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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 Number: 0031-05
第三百零五章 受人之托

「這可不是禮物。」懷海和尚笑道,也不解釋,韓瑞自然不好多問,況且剛才之言,不過是玩笑而已,沒有在意,當下請人上車,輕快而去。

韓瑞與懷海和尚同車而坐,大半年不見,自然有許多話要說,但是一時之間,卻不知從何說起,微笑了下,韓瑞問道:「智雲方丈身體如何?」

智雲方丈,棲靈寺的主持,韓瑞見了幾次,老和尚為人不錯,從來不與揚州城中的達官貴人往來,平日只在寺中精研佛法,性格很是隨和,在韓瑞看來,這才是真正的高僧大德。

「師父身體健碩,前些日子,還與他通信,應該沒事的。」懷海和尚說道,由衷的祝願。

咦,韓瑞心中奇怪,忽然想起懷海和尚的抱負,猜測道:「和尚,通信,什麼意思?這大半年,真雲遊四方去了?」

「施主好悟性。」懷海笑贊,點頭說道:「施主走後,貧僧也動了遊走四方的念頭,行走江南諸州寺院,開拓眼界,才發現自己的不足。」

「然後就跑來京城了?」韓瑞笑道,也不覺得奇怪,畢竟是帝都,不僅是政治、軍事、經濟、文化的中心,更是高僧名家彙集之地,每年前來遊學的,不只是書生士子而已,和尚、道士更是不少。

「本來,按照貧僧的打算,要過幾年再前來見識的,卻是沒想,計劃沒有變化快。」懷海和尚輕歎了下,搖頭說道:「此次來京,不過是受人之托,捎兩封書信而已。」

「送信之後就走,還是留下來修行?」韓瑞問道。

「看情況,要是順利,小住幾日便走。」

「那就祝你不順利了。」

「韓施主,真是……」

一路笑語,不久之後,回到安邑坊,租下的宅院中,鄭淖約她們先到,已經在宅院之中作好了準備,灑水淨院,擱席擺水以待,儘管笑言無忌,但是韓瑞不可能,真的拿些犯戒的事情來為難懷海和尚,酒宴之類的,肯定不用籌備了。

幸好,韓瑞家中的廚師,是由鄭府陪嫁過來的,最拿手的就是素齋膳食,清淡可口,滋味地道,也不至於失了禮數。

來了重要客人,吩咐廚師拿出看家本領,鄭淖約與攜同流螢、畫屏回房了。

更衣卸妝,纖細的小手,小心翼翼摘了鄭淖約兩枚耳墜,流螢嘟呶說道:「那些和尚真是討厭,郎君好不容易有空了,陪娘子郊野踏青,他們偏來大煞風景。」

「莫要胡言,懷海大師是夫君的朋友。」鄭淖約輕聲告誡道。

「是前面那個,不是現在這個。」流螢俏聲道:「什麼有緣,慧根,分明是想攛掇郎君出家當和尚,不顧人家已經成親,夫妻恩愛,真不是好人」

「放心,夫君對那些和尚沒有多少好感。」鄭淖約說道,自然,那個懷海和尚是個例外,不過夫君的態度,分明是把他當成朋友,而非僧人。

「那是。」流螢嬌笑道:「郎君哪裡捨得如花似玉的娘子。」

「油嘴滑舌。」俏臉紅了下,鄭淖約若有所思道:「流螢、畫屏,夫君在揚州的情況,我們不怎麼瞭解,這樣好像不妥,以後再來什麼親戚朋友的,我們卻不知道,豈不是很失禮。」

「郎君說,以前久病臥榻,身體虛弱,近兩年才調養恢復,沒交上幾個朋友。」畫屏纖指微數道:「韓家村的父老鄉親,還有錢郎君一家三口,顏學政,大儒孟先生……」

「屏兒真厲害,郎君說過什麼話,都記得一清二楚。」流螢笑嘻嘻道,畫屏小臉羞紅,剜了眼流螢,不說話了,小手輕巧的折疊鄭淖約換下的衣裳。

「夫君平日只是隨口聊起而已,並沒有細談。」鄭淖約輕聲道:「比如懷海大師,以前卻是沒有聽說,若非今日遇見,豈知他們交情不淺。」

「也是這個道理。」流螢贊同道:「不過也不必著急,聽郎君的意思,在今年或者明年,告個長假,還鄉探親,到那個時候,娘子自然同行,什麼都能清楚了。」

就在幾個女眷在房中閒聊的時候,韓瑞與懷海和尚也下了馬車,進了宅院,走到廳中,對席而坐,懷海和尚終於感歎起來,微笑道:「人生際遇,果真奇妙,如同世事,不可琢磨,一年之前,施主不過是鄉村之中,默默無聞的田舍郎,一年之後,卻已經成為名動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校書郎了。」

