外,那位冷漠而又強悍的女王,此刻已然倒在了地上。

閃耀著黯淡紅光的聚能刃,將她從正中央一斬為二,平整的切口,甚至沒有沾染上一絲血跡。

站立在她身後,給予她致命一擊的,正是自己的分身。

系密特一下子感到糊塗了,他絕對可以肯定,自己並沒有釋放出分身,更何況還有那個意念黑洞存在於那裡。

那個意念黑洞,不是會排斥任何意念力量嗎?

一陣輕微的抖動,那個分身消失了,系密特確信,自己絕對沒有試圖收回那個分身。

看著剛才分身存在,此刻卻已然消失的地方,那裡只剩下一片漆黑,以及黑暗之中的那個黑色的圓球。

操縱者已死去,但是那個意念黑洞仍舊存在著,只不過變得越來越小。

幾乎是下意識地,系密特試圖召喚出一個分身,他想要試試,那個意念黑洞是否真的如同他猜想那樣,失去了作用。

但是什麼都沒有發生,沒有出現分身,意念的力量剛剛被召喚出來,便立刻被那個黑洞所吞噬。

看著那漆黑一片,系密特徹底迷惑了。

剛才會是誰救了他的性命?

又是用什麼樣的辦法,破解了那個意念黑洞的力量?

系密特費力地猜測起來。

那懸浮在半空之中的黑色圓球迅速縮小,漸漸消失。

「這是怎麼一回事?」

系密特仍舊身處於那個狹小黑暗的洞穴之中,但是,卻顯然完全不是原本所在的那個地方。

視線被一個比他高、曲線美妙動人的身影所阻擋。

是那位魔族女王,此刻他正站立在那位女王的背後。

那位女王不是已經死了?

不是被那個突然間神秘出現在她背後的、自己的分身劈成兩半?

系密特越發迷惑起來,但是他馬上發現,此刻的他,竟然只是一個由意念力形成的分身。

這是怎麼一回事?系密特完全驚呆了,不過他已知道了一件事情,那便是魔族女王就是被他所殺死的。

剛才那莫名其妙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救援,確實來自於他本身,而此刻,剛才的他,或者說他的本體,正在承受著可怕而又致命的攻擊。

根本就來不及多加思考,無堅不摧的聚能刃激射而出。

乾淨俐落地輕輕一揮,前面阻擋著的、那個強大得幾乎難以戰勝的敵人,就這樣分成了兩半。

一切是那樣的詭異,看著那徐徐倒下的屍體,看著遠處倒在地上猛然間抬起頭來的自己,系密特感到越發迷惑起來。

他根本無從知曉,這個勝利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朝著遠處的另外一個自己看了一眼,系密特至少對一件事情非常清楚,那便是他馬上就要消失了。

他之所以來到這裡,彷彿就是為了前來拯救他自己。

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那位冷漠的女王的身後,終結那從遠古時代延續至今的錯誤和夢魘。

系密特感覺到自己正在漸漸消失。

坐在冰冷的地上,看著那個黑洞消失的所在,就在剛才那一瞬之間,就在黑洞消失的那一剎那間,一段不曾存在過的記憶,突然出現在系密特的腦子裡。

那是另外一個他,他的分身殺死魔族女王的記憶。

靜靜地坐在那裡,系密特將這些令他疑惑不解的記憶,努力拼湊在一起。

這些記憶之中的每一個,都令他感到不可思議和難以理解,但是當它們全都聚攏在一起,系密特彷彿捕捉到了一絲脈絡。

他想起了薩格長老曾經對他說過的一句話,意念最終的成就,應該是對於空間和時間的控制。

那位魔族的女王也曾經說過,意念黑洞是意念運用的終極。

或許所謂的意念黑洞排斥任何意念作用,並非是意念的力量被它所吸收,而是被扔到了不知道哪個空間或者時間之中。

或許因為失去了控制,意念黑洞將出口開在了時間的前方。

正因為如此,釋放出的那個分身被吸入了意念黑洞,並且穿過時間的長河,逆流而上了短短的幾分鐘。

但是正是這短短的幾分鐘,足以改變一切。

毫無疑問,所有這一切令系密特感到無比的諷刺,那位根本難以戰勝的女王,最終等於死在了自己的力量底下。

系密特想起了一件更加令他感到諷刺的事情,殺死她的自己,根本就是她親手創造出來的作品。

無論是最初獲得聖堂武士傳承,還是此刻變成了另外一種、令他自己都不知道算是什麼的存在,所有的這一切,都是那位女王運用力量的結果。

只要一想到這些,系密特便感到一種世事無常,和一切命中注定的感歎。

緩緩地站起身來,系密特走到那位曾經令這個世界充滿了死亡、恐懼和悲傷的強悍生物旁邊。

他將兩半身體拼合在一起。

令系密特感到微微有些驚訝,那張美艷迷人的臉上,並沒有想像之中的憤怒或者恐懼的神情,有的反倒是一絲淡然,甚至是解脫的感覺。

系密特不想繼續追尋下去,他召喚出聚能刃,橫著輕輕一揮。

曾經是這個世界上最強悍的生物,立刻化為一縷輕煙徹底消失。

彷彿想起了什麼似的,系密特朝著那個狹小的通道走去。

聚能刃噴吐著暗紅色的光芒,那弧形的鋒刃,如同海浪一般輕輕波動著。

屠刀雖然已經出鞘,但是面對著那些看上去和普通人類女孩沒有什麼兩樣的、魔族女王的其他分身,面對著這些長大之後,將會變得無比冷酷和強悍的生物,不知道為什麼,系密特根本難以下手。

因為通道挖通的關係,清新的空氣從那個通道湧入進來,這些還未曾成熟的幼體,早已經從冬眠一般的昏睡之中醒來。

看著那一雙雙忽閃著的純潔清澈的眼睛,系密特怎麼能夠揮舞下手中的利刃?

或許,那位魔族女王能夠冷漠地對待除了她本身之外的任何生命,但是系密特卻沒有辦法做到。

就算明知道這些幼體長大之後,十有八九仍舊會變得那樣冷漠,仍舊會威脅人類的生存,但是此刻系密特只知道一件事情。

那就是,如果他將這些稚嫩的、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幼體,全部殺死,那樣的他,無疑和那位令他感到憤怒,同時又無比悲哀的魔族女王一樣,冷血殘忍。

集中意識,系密特嘗試著用意念對這些幼體進行控制,既然那位冷漠的女王能夠做到這一點,此刻的他同樣也能夠這樣做。

雖然操縱意識令他感到一種深深的負罪感,但是,這卻是他此刻所能夠想到的最好辦法。

按照記憶之中曾經受到過的攻擊,將意念凝聚成一根尖利的長針,針尖迅速無比的穿透了其中一個幼體的大腦。

不過和實質的攻擊不同,系密特僅僅只是想要和那個幼生體,取得精神方面的聯繫。

小心翼翼地搜索著那個幼體的意識,令系密特感到疑惑同時又感到欣慰的是,那個幼生體所擁有的記憶,看上去並不是他原本想像之中的那樣「邪惡」。

雖然那蜂王一般令人毛骨悚然的生活方式,確實存在於她們的意識深處,不過除此之外,其他的部分,倒並沒有令他感到有什麼特別警覺的地方。

事實上,幼生體的記憶,遠比他想像之中的要單純得多,那些記憶,和聖堂武士核晶之中的記憶,倒是有幾分相似,大部分是奇怪而又頗為有趣的知識,這些知識對於系密特來說,不但聞所未聞,甚至連想像都想像不到。

那些諸神的智慧,以及他們那不可思議的被稱作為科學的知識體系,甚至遠比魔法更加深奧。

不過對他來說,最寶貴的,還是那些對於意念和這個世界奇特力量的解釋。

這些解釋,其中很大一部分是那些歷代的女王,在漫長的歲月之中,慢慢摸索出來的。

從那些記憶之中,系密特稍微感到一絲欣慰,雖然以往的那些女王同樣冷漠,卻並沒有此刻這樣危險。

雖然她們的生存方式,全都偏向於朝著蜜蜂這種群居而又簡單的生物靠攏,不過最初的時候,她們之中的大部分,始終在尋找一種較為平衡的生存方式。

一切直到上一次魔族之災,才發生了變化。

產卵並且在體外發育,這個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繁衍方式的發現,使得那位女王迅速建立起了一支龐大的軍團。

這令系密特想起,當初波索魯大魔法師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個體的力量再強大,也不至於擁有多少危險,但是群體的力量再弱小,也能夠孳生野心。

當時說這番話,原本是暗指那位固執而又嚴厲的前任國王陛下,但是現在看來,用在這些非人類的生物身上,或許更加貼切。

悄悄地抹去了那些令他感到擔心和恐懼的記憶,系密特稍微思索了一下,將自己的那些值得回味的記憶,印刻到了那些幼生體的腦子裡面。

雖然這毫無疑問會令她們感到混亂,但是系密特自信他的記憶之中,那些美好的、充滿了溫情的回憶,或許能夠喚醒這些冷漠生靈從來未曾擁有過的人性。

那位引起了無數紛爭,並且最終導致了巨大災難的真正的黑暗女神,在創造這些化身的時候,顯然忘記了那最為重要的關鍵。

她原本打算創造這個世界的守護女神,但是卻沒有將人性之中美好的東西放入進去。

系密特並不認為,自己能夠彌補那曾經發生的重大錯誤,他根本不認為那所謂的守護女神,有存在的必要。

和高高在上的守護女神比起來,或許蜜蜂更令他擁有一絲好感,當然蜂王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特徵,並不能夠算在裡面。

或許應該讓眼前這些生靈,重新變回對這個世界、對人類有益的蜜蜂,而不再是那帶來無盡災難和毀滅的魔族。

揮舞著聚能刃,將一塊塊阻擋在前方的岩石切削下來,那位冷漠的女王,已然完成了大部分的工作,系密特甚至有些難以想像,依靠那些對岩石沒有多少作用的意念攻擊,那位女王到底是如何開闢出這樣一條通道?