「不能誇了,再誇下去,我就要沾沾自喜,驕傲自滿了。」韓瑞笑道。

懷海和尚輕笑,心中的感歎,也不是區區幾句話,就能夠表達得盡的,途中聽聞韓瑞的名字之時,心中還有幾分疑慮,覺得可能是同名同姓,一直到到了長安,這才知道,韓瑞在揚州之時,表露出來的才華,只不過是其中的冰山一角,一番驚歎,要不是功夫到家,懷海和尚,懷疑自己苦修多年的不動禪心,恐怕就要失守了。

「韓施主成就非凡,著實令貧僧又喜又愁啊。」懷海和尚說道。

韓瑞奇怪道:「為何而愁?」

「說句不好聽的,韓施主莫怪。」懷海和尚合十行禮,微歎說道:「仕途苦海,名利紅塵,韓施主陷得深了,恐怕難以脫身而出。」

怔了下,韓瑞哂然道:「和尚,看來你還沒有放棄,非要我出家當和尚才肯罷休啊。」

「阿彌陀佛,施主慧質天成,若能放下世俗名利,潛心修行,肯定可以征道。」懷海和尚誓言旦旦勸說,又開始萌發故態了。

在揚州的時候,懷海和尚就三天兩頭,勸說韓瑞出家為僧,已經習慣了,韓瑞再次乾脆拒絕,聰明的轉移話題,微笑問道:「和尚雲遊四走,有什麼見聞。」

懷海和尚自然惋惜,不過也是給拒絕習慣了,立即平復心情,據實回答:「貧僧雲遊,又非尋訪名山勝景,哪有什麼見聞,不過是在各地寺院掛單,聆聽高僧教誨罷了。」

「那樣,也太遺憾了吧。」韓瑞說道,搖頭歎息,要知道和尚憑著僧諜,可以通關過境,不用交稅,寺院廟宇,更是全天開放,包吃包住,不需要付錢,稱得上是免費旅行,大好的機會,可以專心致志的觀賞各地美景,卻是白白浪費了。

懷海和尚哭笑不得,步行雲遊,只有過渡的時候,才乘船而過,其中的辛酸苦楚,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夠解釋得清楚,風吹雨打,烈日冷月,餐風宿露,毒蛇猛獸,草鞋都不知磨破了多少雙,腳底長滿了血泡,走路的時候,破了,爛了,不成模樣,鑽心刺骨……

一切,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懷海和尚淡然微笑,沒有辯解訴苦。

「哇哈哈,真的是大和尚來了。」

適時,廳外傳來驚喜的聲音,珠簾捲動,錢豐大步走來,見到懷海和尚,覺得很是親切,長跽行禮道:「懷海大師,日久不見,向來安好?」

「有勞錢施主關心了,貧僧心有明珠,不蒙暗塵,自然安好。」懷海和尚笑道,雙手合十回禮,畢竟常到韓瑞家裡,兩人會面多次,自然認識對方。

什麼明珠,蒙塵之類,錢豐知道,多半是機鋒之類,半知半解,含糊說道:「安好就行,安好就行。」

世人蒙昧,不易點化,不過來日方長,總有成功渡化的時候,懷海和尚心中輕歎,微笑說道:「恭喜錢施主,高中進士,如願以償。」

心情舒暢,錢豐連忙拜謝,真道托福。

一番寒暄,多了錢豐,廳中氣氛更加熱鬧,聽聞兩人講述自己在長安的經歷,懷海認真聆聽,時而歎息,時而欣喜,倒是個合格的聽眾。三人聊得熱切,一個僕役走來,輕聲道:「郎君,午時了,偏廳備了素齋,請移步進食。」

韓瑞站了起來,發出邀請,卻見懷海和尚起身,手裡依然拿著長形錦盒,不由笑道:「和尚,手裡的究竟是什麼寶貝,居然這般著緊,形影不離的。」

「阿彌陀佛,貧僧乃是出家之人,能有什麼寶貝。」懷海和尚輕聲道:「剛才不是說了,貧僧此來京城,卻是受人之托,給秘書監虞施主,帶個唁信……」

「唁信?什麼唁信?」韓瑞驚訝問道。

「三個月前,貧僧行至越州永欣寺,前去拜訪師伯智永大師,貧僧有幸得到指點,便留了下來修行,不想月餘之後,智永師伯功德圓滿,圓寂化凡,諸位師兄忙著給師伯操辦水陸法會,抽不開身來通知虞施主,所以貧僧就自告奮勇而來了。」懷海和尚解釋道,眉宇之間,卻有兩分傷感,就是當了和尚,對於生離死別,也不是那麼容易看破的。

霎時,廳中氣氛有些沉重,韓瑞知道,智永大師,是虞世南的授業恩師,如今圓寂了,於情於理,都要知會一聲,有了這層關係,韓瑞也不由得噓唏感歎起來。

說起來智永也不是普通的和尚,書法大家王羲之的七世孫,退筆成塚的典故,在當時可謂是舉世皆知,世人無不敬佩有加,而今也有百歲,以這個時代的條件,也算是壽終正寢,想必虞世南應該會看開的。

韓瑞尋思之時,門外又有僕役疾步而來,未曾站穩,就急聲道:「郎君,虞秘監到訪……」

[BOOK: 0031 / Chapter: 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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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pr 26 12:17:03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