不過此刻脫困在即,系密特倒是沒有多少心思對此加以研究。

突然間,隨著一陣朦朧的陽光透射進來,凜冽的寒風從劈開的縫隙直鑽而入。

冷風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陣寒戰,系密特連忙讓那件鎧甲,緊緊包裹住自己的身體。

稍微暖和一些之後,他立刻想起了,身後跟隨著的那些「小公主」們。

正如他預料的那樣,這些幼小的魔族公主被冷風一吹,全都擁擠成一團在那裡瑟瑟發抖。

「看樣子,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堆衣服。」

系密特在那裡自言自語著。

「先回到原來的地方,讓自己睡著,你們應該非常清楚怎麼做,這樣能夠令你們不感到飢餓和寒冷,我很快就會帶著食物和衣服回到這裡。」系密特吩咐道。

那些魔族公主並不能夠聽懂他的語言,但是因為精神上的聯繫,全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看著那些轉身離開的「小公主」們,系密特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感歎。

他感覺此刻的自己,好像已取代了那位剛剛死去的冷漠女王的位置,此刻他正在(16K小說網,手機站wap.16k.Cn)做的事情,不正是那位魔族女王已然所作的事情——通過意念力量,控制和操縱服從命令的魔族部下。

行進在那熟悉又顯得陌生的山路之上,眼前的一切令系密特感到震驚。

遠處便是當初他們進入的山崖縫隙,此刻東側的一邊已經坍塌,幾乎三分之二的山峰全都坍塌了下來。

那剩下的部分孤零零的聳立在那裡,就彷彿是一柄直刺天空的利劍。

不過真正令系密特感到震驚的,並非是山峰坍塌的景象,在那一片狼藉的如同廢墟一般的岩石堆裡面,擁擠著無數魔族的屍體。

這些魔族全都是被凍死在冰雪之中,它們之中的大部分,即便凍結在那裡,也仍舊保持著搬運石頭的模樣。

那聳立著的孤零零的山峰旁邊,居然已經被挖掘出一個極為深邃的盆地,但是最終這些魔族仍舊沒有辦法抵抗大自然的威力,它們在凜冽的寒風中、在肆虐的冰雪中倒下,並且變得僵硬。

系密特無從得知那裡到底有多少魔族,他唯一知道的只有,原本到處都充滿了魔族氣息的這片森林,此刻只有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將意識朝著四面八方延伸開去,無論是掃到哪裡,全都是一片死寂。

唯一還活著的,好像就只有那些空中的眼睛,失去了指揮者的它們,漫無目的地四處飄揚著。

系密特的意識掃過一座接著一座,曾經被他看作是災難和夢魘的魔族基地。

偶爾能夠感覺到一、兩個活著的魔族,此刻這些魔族,也和那些空中的眼睛一樣,無所適從。

迅速地掃視了一番那位冷漠的女王曾經控制著的疆土,唯一能夠找到的,就只有那些空中的眼睛,這些空中的眼睛,彷彿已然知道大勢已去,生存的本能令它們紛紛朝著南方進發。

北方寒冷的天氣,令它們不停地大量消耗能量,只有逃往南方,才能夠生存得稍微長久一些。

不過系密特非常清楚,這些空中的眼睛即便再幸運,也頂多能夠存活幾個星期。

那位冷漠的女王創造了它們,但是並沒有賦予它們獨立生存的能力。

它們沒有爪子和牙齒,無法捕獵,甚至連像牛羊一樣吃樹葉都做不到,等待著它們的,將是淒慘的死亡。

系密特收回了自己的意識,他不想再看下去了,此刻的景象,和當初的他們是何等的相似。

只不過當初他們還夢想著有朝一日能夠回到這裡,回到這片熟悉但是此刻卻令他感到憂傷的森林。

朝著山腳下走去,系密特並不急著和他的那些同伴們會合,他需要食物和衣服,後者只能夠從那座小鎮上得到。

但是當他剛剛接近那座小鎮,一片破敗狼藉的景象,令他感到震驚。

那用木板拼成的圍牆,早已經變得支離破碎,小鎮如同經歷了一場龍捲風般慘不忍睹,房屋橫七豎八地倒在那裡,毀壞的原因無一例外,全都是因為牆壁被拆毀。

除了呼呼的風聲,沒有任何一絲其他的聲息,到處可以看到血跡,但是卻看不到一具完整的屍體。

毫無疑問這是那些魔族的傑作,是那位冷漠的女王下達的命令,系密特非常清楚,如果自己能夠決定一切,那些魔族絕對不會冒著寒冷以及被凍死的危險,進行這種無謂的殺戮。

看著眼前這副淒慘的景象,系密特想起了當初那些鎮民之中的一個,曾經振振有辭地說,這些魔族遠比自己、遠比居住在別墅區裡面的那些貴族,要仁慈友善得多。

系密特不知道那個人此刻如果還活著的話,是否還會擁有同樣的想法。

當劊子手未曾露出屠刀,當猛獸未曾伸出利爪,它們看上去都有可能顯得無害,甚至是溫順,但是這並不妨礙它們在適當的時間露出原本的面目。

系密特並不想在小鎮上多做停留,這已然沒有任何意義。

坍塌的房屋之中,倒是能夠找到一些食物,但是衣服卻全都和這個小鎮上的其他一切一樣,被徹底撕扯成粉碎。

轉過身來,朝著那熟悉的家走去。

有卡奔這位實力高超的高級祭司,有西馬爾和恩格哈這兩位擁有獨特擅長的魔法師,還有芒德這位戰鬥力驚人的咒法師存在,那片看上去毫不設防的別墅區,反倒難以被攻破。

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還沒有等到靠近別墅區,雪地之中,便已然看到幾十具凍結在那裡的屍體。

雖然那靛藍色的外表,早已經被厚厚的積雪所覆蓋,系密特仍舊不會將它們錯當成自己的同類。

系密特並沒有貿然闖入進去,他可不希望被自己人當作靶子。

將意念遠遠地發出去,迅速掃過每一座別墅,甚至連那些地窖也沒有放過,但是卻偏偏未曾找到一個人的氣息。

系密特有些害怕,他不想看到一副屍橫遍野的景象,他用最快的速度,闖入了漢摩伯爵的宅邸。

宅邸裡面空空如也,沒有屍體,同樣也沒有他熟悉的身影,有的僅僅只是一張壓在桌子上的紙條。

他緩緩地拿起紙條,只見上面寫著——親愛的系密特:你能夠看到這張紙條,令我們、令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感到無比欣慰,我們時刻都在為你祈禱,盼望著你的回來。

不過我不得不向你說一聲抱歉,我們無法等待你的平安回歸,有飛船來接我們離開,我們會在京城等候你的到來。

底下是一連串的簽名,系密特甚至看到了那幾個僕人歪歪扭扭的名字,很顯然,這場災難在毀滅了許多非常寶貴的東西的同時,也毀掉了一些隔閡。

輕輕地歎息了一聲,系密特將那張紙條捏在了手裡,他朝著四周看了一眼。

此刻奧爾麥真正變得沒有一絲人煙,彷彿回到了一個世紀以前的模樣。

系密特無從得知,這裡什麼時候才會變得和往日一樣繁華喧鬧。

不知道這裡是否仍舊會成為那些沒有野心、喜歡打獵、一心一意過著悠閒生活的貴族們的天堂。

或許時間能夠彌合一切創傷,人是非常健忘的生靈,這或許是一種缺陷,但是在有些事情之中,卻又能夠被看作是優點。

轉身走出那曾經非常熟悉的宅邸,不知道為什麼,系密特隱隱約約感覺到,自己或許不會再回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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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第五集 第四章新的開始(精采完結篇)


往南方飛去的魔族飛船,引起了沿路上人們的注意。

一開始的時候,恐慌在民眾之中迅速散播開來,那些原本就是被魔族從北方驅趕過來的人們,最快作出反應。

他們原本就做好了隨時上路的準備,所以在傳聞還未曾完全散佈開來之前,他們已然動身上了通往更南方城市的大道。

這些逃亡者用自己的行動,將魔族南侵的恐慌迅速傳播了開去,一時之間,大道之上再一次充塞了逃亡的人群和滿載的馬車。

但是不久之後,便有一些人掉轉了馬車往回趕。

原來有人看到了魔族飛船掉落在地上,更有人看到這些曾經令他們感到恐懼的身影,漫無目的地在四處遊蕩。

一開始許多人猜測,那是又一波進攻之前的偵察行動,但是隨著越來越多的魔族飛船掉落到地上,這樣的擔心顯得沒有多少說服力。

終於眾人開始明白過來,那曾經令他們感到無比恐慌、曾經是他們難以入眠的噩夢的魔族,已然到了分崩離析的境地。

有人將這歸功於冬季嚴寒的天氣,但是更多人卻認為是諸神使者的到來,使得戰局發生了轉機。

儘管各種各樣的猜測和傳聞散佈的到處都是,但是沒有人會願意為此而爭吵。

對他們來說,殺死魔族的,不管是寒冬還是諸神使者的武力,都絲毫不重要,戰爭結束了,他們的生存得到了保障,這才是至關緊要的事情。

不會再有什麼能夠令他們朝不保夕,隨時擔心著明天是否還能夠活著,更沒有什麼能夠令他們背棄生長的土地,拋下財富和辛辛苦苦得到的地位,變成一個一無所有,甚至沒有特定目的地的流浪漢。

在接下來的幾個星期之中,丹摩爾的每一個角落,只要那裡還有人存在,只要魔族被消滅的傳聞能夠到達那裡,那裡就如同節日一般。

所有人都沉醉於喜悅之中,到處有人在吟唱歌頌人類勝利的樂曲。

更有許多詩人、畫家,宣佈他們計劃創作描繪人們和魔族英勇抗爭的作品,並且相信這些作品將會不朽。

不過更多人與其說是在慶祝,還不如說是一種自我發洩,自從奧爾麥最早傳來魔族入侵的消息以來,幾乎再也沒有聽到過任何好消息。

在一個甚至連是否能夠活下去都不敢肯定的日子裡,忍受極度的恐慌和巨大的壓力,就成為了生活的主旋律。

而此刻這種令人感到壓抑和窒息的日子,一去不復返,這怎麼能夠不好好慶祝一番。

普通的市民們,可不會在意什麼不朽的藝術、美妙的詩篇、精美的繪畫,甚至就連那些樂曲的歌詞,都不是他們所感興趣的內容。

他們所能夠想到的慶祝方式,就是掏出口袋裡面大部分的錢,買點以往不敢買的食物,再換上身邊能夠找到的最為漂亮的衣服,在大街上和其他人一起熱鬧一下。

年輕人成群結隊地跳啊鬧啊,在街頭放聲歌唱,在廣場上盡情舞蹈,不過更多的則是乘機尋找異性。

雖然此刻是冬季最為寒冷的日子,但是對於那些壓抑了許久的年輕人來說,春天已然到來。

稍微上了一點年紀的人們,則大多在閒聊之中打發日子,正因為如此,酒吧和餐廳成為此刻生意最興隆的行當。

特別是在這個令人高興的日子裡,時不時有興奮過頭的人站出來,請在場的每一個人喝上一杯,那自然更加收入豐厚。

街頭小巷,到處都灑滿了切成一段段的稻梗和乾草。

既然是歡慶,不能沒有飛灑的紙片和五顏六色的綵帶,但是很可惜,對於現在的人們來說,即便一張紙也顯得極為寶貴。

所以就有人想出了那些替代品,不過身上沾滿了乾草碎末,並不是一件令人感到高興的事情,幸好在這個時候沒有人會為此而著惱。

同樣的慶祝,也在京城拜爾克進行著,不過和其他地方比起來,這裡的氣氛遠沒有那麼熱鬧。

這或許是因為剛剛死去了那麼多人,無論是在「平民的暴亂」,還是其後的「清算」,全都令鮮血沾滿了拜爾克的街頭。

許多家庭還未曾從親人去世的陰影之中解脫出來,此刻魔族被消滅的消息,雖然讓他們的心情輕鬆了許多,但是說到慶祝,許多人並沒有那個興致。

正因為如此,此刻的拜爾克,或許是整個丹摩爾最為平靜的城市。

不過並非所有人都保持平靜,慶祝勝利的人還是有不少,而此刻丹摩爾堪稱最威名顯赫的塔特尼斯家族,無疑是最為熱烈的慶祝者之一。

那座曾經被當作是時尚的豪宅,此刻被重新修繕一新,回到宅邸之中的新任內閣總理大臣,恢復了以往的慷慨和熱忱。

那座豪宅一下子又變成了拜爾克最為熱鬧的所在,每天都有許多人前來拜訪。

從喧鬧的大廳退身出來,塔特尼斯侯爵朝著他的書房走去。

和當初在勃爾日的時候不同,現在的他絕對不會去強行規定,哪些房間禁止某一等級的人進入,因為他很清楚,這是一個非常不得人心的做法。

正因為如此,這座宅邸之中,除了幾間房間不歡迎不請自入之外,其他地方沒有任何限制。

書房,是那幾個不能夠隨意進入的地方之一。

不過此刻裡面卻擠滿了人,那些人都是這位總理大臣閣下最為重要、同時也是被他看作最大財富的僕人,是那些在來到京城拜爾克的半路上騙來的,擁有一技之長的逃亡者之中的佼佼者。

這些人之中的一些,在京城之中,被他們的同行看作是相當了不起的人物。

比如那個設計了這座宅邸的年輕人,塔特尼斯侯爵非常清楚,有人私底下出一萬金幣委託他設計房屋。

塔特尼斯侯爵同樣也非常清楚,自己那聖賢一般的名聲,或許能夠瞞得過其他人,瞞得過那些腦子稍微愚笨一些的僕人,但是卻隱瞞不過這些傢伙。

沒有哪個白癡,能夠在公平競爭之中迅速脫穎而出,此刻能夠站在他面前的,全都是聰明人之中的聰明人。

他早就知道,他們之中有不少人心裡有所活動,只不過當初簽的契約,令他們無法擺脫自己。

當然,另外一個原因是,此刻自己所擁有的地位,這些人即便擁有私心和野心,到底也害怕自己的憤怒將他們徹底毀滅。

這件事情必須解決,塔特尼斯侯爵此刻最為關心的,不再是財富和地位,他擁有絕對的自信,在這兩方面,絕對不可能有人能夠對他造成威脅。

此刻他真正在意的便是他的名聲,正如那位死去的國王陛下所說的那樣,擁有了一切,甚至遠遠超出了原本的想像之後,他開始考慮起,歷史以及後人對於他的評價來。

塔特尼斯侯爵並不擔心過去的經歷、在勃爾日的行徑,被世人所知,那時候的自己,確實膚淺而且短視,不過畢竟沒有留下什麼污點。

再說那時候的自己,畢竟還未曾站在光輝耀眼的「舞台」之上,沒有哪個歷史學家會去在意,未曾登上政治舞台之前的自己的經歷。

對他來說,此刻才是最為真實、最為至關緊要,他可不希望從這些僕人們的嘴裡,流傳出對於自己的不滿。

要知道,自己那聖賢般的名聲,就是從他們的口中傳出去的,別人無論怎麼說,都可以被解釋為因為不滿而作出的惡毒誹謗,但是他們嘴裡傳出的不滿之辭,卻極為致命和可怕。

他倒並不擔心一個、兩個僕人散佈他的壞話,那可以被解釋成為人性之中的忘恩負義,所表現出來的結果。

但是如果大多數的僕人都那樣說,想要堵住他們的嘴巴,或者其他人的耳朵,就絕無可能。

雖然此刻還沒有傳聞傷害到他的名聲,但是這位凡事謹慎的侯爵大人,又怎麼可能等到受到了攻擊,才設想應對的方法?

走進書房,塔特尼斯侯爵朝著眾人擺了擺手,阻止了眾人的問候和行禮,以往的他絕對不會這樣做。

那個時候在他看來,恭順的行禮,是對他的主人的地位表示服從而尊重,不過此刻他已明白,面前的恭順,遠不如背後的敬仰對他更加有益,前者僅僅只能夠滿足一下他的虛榮,而後者卻會給他帶來無盡的好處。

在書桌後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塔特尼斯侯爵朝著那些僕人們說道:「我知道大家都很忙,所以我打算長話短說。

「雖然到京城的時間並不是很長,但是據我所知,你們都已經小有身家,這相當不錯,足以證明我當初的選擇極為正確,你們之中的每一個人,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你們盡心竭力地在為我工作,替我和我的家族服務,我非常感謝你們。」

看著底下那些僕人們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塔特尼斯侯爵暗自感到滿意,他在為自己感到滿意,這段花費了一晚上時間想出來的開場白,無疑非常成功,同樣他也對這些僕人感到滿意,至少此刻,還看不出對他存在太多不滿的跡象。

「不過,現在我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們的幫忙。」塔特尼斯侯爵用右手托住下巴,靠在書桌邊說道。

「聽憑大人吩咐。」

「老爺您有什麼需要,我們竭盡全力去完成。」

「您吩咐好了。」

底下那些僕人們紛紛說道,這種混亂的場面,在以往只會令塔特尼斯侯爵感到不悅,但是此刻他的心裡有的只是欣喜。

以往的他只注重表象,而此刻他更加注重實惠。

「我不知道你們是否已然聽到過一些傳聞,傳聞說我進行的那些變革,只是為了讓我的家族,成為丹摩爾最為富有的家族。因為我早已經將家族的利益來源,從領地的出產變成了商業貿易的收入。

「我的種種舉措,剝奪了領地,取消了對於領地出產的支配權力,卻並沒有涉及商業貿易,甚至給予了商業貿易極大的優惠,這無疑便是那些人用來攻擊我的論據。

「我並不害怕誹謗,但是我擔心這種誹謗,會動搖我所主持的變革,這是我所不能夠容忍的。

「不過與其去堵塞別人的口實,不如讓他們沒有攻擊的借口,所以我打算結束我的所有生意。」

話音剛落,書房裡面立刻響起了一片喧嘩聲,那些僕人們的臉上,全都充滿了憤怒和驚訝。

當然,這種憤怒,絕對不可能是針對那位狡詐的、早有預謀的主人的。

「我非常清楚,我的那些生意之所以能夠獲得成功,並非是我一個人的功勞,那裡面更多是你們的心血。

「當初我們剛剛來到這座陌生的城市,你們為了報答我,同樣也為了令未來變得更加美好,幾乎拼盡了全力,我不打算為了自己的私心,而令你們的夢想徹底破滅。

「因此,我決定,如果你們之中有誰願意,可以盤下他正在經營的生意。

「塔特尼斯家族將不再在任何一家商舖佔據主導權,事實上,我打算將這變成一項法令,一項對於所有擔任公職的人,以及他所屬的家族的法令。

「只要是擔任政府公職,就不能夠擁有任何商舖的擁有權或者主導權,這完全是為了避免權力和金錢的緊密結合,而造成在經營或者貿易方面擁有特權。

「眾所周知,我從來不反對貴族階層,也不反對地位等級的劃分,我所反對的只是特權,任何特權都將是我的敵人。

「取消領地是我做出的第一項努力,而那些誹謗我的人,又令我發現了另外一個疏漏,我將從我本人做起。

「雖然我從來未曾運用過任何形式的特權,但是我仍舊希望創造出一種制度,來保證特權不可能產生。

「從今天起,在你們所經營的商舖之中,我將最多只佔有三分之一的份額,如果你們之中有誰願意,可以單獨,也可以和人合資盤下其他的股分。

「我知道你們每一個人都有些錢,但是卻並不足以買下所有的股分,錢可以從我這裡借。

「當然,我要按照當前的利率收取利息,你們也可以向別人借錢,向別的商行、向銀行借取。

「而既然我將產業盤給你們,你們將不再是我的僕人,當初簽署的契約,你們可以贖回。

「契約上有你們贖回的數額,在這件事情上我們公事公辦,我相信這對於我們之中的任何一方,都沒有不公平的地方。

「如果有人眷戀我的家族,不想贖回自己的契約,這會令我感到非常高興,不過為了我的變革,我不能夠給任何人以攻擊的把柄。

「不贖回契約,也就不能夠盤下他正在經營的產業,那個商舖將盤給其他人。」塔特尼斯侯爵鄭重其事地說道。

看著底下眾人的反應,那位侯爵大人感到相當滿意。

那些僕人們顯然並沒有看出自己的意圖,他們對於自己的讚頌和敬意,絲毫看不出虛假的成分。

這些人毫無疑問全都是聰明人裡面的聰明人,但是卻仍舊沒有自己那樣高明。

一幫怨聲載道、背心離德的僕人,即便用契約緊緊約束住他們,也絲毫沒有用處,這是他親身經歷過的事情。

當初在勃爾日,塔特尼斯家族的僕人並不少,但是當他決定離開的時候,願意跟隨著他的,並沒有幾個。

而跟他同行的那些僕人之中,反倒大部分都是當初父親在世的時候,歸還了契約的老人。

這件事或許是令他感到有所觸動的原因,而之後,在來到京城的半路上的那場表演,或許是他下意識希望有所改變的結果。

曾經的經歷令他非常清楚,單單依靠一份契約,並不能夠將別人牢牢綁在自己身邊,父親當初做的那一套,在這方面無疑更加成功,當然這位侯爵大人絕對不會忘記,在給予恩惠的同時,再用利益進行加固。

如果說,以前的他絕對不相信善良和忠誠的存在,那麼此刻的他,多多少少對此有些信任,不過在信任忠誠的同時,再加上一些一致的利益,忠誠將會變得更加牢固。

看著那些畢恭畢敬地朝著他鞠躬行禮、一步步退出書房的僕人們,這位侯爵大人的心中充滿了得意,他已然有一段時間,沒有得到這些僕人的衷心恭敬了。

輕輕地靠在座椅的靠背之中,塔特尼斯侯爵開始計算起,即將獲得的利益來。

此刻他已獲得了這些僕人們的忠心,想必他們在估算那些產業價值的時候,不會設法壓低價格。

只有蠢貨才會做出這種沒有遠見的事情,為了表示忠心,並且為了繼續向自己示好,十有八九那些產業還會被高估一些,這一高一低就是一筆不小的收入,從哪裡去尋找這樣好的買家?

更何況將產業盤出去之後,並不意味著自己將一無所有,那三分之一的股分,仍舊足以令塔特尼斯家族每年獲得豐厚的利潤。

不過,此刻這位侯爵大人,不再將目光放在這些小小的利潤上面,魔族的滅亡,隨之而來的,毫無疑問是北方的漸漸復甦,而其中,拜爾克將會是復甦最為迅速的城市。

在這種時候,與其將大量的金錢滯塞淤積在財富緩慢的生意上面,還不如拿來進行投機。

用於投機,能夠迅速得到大量的回報,而豐厚的利潤,會被看作是奇跡,塔特尼斯這個名字,不正是奇跡的代名辭?

只要一想到自己即將再創造出一番令人羨慕、同時又令人垂涎的奇跡,這位侯爵大人便按捺不住想要興奮的歡呼。

站起身來,塔特尼斯侯爵朝著房門走去,此刻他要進行下一筆投資,一筆更加龐大的投資。

而這一次他要對付的對手,遠沒有剛才那些僕人來得恭順,不過更沒有那些僕人來得聰明,事實上,那根本就是一群目中無人的蠢貨。

這位侯爵大人拉開書房的門,他已然有些急不可耐地,想要去收拾那些蠢貨了。

一輛馬車停在了統帥部的門前,馬車上的徽章,是一面由玫瑰花瓣組成的盾牌。

即使變得再寬容,內閣總理大臣也仍舊對塔特尼斯家族的家徽─那個愚蠢的牛頭,感到非常不滿意。

他終於忍不住將自己弟弟的徽章給偷了過來,反正現在那個第一勳爵的頭銜,在拜爾克人的眼中,早就是一個沒有必要提起的笑話了。

如果說,塔特尼斯侯爵的飛黃騰達,被世人當作是奇跡,那麼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的身份變化,早已經超越了奇跡,那是神跡,真正的神跡。

沒有什麼人還會再一次提到第一勳爵這個頭銜,那簡直就是一種褻瀆,至少在那些教會信徒的眼中,確實如此。

更令人感到尷尬的是,無論什麼樣的頭銜,哪怕是公爵甚至親王,都拿不出手,這樣一來,那個珍貴的令人垂涎的家徽,自然也失去了意義。

對於塔特尼斯侯爵的做法,頗受到不少人的鄙視。

但是以塔特尼斯侯爵此刻的地位,再加上這件事情並沒有損害其他人的利益,所以也沒有人站出來反對。

在統帥部門前,早已經有一隊軍人站立在那裡,為首的正是塞根特元帥,自從重新整肅軍隊之後,在塔特尼斯侯爵的提名之下,原本因為刺殺事件而被冷落的塞根特元帥,再一次被起用。

無論是統帥部還是軍隊,對他們來說,塔特尼斯家族從來就不是真正的敵人。

這一方面是因為,北方兵團的統帥葛勒特將軍,對於塔特尼斯家族的兩位成員,全都抱有好感。

另外一個原因,是自從塔特尼斯侯爵接手國庫之後,軍費開支和各種物資,確實充裕了很多。

這和其他那些沒有任何作為、總是千方百計撈取好處、還整天惹麻煩的內閣大臣比起來,實在已經好了許多。

當然,也從來沒有哪個軍人,將塔特尼斯侯爵看作是自己人。

大部分軍人都相信,塔特尼斯侯爵之所以比其他內閣大臣通情達理,是因為他來自北方領地,因此真正清楚那些魔族的恐怖,以及魔族一旦獲取勝利的可怕,想要活下去,令他和軍方站在同一立場。

不過在政治方面,他和軍方卻絕對不可能擁有同樣的利益,正因為如此,塔特尼斯家族只可能在戰場上成為他們的盟友,而此刻魔族被徹底消滅,唯一能夠令他們攜手的原因,已不存在。

幾乎在場的每一個軍人都認為,他們和這位侯爵大人馬上就會進行一場戰爭,當初那位以慷慨大方聞名的國王陛下曾經面臨過的難題,此刻再一次出現在了這位總理大臣閣下的面前。

雖然沒有哪個軍人敢聲稱,是軍隊令丹摩爾獲得保全,和魔族浴血奮戰正面抗衡的,除了軍隊還有魔法協會、教會和聖堂,後期又增加了那些來自沙漠的咒法師,以及最終決定勝負的諸神使者。

毫無疑問,無論是殺死魔族的數量,還是對於這場戰爭的貢獻,那些魔法師、那些神職人員、那些聖堂武士、那些咒法師,全都更有資格宣稱,是他們抵擋住了魔族的進攻。

不過他們並不會在勝利之後提出任何要求,但是軍隊不可能像他們那樣超然。

雖然那些軍人們確實感到有些慚愧,不過他們之中的大部分,已然準備和總理大臣好好討價還價一番。

要知道就算他們不這樣做,他們的部下,也會因此而對他們產生不滿。

走進這座歷史悠久,但卻顯得最為破爛的統帥部大樓,塔特尼斯侯爵從那些軍官們的眼睛裡,清楚地看到了一絲仇視。

他非常清楚自己從來未曾得罪過這些傢伙,之所以對他產生仇視,和他所處的位置有關。

任何人坐在這個位置上面,全都會受到這些蠢貨們的仇視,這些除了懂得舞刀弄棒之外、什麼都不懂得的白癡,只能夠將自己的性命當作唯一的投資,而戰爭便是他們唯一懂得的經營。

偏偏最令人感到討厭的是,這群傢伙,就像是那些徹底壟斷某種交易的商人那樣,希望盡可能地獲得利益,因此總是想要任意設定交易的價碼,彷彿一切都操縱在他們手裡一般。

進入大廳,塔特尼斯侯爵在正中央的那張椅子上坐了下來,他顯得如此氣定神閒,這是他的歷任前任全都做不到的。

兩位從聖堂請來保護他安全的大師,站立在房間的角落之中,這同樣是以往的任何一位總理大臣都享受不到的待遇,畢竟自從那位屠夫宰相之後,還未曾有過總理大臣比國王更加重要的時候。

「我知道大家都很忙,所以我打算長話短說。」同樣的開場白,從塔特尼斯侯爵的嘴裡跳了出來。

「雖然到京城的時間並不是很長,不過我卻非常清楚,一直以來,統帥部和內閣之間的關係是多麼糟糕。

「我同樣也非常清楚其中的原因,事實上,我本人就經歷過同樣的敵視,並且不得不為此而遠離故鄉。

「正因為如此,我希望能夠改變這種局面,我曾經和葛勒特將軍合作得非常愉快,所以我對於軍人,並沒有太多的偏見。

「毫無疑問,正是軍人們的浴血奮戰,令丹摩爾得到保全,至於誰的功勞更加大一些,在我看來,並沒有什麼深究的必要,對於各位為了丹摩爾、為了民眾做出的犧牲,在此,我表示感謝。」

這樣的開場白,很顯然大大出乎眾人的預料之外,不過在出乎預料的同時,也令原本充滿著的敵意消減了幾分。

「接下來就讓我言歸正傳,我到這裡來的目的,並非僅僅是為了表示感謝,大家都非常清楚,此刻真正至關緊要的是,各位在這場魔族入侵的戰爭之中做出的貢獻,應該用多少報酬來進行補償。

「我相信這裡沒有哪位先生會認為,戰勝魔族主要是因為他的功勞,所以在這裡,我再申明一次我的看法,誰的功勞更加大一些,在我看來,並沒有什麼深究的必要。

「我同樣也相信,沒有哪個軍官會口口聲聲,用為了犧牲的將士討回公道的借口,來為自己謀取利益。」

朝著四周掃視了一眼,看到幾個不懷好意的傢伙,避開了自己的目光,塔特尼斯侯爵在內心深處,發出了一聲冷笑。

「丹摩爾會厚待那些做出了犧牲的將士們,除了按照軍隊的慣例,犧牲者的家屬獲得撫恤金之外,我知道他們之中的很多人,還留下了未曾成年的子女,撫恤金並不足以令那些不幸的孩子,得到應有的成長和教育。

「我希望統帥部能夠將這些人列出來,他們的子女將由國家撫養,會有專門的學校,給予他們最好的教育。

「其次,我們應該關心那些在戰鬥之中傷殘的軍人,據我所知,他們同樣有撫恤金,同樣我也非常清楚,這些撫恤金對於他們的生活來說並不足夠。

「至於那些在戰鬥中倖存下來的士兵,他們無疑是幸運兒,在這個無數人淒慘死去、北方幾乎變得荒無人煙的時候,他們能夠活到最後,無疑得感謝至高無上的父神的仁慈和關愛。

「據我所知,按照以往的慣例,士兵除了一些津貼之外,並沒有什麼報酬,這顯然有些說不過去,畢竟他們浴血奮戰為國家出過力。

「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再加上之前盤踞於各地的官員之中的蛀蟲,對國家財政的侵吞,已然令國庫消耗一盡,而很快就將到來的重建,更需要大量的金錢。

「所以我沒有辦法拿出足夠的金錢,不過現在北方最多的便是空餘的土地。太多人在這場災難中死去,毫無疑問,北方將會有許多土地沒有人耕種。

「等到稍微穩定下來,逃往南方的人回歸故鄉之後,我將對北方的土地發起清查,這同樣也是為了核查貴族擁有的領地,並且將它們轉變成私有土地。

「這恐怕需要用一年的時間,清查出來的空餘土地,百分之八十,將會用來對軍隊進行獎勵。

「這其中的半數,將會分給曾經在第一線作戰過的士兵,傷殘者獲得普通士兵的三倍,犧牲者獲得普通士兵的五倍。我相信這會是一個說得過去的比例。

「另外半數,將會用來獎勵各級軍官,土地將以功勞的大小加以劃分,當然有可能有人會認為取消了領地,土地失去了價值,如果他們認為,貴族頭銜會比土地更加有吸引力的話,也沒有問題。

「眾位應該已經知道,經過一番努力,此刻爵位已然不再是關鍵和難題,對於統帥部擬定的晉陞者名單,只要沒有太大的出入,我都會認可。

「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種選擇,在局勢稍微穩定下來之後,除了清查土地,還有一件事情,我也要做,那便是清查地方財政和官員是否稱職。

「在拜爾克、在勃爾日、在伽登曾經發生的那些事情,足以證明這次清查,將會令許多職位空缺出來,和土地以及爵位一樣,這些公職將會被劃分為不同的等級。

「不希望得到土地和爵位的軍官,可以申請擔任公職,當然,這種選擇比前兩種選擇需要冒一些風險。

「所謂的風險,便是剛剛頒布的法令之中提到的職務考核,這種考核,每隔五年將進行一次,如果被證明不合格,那便意味著一無所有。

「這個選擇,是三個選擇之中最具有吸引力,未來最光明遠大的選擇,不過與此同時挑戰性也不小。」

再一次朝著四周掃視了一眼,看到那些軍官們全都顯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塔特尼斯侯爵感到非常滿意。

他完全可以猜到,大部分軍官會作出什麼樣的選擇。

一直以來他都確信,這些粗魯的傢伙之中,沒有幾個真正擁有勇氣,毫無疑問,最後的那個選擇會被他們摒棄。

就算自己再多說幾遍,那個最後的選擇最有利,只要一個稍微懂得一點算式的傢伙,按照魔族入侵之前的地價計算一下,以往會給予一位男爵的領地大小土地的價格。

再計算一下在五年時間裡,一個四等公職,能夠得到的工資和各種津貼收入,就應該明白,即便在五年之後被認為不稱職,而失去那個公職,也不比擁有土地的人損失多少。

更何況用不著多想,清查之後,空出來的公職肯定數量非常多,用普通平民頂上去,十有八九,無法壓服得住同僚和部下。

即便換上一個閒散貴族,也未必有什麼用處,那個時候,擁有軍隊背景的官員,將會是聲音最為響亮的一群人物,只要稍微聰明一些,飛黃騰達並非是什麼難事。

這位總理大臣十分確信,這些軍人之中,肯定會有人選擇這條充滿挑戰性的道路,不過他們無疑將會是極少數,但是最終這些人將成為令人羨慕,同時也令許多曾經的同伴悔恨不已的榜樣。

他需要這樣的人存在,因為這些被看作是幸運兒的傢伙,無疑會成為那些失意的軍官們最為注意的目標,與此同時,也將會被用來解釋他們大部分人不得意的原因。

朝著旁邊的書記官看了一眼,塔特尼斯侯爵確信,那位書記官已然將剛才自己所說的一切,都記錄下來。

這將成為日後令那些軍官啞口無言,並且更加後悔不已的證明,他終於說出了那準備了許久的話。

「我知道,你們之中,肯定有許多人對我剛才所說的一切並不以為然,或許在你們看來,那些話全都是空泛之辭,一切都至少要等到一年,或許更久之後才能夠兌現。

「為了表明誠意,想要得到獎賞的人,立刻能夠得到兌換,按照各地的報告而作出的預計,整個北方,幾乎三分之二的土地失去了擁有者。

「就拿這三分之二的土地當作是獎賞,不過在未曾確認哪塊土地沒有主人之前,要求提前兌現的人,只能夠拿到等量的錢。

「我相信以魔族出現之前,去年一年之中交易所得的平均地價,作為即將支付給士兵們的地價,沒有人會站出來反對吧。

「統帥部擬定的報告,我已然看過,犧牲人員名單、傷殘者名單,以及各級功勳名單已然擬定,按照這些名單,馬上可以對功勳進行兌現。

「想要獲得土地和公職的另外開列,我只能夠對他們說一聲抱歉,得讓他們稍微等待一段時間。

「對於爵位的授予立刻便能夠進行,我甚至願意就在這裡簽署爵位授予證書,至於那些希望能夠兌現成現款的,我這裡已經擬定兩種選擇。

「第一種選擇,便是持有等量的國家債券,內閣已然通過了我的議案,將以國庫的名義,發行兩億建設債券。

「債券的利息是一年百分之七,這無疑是一個非常誘人的利率,我希望各位選擇這種方式,這對於大家都是一件好事。

「至於第二種選擇,國庫沒有足夠的錢,因此只能夠尋找別人買下這些土地,為了以身作則,我已命令內閣之中的各位大臣,盡自己的可能購買土地,或者以信譽擔保,向資金寬裕的商行借款購買土地。

「同樣,我也希望在座的高級將領,也多多少少盡自己的能力,購買一些土地。

「我可以向各位做出承諾,我會盡我的全力,讓曾經出過力的人,因為他對國家的再一次貢獻,而得到報償。」

說完這些,這位年輕的內閣總理大臣,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朝著四周鄭重其事地鞠了幾個躬。

兩天之後的中午,一份只有十幾張紙的報告,放在了內閣總理大臣的面前,將那份報告略微掃了兩下,塔特尼斯侯爵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

「統帥部要求獎賞的人員名單?」坐在對面,悠然喝著茶的,塔特尼斯家族最為忠實的盟友,不緊不慢地問道。

「差不多,我相信這份名單已將所有愚蠢、短視並且缺乏耐性的人,羅列在上面,這些人將會為他們今天的選擇,而後悔不已。」

塔特尼斯侯爵暢快地大笑著說道。

「從來不曾有人能夠令這群人感到後悔,你又是怎麼做到的?親愛的朋友,你是否介意告訴我真相,最近這段日子以來,我對於你所做的一切,實在有太多不解。」法恩納利侯爵連忙問道。

「不解?為了什麼?啊!我明白了,肯定是因為我盤出了那些店舖,或許還有讓那些僕人獲得自由。」塔特尼斯侯爵說道。

「還有你給予統帥部有關獎賞的計劃,以及你向十幾家商行商量抵押貸款的事情,你顯然將所有的產業之中的股分,全都抵押了出去,甚至還包括你的這座宅邸,以及在蒙森特的土地,所有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

「難道你真的想要用自己的財富,來酬勞那些軍人?如果是這樣的話,毫無疑問,你比國王陛下更加慷慨。」法恩納利侯爵一口氣問道。

「我的朋友,你看到過我做賠本生意嗎?我相信,你已經看過我給予那些軍人們的建議,你難道沒有發現,我商量抵押貸款的,全都是遠離京城的商行,你難道以為,我是因為你的介紹而選擇他們?

「不,我之所以選擇他們,是因為他們不太有機會看到我給予統帥部的那份建議,要不然,我未必有信心能夠隱瞞得過那些商人精明的眼光。

「實際上,這筆交易最大的奧妙,便是土地的價格,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北方領地空閒的土地,十有八九並沒有我所說的那樣多,所以等到真正進行土地丈量和清算的時候,帳面上我將是最大的損失者,這是我有意而為。像

「和帳面上正好相反,我並不會有任何損失,相反的,我有信心從中賺取令人想像不到的利益。

「我相信你以為在魔族出現之前,丹摩爾的地價肯定最為昂貴,那你就完全弄錯了。

「沒有人會出售城市附近的土地,也沒有人會出售最為肥沃的農田、能夠飼養羊群、收入豐厚的草場。

「會被賣來賣去的,大部分是出產並不豐厚的土地,更何況,我絕對不相信沒有人在交易之中作手腳。

「而這種手腳,絕大部分是豪門壓低價格兼併土地,我在蒙森特,對於這種事情看得實在太多了,」如果不是因為緊挨著的土地,全都是其他豪門所擁有,或許我也會動些手腳也說不定。

「一旦交易變得規範起來,土地的價格只會迅速增長,再加上領地的取消,將會拉平土地的價格,前者會大幅度下跌,而後者十有八九會上漲。

「之所以這樣,是因為那些仍舊倖存下來、手頭比較寬裕的貴族豪門,肯定會為了抵銷領地被取消的損失,而購買一批土地。

「恐怕他們會和你擁有著同樣的想法,那便是擁有大量空閒的土地,土地的價格將會顯得極為便宜。

「而這又正是我為什麼要將土地作為獎賞,分給那些軍人們的原因,同樣,也是我刻意高估空餘土地面積的原因,只有土地緊張,才不會令土地真正變得廉價。

「我相信此刻沒有要求兌現的軍人,是真正希望擁有土地的人,他們不會和我搶著出售那些土地,所以價格就完全控制在我的手裡。

「我會慢慢出售一些不太有價值的土地,以便歸還貸款,不過那些真正擁有潛力的土地,我絕對不會出售,至少不會在潛力未曾挖掘出來之前出售。

「我相信這樣的地方會非常眾多,特別是一切都由我掌握手中的時候。」塔特尼斯侯爵微笑著說道。

「但是你不可能買下如此眾多的土地,即便抵押你所有的財產,也做不到這一點。」法恩納利侯爵立刻充滿疑惑地問道。

「我親愛的朋友,從頭到底都不曾有過真正的土地,但是這筆交易已然在進行,也就是說,這些此刻還不存在的土地,無論是那些軍人、我、還是貸款給我的商行,全都承認這些土地的存在。

「所以,我同樣也可以用這些還不存在的土地,當作是抵押物品,這樣就能夠令我得到更多的貸款,去購買其他的土地。

「你看,實際上我並沒有花費多少金錢,但是只要用這種辦法,就可以將整個丹摩爾全都買下來,在這筆交易之中,我投入的僅僅只是我的信譽。

「親愛的朋友,我曾經非常遺憾,自己未曾出生在征服者理查的時代,非常遺憾,和勝利王失之交臂,非常遺憾,錯過了丹摩爾開疆拓土的歲月。

「但是現在,我對於那一切已然絲毫不在乎,我甚至為能夠生在這個年代而感到興奮,從來沒有人擁有過像我這樣絕好的機會。

「沒有人敢說,我將土地給予那些軍人,是一件錯誤的事情,毫無疑問,用不著我站出來辯解,那些軍人們就可以封住批評者的嘴巴。

「古往今來更沒有哪個時代,有如此眾多的人願意出售土地,你應該非常清楚,那將是多麼可觀的數字。

「而偏偏整個丹摩爾王朝,只有我是唯一願意收購這些土地的買家,更美妙的是,價格完全由我來定奪。

「最為重要的是,在丹摩爾歷史上,從來就沒有哪個人像此刻的我這樣,擁有絕對的信譽,而且依靠信譽,便能夠借取難以計數的金錢。

「當然,這同樣也得歸功於富裕階層的人數眾多,理查王朝之後,丹摩爾變得越來越富有。

「之所以國庫和地方財政雖然有著巨大的虧空,卻仍舊能夠支撐下去,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而此刻我則依靠我的信譽,讓這些錢全都為我所用。

「我將是丹摩爾有史以來最大的地主,而我又擁有著絕對的優勢,能夠將這些土地變成利益,暫時的以及世世代代能夠傳承下去的利益。」

法恩納利侯爵立刻插嘴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很簡單,國庫需要充盈,而進行徹底清查之後,各地財政虧空將紛紛顯露出來,丹摩爾將陷入財政恐慌,最簡單的辦法,無疑便是大量發行貨幣,這樣做的後果,便是貨幣貶值,物價隨之飛漲。

「而那些和生存有關的物資,比如糧食、木材和棉花,早已經在國家的掌控之下,也就是說,平民可以熬過這場恐慌,就像度過漫長的魔族之災一樣,而真正會擔憂自己命運的,便是那些稍微有些身家的商人們。

「他們手中的金錢,一天天變得不值錢,再加上貿易蕭條,而轉嫁這種損失的唯一辦法,便是將金錢變成能夠保值的實物,黃金和白銀是不錯的選擇,不過土地將是更好的選擇。

「我的債務,看上去龐大得令人難以想像,但是這筆債務其實每一天都在減少,而我手中所擁有的土地,則會變得越來越值錢。

「那些貸款給我的商行,如果願意用土地抵兌債務,將是最為聰明的選擇,但是到了那個時候,我反倒未必願意那樣做。

「我之前不是說過,還有那些貴族豪門會將目光投向我手中的土地,他們無疑是最激烈的競爭者。

「到了那個時候,完全可以確信,我將擁有除了財務大臣這個官方身份之外,另外一種力量來控制丹摩爾的經濟,我相信只要不出現錯誤的話,半年或者一年的時間,便可以度過難關。

「空虛的國庫,爛帳一堆的地方財政,為了救活這個千瘡百孔、病入膏肓的王國,總得有人做出一些犧牲,誰作為犧牲者最為合適?

「在我看來,那些軍人不是整天將犧牲掛在嘴邊,他們想必對此沒有什麼怨憤,再讓那些整天鑽營利益的商人,和平日裡養尊處優的豪門,做出一些貢獻,也是應該的。

「而我到時候再拿出一些金錢,來安慰一下那些變得一無所有的商人,乘這個機會,將我那本關於經濟的書出版,我相信無論多少個世紀之後,這本書都將會被世人奉為經典。」

塔特尼斯侯爵露出了燦爛的微笑。

「名利雙收,創造輝煌,雪夫特,我不得不承認,我對你的頭腦充滿了嫉妒。」法恩納利侯爵羨慕地說道。

「噢─我不得不努力一些,我的朋友,告訴你一句實話,我對我的那位神秘的弟弟,同樣存在著你所說的感覺。」

塔特尼斯侯爵充滿了無奈和惆悵地歎道。

「對了,你的弟弟系密特怎麼樣了?和他同行的那些人,聽說已安全返回,但是並沒有你的弟弟的蹤影。」法恩納利侯爵連忙輕聲問道。

稍微猶豫了一下,塔特尼斯侯爵最終決定,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告訴自己的這位盟友。

「我打算和你分享一個秘密,那便是我的弟弟已不再是凡人,在見到至高無上的父神,並且從他那裡得到啟示的時候,他便注定將成為諸神之中的一員。這是對於他結束了魔族之災的獎賞。」

聽到這番話,法恩納利侯爵驚詫地張大了嘴巴。

「這個消息是否確定無疑?」他問道。

「告訴我這件事情的是波索魯大魔法師,你說是否能夠確信?」塔特尼斯侯爵反問道。

「真是令人感到羨慕,能夠成為一位神明,擁有強大的力量以及無限的生命,或許我這樣說會受到諸神的責罰,但我實在是嫉妒極了。」

法恩納利侯爵無比感歎地說道:「對了,你的弟弟系密特現在是什麼樣的神明,他掌管哪些神力?我相信以他和你我之間的關係,我的祈禱無疑會比其他人有力得多。」

看到盟友興奮無比的樣子,塔特尼斯侯爵微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我相信你不會希望自己用得著他的力量。

「波索魯大魔法師告訴我,魔族之亂的根源,是那位黑暗女神瑪茲,在奧爾麥森林之中,在魔族的中心,系密特成功地殺死了黑暗女神瑪茲的化身,此刻的他,取代了以往黑暗女神瑪茲所擁有的位置,他所掌管的是詛咒、暗殺、瘟疫和死亡。」

聽到這番話,法恩納利侯爵倒吸了一口氣,他的面孔顯得有些僵硬,但是過了一會兒,便又恢復了常態。

「這也不錯,在諸神之中,黑暗女神瑪茲無論是力量還是地位,絕對算得上高超,更何況,既然你的弟弟掌管著這些神力,他會保佑我們免受詛咒和暗殺。」

「說到黑暗女神,不知道我的弟弟是否繼承了她那管轄生育的能力,我的妻子沙拉終於懷孕了。

「或許這正是他擁有了那強大的神力的功勞,而此刻我最希望的便是,他能夠為他的嫂子祝福,此時此刻我什麼都不缺,就缺少一個繼承人,我願意用一半的財產去換一個兒子,一個健康聰明的男孩。」

塔特尼斯侯爵繼續說道:「我絕對不是在撒謊,如果我能夠得到一個男孩,我一定捐出一半的財產救濟窮人,無論到了那個時候,那筆財富將有多麼驚人,我都會這樣做。」

「難道你不喜歡女孩?」

法恩納利侯爵搖了搖頭,笑著說道。

「不,即便是女孩,我同樣感到高興,但是這樣一來,我只能夠將希望寄托在外孫身上,而這不但更沒有把握,還需要耽擱太長的時間。」塔特尼斯侯爵回答道。

「我有些懷疑。」法恩納利侯爵仍舊搖著頭說道。

「正好相反,我倒是頗為期待會是一個男孩,因為希望有個小孩卻始終未曾得到的,並非僅僅只有我一個,文思頓也一直在努力卻始終沒有結果,但是就在最近,就在我的妻子確認懷孕不久,玲娣也發現自己懷孕了。

「你不能不相信神力的存在,而我更相信,對於沙拉和玲娣,我的那位弟弟,絕對不會吝嗇他所擁有的力量。」

說到這裡,那位塔特尼斯侯爵已然眉飛色舞,此刻的他看上去,比當初登上內閣總理大臣的寶座,更加喜悅和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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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第五集 第五章許多年後 (精采完結篇)

歲月流逝,滄海桑田,這片曾經飽受磨難的土地,漸漸恢復了往日的平靜,一座座毀於那可怕災禍已成為廢墟的城市,重新被建造起來,曾經有過的喧囂和繁華,也漸漸回到了這片土地之上。

十年過去了,新的一代紛紛降生,在度過了一段異常艱難甚至還有些動盪的時期之後,各地漸漸復甦起來。

二十年過去了,彷彿因為蟄伏得太久,財富如同噴湧一般,令每一個丹摩爾人眼花撩亂,同樣也令他們的生活變得越來越繁忙,當然收入變得富裕的人越來越多了起來,曾經的鄉村已然變成了城市。

那些小城市變得越來越大,而那些原本就是赫赫有名的大城市,更是變得繁華和美麗。

三十年過去了,持續的富裕造就了一群新的上流階層,而此刻掌控著丹摩爾的,大部分是那些在魔族之災後出生的一代。

他們對於以往的一切,並沒有多少經歷和回憶,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貴族莊園裡面黑牢的可怕,更不知道路旁的那些樹上,曾經吊死過許多平民。

和當初的那些貴族一樣,自然形成了一個圈子的丹摩爾新貴們,開始漸漸疏遠了他們原本所屬的階層,新的對立和微妙的平衡,再一次建立起來。

作為這個全新時代的丹摩爾人,年輕一輩已很少談論歷史,談論以往的經歷,談論那些豐功偉績,對於他們來說,今天、現在、此刻才是最為現實的話題。

正因為如此,對於丹摩爾人來說,無疑是突如其來的滅頂之災的魔族入侵,早已經隨著時間的慢慢過去,而變成了不再經常提起的過往的經歷。

只有那些在人們看來上了年紀的老頭,還會在閒聊之中,偶爾提到那段災難一般的歲月,而對於此刻的年輕人、甚至是剛剛踏入中年的人們來說,魔族之災,早已經是不存在於記憶之中的歷史。

畢竟魔族之災已過去了三十年,當年親身經歷了那場災難,並且目睹那時苦難的人,就算是一個小孩,此刻也快要步入垂暮之年。

更何況自從魔族之災過去後,彷彿每一個人都有許多做不完的事情,為了生活而奔忙,同樣也令大家沒有時間去緬懷過去,恐怕只有那些歷史學家、詩人和畫家,才會將注意力放在這段過去的經歷之上。

不過今天有些與眾不同,魔族之災成為了眾人們再一次想起來的話題,因為今天是十二月十七日,人類戰勝魔族,魔族之災徹底被平息的日子。

正如過去歷史上的所有意義重大的日子一樣,這一天被永遠當作是節日,而且是丹摩爾的國定假日之中,最重要的節日之一。

用官方的話說,這是為了顯示丹摩爾的輝煌,畢竟能夠在魔族之災中保存下來,足以證明丹摩爾王國的不凡。

無論是在教會的典籍,還是歷史書之中,都將這看作是神跡。

不過對於丹摩爾王國的普通人來說,他們更加在意的,並非是輝煌和不朽,對於他們來說,更加有意義的是,今天這個日子意味著丹摩爾王國的重生。

每一個人都非常清楚,雖然名義上,丹摩爾王國仍舊是以往那個丹摩爾王國,但是此刻的丹摩爾,並非是以往的延續,而是一個完全新生的國家,一個充滿了勃勃生機的王國。

自從平息了六月政變,和不久之後的南部四省獨立,君王和貴族決定一切的那個丹摩爾王國,早已經轟然倒塌。

在那看不見的廢墟之上,雖然仍舊豎立著無數貴族的徽章,不過那已然僅僅只是一種出身的證明。

雖然貴族的頭銜仍舊顯得光輝耀眼,顯得那樣有誘惑力,不過,現在已用不著朝著這些頭銜低頭鞠躬行禮。

隨著歲月的流逝,那些曾經在丹摩爾赫赫有名的豪門,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許多曾經令人無比敬畏甚至害怕的名字,早已經消失。

至於那些徹底破產並且被剝奪了爵位的曾經的貴族,更是比比皆是,二十年前,還有人千方百計想要為這些曾經的貴族,找尋一條出路。

事實上,有兩次政治危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而產生,但是此刻即便這些傢伙餓死街頭,也不會引起當地官員的注意。

現在已然不是當初,無論是地方還是內閣,真正的貴族數量不足一半,而這些人原本就被當時的人看作是開明貴族一類。

其他的人雖然大部分也擁有貴族的頭銜,不過這些頭銜,十有八九是後來從某個敗家子手裡買來的。

在此刻的丹摩爾,貴族的頭銜,不再能夠作為是否值得別人尊敬的證明,因為貴族能夠隨意買賣。

而且這樣的交易變得越來越多,所以每當提到貴族頭銜,總是會令人感到懷疑,這個頭銜的純正性。

正因為如此,伯爵大人、侯爵大人、貴族老爺之類的尊稱,漸漸變得稀少起來,更多是用市長先生、郡守大人這一類的職位,來顯示恭敬之情。

事實上,現在丹摩爾人仍舊用貴族頭銜來稱呼以表示尊敬的,恐怕就只有兩個人。

而這兩個人,在前一個丹摩爾王朝時代,便已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他們倆早已經成為了傳奇。

在這三十年時間裡面,有關他們倆的所有事情,全都令所有人感到關注,而此刻最重要的一件事情,無疑便是這兩位聯手職掌了政局三十年之久的老搭檔,同時宣佈在神恩日過去之後,放棄一切公職,退出政壇。

這個消息,就如同晴空霹靂,令許多人徹底懵住了。

雖然大家在年初的時候就一直在猜測,那兩位此刻在丹摩爾舉足輕重的老人,在任期滿了之後,將會作出什麼樣的選擇。

大多數人的猜測是,這兩位老人會擔任政府顧問的角色,另一些人則認為,或許會修改法案,令任期延長。

畢竟他們倆,一個只有六十多歲,一個還沒有到六十,這對於政治家來說,還有很長的政治生涯。

但是此刻的消息,卻令所有人感到震驚,還沒有人已經準備好,迎接沒有那兩位睿智老人存在的時代的到來。

在這三十年的時間裡,丹摩爾人實在太過習慣於塔特尼斯侯爵那睿智的智慧,以及他所創造的連續不斷的奇跡,很多人甚至以猜測下一個奇跡是什麼為樂。

丹摩爾人同樣也早已經習慣了,由法恩納利侯爵來協調和解決矛盾,他所擁有的人脈、他的威望,都足以令所有事情迎刃而解。

正因為如此,當丹摩爾人聽說,這兩位老人宣佈,他們將在幾天之後退休的時候,所引發的紛亂自然可想而知。

反應最大也最為強烈的,自然是拜爾克人,對於拜爾克人來說,塔特尼斯侯爵是他們崇敬的偶像,是他們敬仰的智者。

幾乎每一個拜爾克人都確信,塔特尼斯家族的到來,是最為幸運的一件事情。

因為隨著這個家族而來的,是一連串的神跡,和簡直像地下水噴湧出來般的財富。

如果說,當初的拜爾克是丹摩爾王國的一顆明珠,那麼現在,拜爾克人已然用鑽石來形容他們的這座城市。

大部分拜爾克人都相信,塔特尼斯侯爵或者說這個奇跡一般的家族的存在,至少佔據一半功勞。

而現在那位睿智而又決斷的老侯爵大人,居然宣佈退休,這實在令每一個拜爾克人感到極度不安。

所以在這個丹摩爾最重要的節日之中,前來勸告的人簡直絡繹不絕。

和所有其他地方一樣,在大家忙於節日或者是公事的時候,小孩總是被驅趕到一邊,不過在這裡,在這座聞名遐邇的宅邸之中,卻有些與眾不同。

眾所周知,塔特尼斯家族擁有一個奇特的傳統,那便是小孩也有自己的工作,從八歲開始,他們便是這個顯赫家庭的總管。

這個家族擁有著龐大的產業,更有無數忠心耿耿的手下和僕人,甚至還擁有三支傭兵團。

這在貴族的特權被極大削弱、不再允許擁有私人武裝的此刻,絕對是一件非常稀罕的事情。

所有這一切即便對於一個成年人來說,也無疑是一件沉重的使命,但是塔特尼斯家族卻由小孩來執掌,更有意思的是,拜爾克人盡皆知,塔特尼斯家族的子孫,總是能夠勝任任何工作。

但是令人感到遺憾的是,不知道為什麼,老侯爵絲毫沒有意思讓自己的兒子進入內閣。

此刻許多前來勸阻老侯爵不要退休的人,同時也擁有著另外一個念頭,或許讓另外一個擁有塔特尼斯這個姓氏的人進入內閣,也是一個可以認同的選擇。塔特尼斯家族的獨子,所擁有的敏銳頭腦和出色的能力,早已經被許多拜爾克人所熟知。

甚至有人開始將期待的目光,轉向了年僅十歲、卻已然能夠指揮這個顯赫而又龐大家族的第三代成員。

雖然法律規定,擔任公職需要達到特定的年紀,但是大多數丹摩爾人並不認為,這條限制對塔特尼斯家族的成員擁有意義。

事實上,許多部門全都非常歡迎塔特尼斯家族的任何一個成員,成為他們的同事,哪怕掛一個名也好。

無論那位顯赫家族的子孫年齡有多小,塔特尼斯家族獨有的精明,以及幾十年時間建立起來的威望人脈,都足以讓他們做到許多別人絕對無法做到的事情,而這往往被看作是奇跡。

將所有來訪的客人全都驅趕了出去,已經上了年紀、看上去有些老邁的塔特尼斯侯爵,坐在正中央的搖椅上面。

和其他丹摩爾人不同,塔特尼斯家族慶祝這種重要節日的方式,是舉行一場家宴,當然也會邀請一些賓客。

不過邀請的圈子極為狹窄,除了親戚,便是那幾個在魔族之災時認識的、最為親密的朋友。

有很多人認為這是一種高傲,但是沒有人敢說,塔特尼斯家族沒有這種高傲的資格,不說這個顯赫家族此刻擁有的地位,魔族之災得以平息,這個奇跡般的家族,確實在這件事情上擁有許多功勞,這個家族籠罩著神跡的光輝。

和往常這個時候一樣,僕人們正忙忙碌碌地進行著準備,平時總是顯得頗為喧鬧的大廳,此刻正中央放置著一張長桌,而宅邸的主人和他邀請的賓客們,則在大廳一旁那圍成一圈的沙發上面閒聊著。

「唉─三十年了,三十年前我們這些人風華正茂,但是現在全都垂垂老矣。」法恩納利侯爵環視著四周,輕輕歎息了一聲。

之所以會擁有這樣的感慨,是因為當初的他是京城之中赫赫有名、年輕英俊同時又飛黃騰達的公子哥。

但是此刻他儘管極力保養,因此看上去像是個三十多歲、四十不到的年紀,但是眼角和額頭的皺紋,仍舊難以徹底掩蓋。

「是啊,我們全都老了。」

宅邸的主人微微點了點頭說道,他看了一眼身邊的妻子。

「說實在的,越是到了現在,我越是羨慕我的弟弟,羨慕他擁有著無限的生命,而我不知道還能夠主持多少次這樣的宴會。

「先是我的岳父溫波特伯爵,接著是比利馬士伯爵,之後是我的母親,幾年前撒丁也離我們而去,能夠邀請的人越來越少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說到這裡,塔特尼斯侯爵顯露出一絲深深的傷感。

「你用不著羨慕系密特,我相信擁有漫長生命的他,未必對此感興趣。」沙拉小姐搖了搖頭說道,曾經美艷動人的她,此刻也已然見老。

在場的每一個人,全都明白這番話是什麼意思,兩年之前,一輛靈車突然間出現在英芙瑞,那是格琳絲侯爵夫人的靈柩。

「別說這些沉悶的令人感到哀傷的話題好嗎?」

玲娣連忙大聲說道:「說說你自己,雪夫特,你為什麼宣佈退休,我一直以為你很在意那些職位。」

「我承認自己貪圖虛華,不過三十年的時間,足以讓我對權力和高高在上的感覺感到麻木,更何況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依維可以為我作證,在我原本的計劃之中,就打算在這個時候退休。」

塔特尼斯侯爵連忙辯解道。

「是的,雪夫特早就計劃好了一切,他打算全身心地投入到寫作之中,至於我,我準備將後半生放在音樂和戲劇藝術上面。」法恩納利侯爵接口說道。

「很不錯的計劃,你們倆是否願意到我的學院之中擔當客座教授?」一直沉默不語的文思頓,開玩笑地說道。

「那也不錯,和年輕人待在一起或許也會變得年輕,文思頓,我不得不說,你看上去比我要年輕許多。」

塔特尼斯侯爵輕輕歎了口氣說道。

「我剛才只是開了個玩笑,不過如果你們兩個人真的願意來我的學院,我將非常高興地鄭重提出邀請。」

文思頓立刻變得嚴肅起來,雖然他無論對於法恩納利侯爵還是雪夫特都沒有太多好感,他實在是太瞭解這兩個被所有丹摩爾人歌頌的大人物了。

不過,若這兩個人真的成為他所創辦的學院的顧問,將會對他的學院有多麼大的好處,完全可以想像得到。

自從魔族之災被平息之後,這位曾經顯得無比悠閒、享受平淡生活的人,也變得實際起來。

雖然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不得不如此,失去了領地,就只能夠靠他自己養活這個家庭。

當然另外一方面,塔特尼斯家族的地位,也逼得他不得不對新的政局有所回應,畢竟就算他自己從來不這麼認為,但是別人全都將他、將他的家族,看作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同盟。

正是因為這種看法,令他早早地放棄了自己的公職。

他以他在繪畫方面的些許天分,以及當初閒暇時候的一些與眾不同的創意,得到了一些虛名。

再加上,那些在格琳絲侯爵夫人那裡尋求庇護的學者藝術家們,聚攏到他的身旁,有人又有些錢,就這樣創建了以他的家族命名的學院。

不過,一直以來,這個學院都顯得有些捉襟見肘,在以文學和藝術為主的學院之中,他創辦的這所學院名聲相當響亮,只可惜除了名聲之外,其他方面不盡人意。

「我非常清楚你需要什麼。」塔特尼斯侯爵笑了笑說道:「我仍舊建議你,把學院交給一個財務專家來經營。」

「我不希望讓市儈的氣氛,影響到我的學生們,至少,希望他們在學院之中能夠保持純潔。」文思頓連忙回絕道。

「文思頓,我必須說,我一直以為,你並非是擔心功利的氣氛影響到你的學生,他們遲早會在學院之外受到污染。

「你應該非常清楚,你的學生離開學院之中的大多數以什麼為生,裸體女人,永遠比靜物繪畫受歡迎得多,你害怕的只是看到這一點。

「你不像其他人,你非常清楚,我給予丹摩爾帶來的並非全都是益處,你選擇了逃避,但是你挾制著你的學生和你同行,在我看來,這可不是什麼高尚的舉動。」塔特尼斯侯爵搖了搖頭說道。

「我不打算和你在這件事情上爭論下去,你盡你的努力做了應該做的事情,不過每一個時代都需要不同的聲音,我只是按照自己的音調在演奏。」文思頓輕歎著說道。

「我知道你為什麼計劃退休。」

各自散開之後,沙拉小姐冷冷地對丈夫說道。

「我知道瞞不過你,你很敏感而且頭腦並不比我差。」侯爵笑著說道。

「三十年的時間,已然令你用盡了所有奇跡,事實上在最近十年,財富積累的速度,明顯放慢了下來。

「不過,畢竟這十年是法恩納利侯爵擔任總理大臣,他能夠延續你的輝煌,已被看作是相當了不起的成就。

「我非常清楚,法恩納利侯爵的那些舉措之中,大部分是你在幕後指點的緣故,而此刻,你已沒有能力再令丹摩爾繼續以往的繁榮。

「所以,你打算在情況變得糟糕之前,急流勇退。

「這樣做,能夠令你的名望停留在最為輝煌的頂點,或許繼任者的無能,還可以將你的名氣再推高一層。」

沙拉小姐用不以為然的口氣說道。

「我說過,你的心智並不在我之下。」塔特尼斯侯爵笑著說道。

「不過這樣也好,去整理那些你剽竊來的思想,總比在眾人面前裝扮出一副聖人模樣要好得多。」沙拉小姐微微笑了笑說道。

「我很高興能夠獲得你的諒解,至於說到剽竊,我承認確實剽竊了許多人的思想,不過你同樣也得承認,我對那些東西進行了整理,將它們系統化並且做了總結。

「這就像是棉花,十公斤棉花只值兩個銀幣,但是去除棉籽,整理成棉絮,紡織成紗錠,編織成布匹,你應該非常清楚,布匹到底是什麼價錢。」塔特尼斯侯爵說道。

「崔特先生和理士頓的思想,僅僅只是原棉嗎?」沙拉小姐問道。

「好好好,我承認我只是稍微做了一些整理,說實話,事到如今,我已經不是非常在意那些虛名了。

「你不可能看不出來,這些年,我在努力扮演聖賢角色的時候,不知不覺受到了影響,我現在甚至難以分清,哪些是我刻意而做出的表演,哪些完全是我的本意。

「如果說三十年前的我,迷失在對無趣而又膚淺的上流社會所謂高雅的虛華之中,那麼此刻的我,或許已然迷失在思想的海洋裡面。

「你即便不承認我像別人所說的那樣賢明,但是你是否同樣也不承認,我確實擁有那些賢明的思想,哪怕那些思想大部分來自於剽竊。」

塔特尼斯侯爵輕輕歎道。

此刻的拜爾克城裡最為繁華熱鬧的,無疑是聖光輝廣場,沒有人還記得這座廣場以前叫什麼名字,自從三十年前這裡便已改成了這個名字。

這裡早已經成為丹摩爾教會的中心,主日大教堂、薩博雷修道院、丹摩爾神學院,就座落在廣場的三個角落。

但是真正受到世人關注的,反倒是另外一個角落之中,那幢和拜爾克其他地方的樓宇沒有什麼兩樣的公寓。

在這幢公寓之中,曾經降臨過有史以來最為偉大的神跡。

在這裡所發生的一切,使得宗教的中心,從教廷轉移到了拜爾克,十九位降神者的出現,一下子便架空了教廷和教宗的權威。

再加上這三十年來,丹摩爾王國刻意的壓制,以及從沙漠之中興起的德拜王國,佔據並且侵吞大陸南部的三個王國,教廷的勢力,幾乎一下子被削弱了四分之三。

每年的這一天,總是有無數人從各地聚集到這裡,他們之中有虔誠的信徒,也有僅僅只是來開開眼界的普通人,不過,更多是為了獲得祝福或者治癒疾病的人們。

因為在這一天,那些高高在上、平日根本看不見的降神者們,會再一次來到這裡,他們將顯示諸神的神力,而諸多神力之中,頗有不少能夠給旁觀者帶來意想不到的好處。

房間仍舊保持著原來的樣子,甚至包括茶几上的那幾個杯子,也還在原來的位置,甚至連角度都沒有挪動分毫。

沙發仍舊套著那個格琳絲侯爵夫人親手刺繡的天鵝絨罩子,上面居然一塵不染,很顯然,這幢屋子有專門的人守護並且整理。

回到這個熟悉的地方,系密特坐在了原來最喜歡坐的位置。

他的外表看上去,仍舊和以前一模一樣,歲月的流逝令別人變得蒼老,但是對他來說,時間彷彿完全停止了一般。

將身體陷進沙發之中,看著眼前這一切,系密特彷彿再一次回到了「昨天」,突然間他想起來了,那已然是三十年前。

英芙瑞幾乎被徹底毀了,他曾經到過那裡,但是卻絲毫感受不到當初他在那裡的氣息,同樣也沒有格琳絲侯爵夫人的氣息。

能夠感覺到格琳絲侯爵夫人存在的,恐怕就只有這裡。

系密特非常清楚,如果不是因為他在這裡令那十九位神職人員成為降神者,這裡的一切同樣無法保存。

自從格琳絲侯爵夫人去世之後,他便感到孤獨,雖然侯爵夫人並不能夠算得上是和他最為親近的人,不過系密特一直相信,最瞭解並且理解他的,肯定是她。

在格琳絲侯爵夫人去世之後,倫涅絲小姐回到了這裡,回到了她一生之中印象最為深刻的拜爾克。

她進了一家修道院,卻並沒有讓任何一個人知道她的身份,甚至包括她的弟弟法恩納利侯爵。

系密特非常清楚,倫涅絲小姐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因為她已經老了,無論怎樣保養,快要六十歲的她,臉上清楚地顯露出皺紋,和格琳絲侯爵夫人不同,一直以來她都非常(電腦小說網www.16K.cn)關注自己的美貌。

除此之外的另外一個原因是,隨著歲月的流逝,漸漸衰老之後,她越來越感覺到當初那位老邁的國王,對她所擁有的那片愛意。

或許這是最好的選擇,自從格琳絲侯爵夫人去世之後,系密特不敢再面對任何一個他所熟悉的人。

他非常害怕,看到他所親近的人老去,但是他自己卻仍舊那樣年輕。

擁有永恆的生命或許不錯,但是毫無疑問的,孤獨將永遠伴隨著他。

對於這一點,系密特非常清楚,那座死亡峽谷之中,孤獨的死神便是最好的證明。

此刻他同樣也可以算是一個神靈,和那個死神同樣孤獨的神靈。

格琳絲侯爵夫人原本和他有一個兒子,但是那個小子十七歲的時候,勾引著那些魔族公主逃跑了,整整三十個女人,而且她們還長得一模一樣,系密特無從得知這小子打算如何應付。

系密特並沒有想過要將兒子找回來,只要一想到,此刻他的兒子看上去甚至能夠做他父親,所有的念頭都打消了。

至於那些魔族公主,他倒是從來沒有擔心過,那些魔族公主不再是以往那個冷漠的女王。

她們對人類已經非常瞭解,甚至喜歡上了人類的生活,要不然也不會受到那個小子的勾引。

除此之外,系密特的另外一個自信來自於,這三十年來,對於這個星球獨有的意念力量的發現。

此時此刻,即便當年那位冷漠的女王復生,他也有足夠的把握,在瞬息之間令她再一次長眠。

突然間,一陣奇特的警覺令系密特精神一振,這種感覺有些與眾不同,之所以令他產生警覺,是因為有一種類似於魔族的氣息。

將意念放出去,眨眼間便捕捉到了那絲詭異的氣息,散發出這股氣息的是一個小孩,一個在人群裡面擠來擠去的小孩。

在他的身邊,還跟著三個和他差不多年齡、臉形輪廓也有些相似的小孩,那三個小孩的身上,同樣也存在著相似的氣息,只不過這股氣息要淡得多。

心念一動,系密特便把感知力提高到最為敏銳的狀態,在拜爾克遠處的一角,在一座式樣頗為奢華的別墅之中,他終於找到了懷疑的目標。

在這幢別墅之中,充滿了那熟悉而又強大的氣息,但是令系密特迷惑的是,數量並非是當初離開的時候那麼多。

稍微掃視了一下那座別墅,系密特便可以確認,那個偷偷跑掉的小子生活得不錯,他並不打算繼續搜索那些魔族公主。

畢竟他並不希望讓別人知道,此刻他已然回到了這裡,哪怕能夠知道這一點的,同樣不能夠算是人類。

這個意外的發現,令系密特感到有趣,他倒是想看看,用自然交配的方式創造出來的物種,到底是什麼樣子。

隨著心念一轉,他的身影立刻從房間裡面消失,幾乎在同一時刻,他已出現在街道拐角的一條沒有人注意的小巷裡面。

對於此刻的他來說,瞬間移動不是什麼神秘且困難的事情。

系密特剛才就發現,那個小孩在人群之中擠來擠去,並不是毫無目的,他擁有著其他兄弟不曾擁有的天賦,他的天賦令他能夠看透別人的口袋。

而那敏捷的身手,不知道是來自自己的身上,還是來自生育這小子的那位魔族公主,這異常敏捷的身手,足以令他挑戰一位聖堂武士,但是此刻卻被他用來劃開別人的口袋。

系密特確信,他的那些兄弟們並不知道這件事情,或許甚至不知道他所擁有的能力。

看準那個小子想要離開,系密特堵了上去,幾乎和那個小子擦身而過的一瞬之間,他的手迅疾無比地動了動,七、八個錢袋一下子落在了他的手裡,不過系密特故意輕輕地碰了碰那小傢伙的身體。

正如預料的那樣,小傢伙極為警醒,立刻感覺到自己辛辛苦苦獵獲的戰利品,已離他而去,這自然令那個小傢伙怒不可遏。

「小子,別走。」

那個小傢伙老氣橫秋地說道,他的手掌立刻搭了過來。

和他說話語氣完全不同的是,小傢伙一個肘拐,朝著系密特的肋下撞來,他倒是非常清楚,搶先出手的重要。

小傢伙的出手,倒是令系密特感到有些讚賞,他一眼便看出來,小傢伙並沒有練過武技,就和當初那個魔族女王一樣,完全是憑借超群的力量和驚人的速度,來獲取勝利。

不過小傢伙的態度,令系密特感到微微有些惱怒,聖堂武士的精神令他明白,越是擁有強大的力量,越是要設法克制自我。

一個掌切迎了回去,在擊退那個小傢伙的一瞬之間,系密特迅速無比地侵入了他的大腦。

從小傢伙的記憶之中,他對於那個花花公子兒子倒是還算滿意。

這傢伙憑藉著那些魔族公主所擁有的能力經商,最初經營的是風險巨大的投機,後來買下了幾支車隊,經營起來往於南方港口和拜爾克之間的奢侈品生意,最初的客人,仍舊是依靠那些魔族公主的精神暗示強行拉攏過來,之後便越做越大。

對於這種隨意運用意念力量,系密特雖然有些不以為然,倒是還未曾招致他的不滿。

但是眼前這個小傢伙的另外一部分記憶,引起了他的警惕。

很顯然,他的兒子並非是一個擅長教育的父親,就在剛才那一瞬之間,這個小傢伙曾經產生過殺意。

系密特從他的意識深處,找到了一絲熟悉的感覺─自大而又冷漠,藐視一切甚至包括生命。

輕輕歎息了一聲,系密特在內心深處感到無奈和遺憾,一股強大而又尖銳的意念力,迅疾無比地擊了過去。

扔下那群充滿駭意和焦慮的子孫,系密特獨自遠去,他感到自己同樣變得無比冷漠,變得沒有一絲人情味。

無意間他的目光掃過前方的街道,街道的遠處,可以看到那裡聳立著一根菱形的立柱,那是聖堂的標誌。

系密特突然想起了,當初他第一次看到那些聖堂武士的景象,無論是蓋撒爾大師,還是其他聖堂武士,給予他的感覺全都是冷漠,彷彿沒有絲毫感情。

一想到這些,系密特的心情變得舒暢了許多。

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冷漠僅僅只是聖堂武士的外表,其實他們的心,比任何一顆心都更加熾熱。

系密特同樣也非常清楚,為什麼會這樣,那些外表冷漠的聖堂武士,他們的內心充滿了對生命的珍重和熱愛。

這完全不同於內心之中僅僅只有自己,將除了自己之外的一切生命,都看得輕賤的魔族。

一想到這些,系密特便感到寬慰,剛才的他只是履行了自己的職責,他是這個星球獨有的意念力量的守護者,他的職責,便是防止一切濫用這種力量者的存在。

沿著那熟悉的道路,系密特漫無目的地遊蕩著。

無論哪一個時代,人們歡慶節日的方式都差不了多少,唯一有所區別的,或許就只有熱鬧的程度,而這顯然完全取決於富裕的程度。

系密特並沒有忘記三十年前的那場慶典,平心而論,那時候的人們,遠比此刻的人們要有理由更加高興和興奮,但是魔族之災卻令他們一無所有。

看看眼前的景象,路旁的小巷裡面停滿了馬車,街道之上到處都是人群,每一個人身上都穿得光鮮體面。

就連小孩們手裡的零用錢,也要比以前多得多,這完全可以從他們手裡拿著的玩具的數量,以及精緻程度中,看得出來。

而那些裝飾在街頭、用來襯托節日氣氛的絲綢綵帶,也顯得比以往寬大厚實了許多,更有一些非常亮麗的顏色。

諸如藍寶石色、金紅色的綢緞,被用來裝飾成鑲邊,那在以往,除非是豪門貴族世家用來顯示豪富,才會做的事情。

不過和以前比起來,這座城市顯然多了一絲市儈的感覺,以往那些寧靜高雅的讓人漫步其間、能夠感受到一絲城市之中少有的悠閒的街道,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條又一條喧鬧繁華的商業街。

兩旁的店舖,倒是極盡所能想要顯得典雅高貴,但是那種用昂貴的貼金花體招牌,藝術品、古玩裝點出來的高貴,總是令系密特感到有些不自在。

他非常清楚這種風格的出處,塔特尼斯家族的那座宅邸,便是最好的扮演。

另一個變化,無疑便是拜爾克人的態度,以往的拜爾克充滿了一種扭曲的高傲和謙卑。

那些店舖掌櫃們對上門的貴族們鞠躬行禮時,身體前傾絕對超過九十度,屁股明顯高出頭頂,顯然被看作是恭敬的標準。

而他們平日面對店舖裡面的夥計,或者是那些小供應商的時候,又總是保持著微微後仰的姿態。

現在卻完全不同,雖然那些高傲自大或者過分謙卑的人仍舊存在,不過大多數商舖掌櫃,彷彿是用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他們的臉上,總是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無論是和人交談,還是面對手下,身體都是挺直著。

這些看上去確實令人感到非常舒服,唯一令系密特感到反感的便是,他們時而會擺出一副優雅的動作,但是這些動作卻顯得做作。

系密特同樣非常清楚,這是誰的做法,他的那位哥哥,赫赫有名的塔特尼斯侯爵,正是這種優雅的創始者。

不知不覺之中,那座熟悉的宅邸近在眼前。

系密特並不知道自己怎麼會來到這裡,或許是因為孤獨,令他渴望見到往日熟悉的身影。

但是站在這裡,他卻再也無法走近一步,遠遠地看上一眼,系密特感到自己的孤獨感少了幾分。

突然間一陣粗魯的罵罵咧咧聲音響起,一個身材高大、臉色紅潤、外表有些不修邊幅的老頭,掐著另外一個乾瘦卻顯得矍鑠的老頭,一邊咒罵著,一邊朝著那座他所熟悉的宅邸走去。

系密特感到非常眼熟,那罵罵咧咧的聲音,以及那不修邊幅的模樣,實在印象太過深刻,除了那個粗魯的傭兵笛魯埃,絕對不會是第二個人。

但是另外一個老頭,他卻感到有些陌生。

「斯派克,你得告訴你的那些小兔崽子們,他們得對我表示尊重。」那個粗魯傭兵怒吼著。

「知道,知道,可你總是和他們開玩笑,如果你板著面孔,他們也不敢和你無禮。」那個小老頭無奈地聳了聳肩膀說道。

「老子對他們和顏悅色還不好?你這個傢伙,別忘了當初可是我救了你的性命,你和你家的小崽子們,應該對我表示感謝。」笛魯埃怒氣沖沖地說道。

看著這兩個人爭吵在一起的樣子,系密特感到既可笑又無奈,這兩個人的性格,竟然到現在還沒有一點改變。

不過令系密特感到悲哀的是,他居然已經認不出斯派克,想當初,斯派克是那樣風度翩翩,但是現在已是一個乾癟老頭子了。

「笛魯埃、斯派克,你們倆總算來了,我原本還打算派人去找你們呢!」遠處傳來了一陣稚嫩卻充滿了興奮的聲音。

只見一個衣著華麗的小男孩,從遠處走了過來,一路之上所有看到他的人,都朝著他點頭致意。

「噢─我的小少爺,最近這幾天不太自在吧,看看你,噢─真是淒慘,身上包裹得這樣嚴實,還有這一臉厚厚的乳霜,嘴上居然還塗了胭脂,噢─真可憐,你家的女人天生就有折騰小孩的癖好。」

笛魯埃大聲嘲笑道。

那個小孩聽到這番話,立刻顯露出一臉萬般無奈的神情,但是,他卻什麼都不敢抱怨。

「小傢伙,別一臉愁眉苦臉的模樣,這算不了什麼,要知道,就連神也躲不過你家女人的魔掌。至少我們兩個人知道,有一個比你了不起得多的大人物,也曾經被迫打扮成這樣,那個??」

旁邊的斯派克連忙出來打圓場,但是突然間他的眼角掃過旁邊的街道,一個非常熟悉的面孔,令他驚得呆住了。

「我的天啊,我看到了什麼?」

斯派克興奮地叫了起來。

看到自己的身形已然暴露,系密特不打算繼續在這裡停留下去,意念一轉,便瞬間移動到了拜爾克郊外的曠野上。

「怎麼了?你看到了什麼?」

回轉過頭來的笛魯埃,疑惑不解地問道,他什麼也沒有看見,至少沒有看見能夠引起他注意的東西。

仍舊愣愣地看著剛才系密特消失的地方,斯派克非常清楚,自己並沒有產生幻覺,因為他清清楚楚看到了那張熟悉的面孔。

那是一張仍舊顯得稚嫩、歲月絲毫沒有在上面留下任何印記的面孔,同樣他也看到系密特的神情,那是充滿了孤獨和憂傷的神情。

斯派克在一瞬之間知道,那個不再是人的人,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一副神情。

「沒有什麼,我只是有些眼花了,老了,唉——」斯派克長長地歎息了一聲,已猜到那個人既然來到這裡,卻為什麼不踏入家門的原因,這位老人暗自決定,將這一切永遠地藏在心底。

在拜爾克郊外的曠野上,系密特獨自一個人往前走著,他並沒有目的地。

突然,一聲清越的鐘聲響起,頃刻間,拜爾克城裡鐘聲響成一片,這是慶典開始的信號。

系密特不由自主地轉過身來,他朝著拜爾克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轉過身來,繼續朝著遠方走去。

(全書完)

[BOOK: 0006 / Chapter: 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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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t Apr 27 01:05:37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