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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 Number: 0072-10
第七百零七章 佛會七日(七)


是護著那個少年前去水陸大會,還是留守棋社。

看著笑盈盈的少年人,齊靈兒不由踟躇了起來。周繼君在那封信箋中提到,他和孔丘相識甚久,已有百多年,雖未提及詳情,可從字里行間齊靈兒不難看出周繼君對少年人的關心。

為什麼現在的我變得這麼猶豫不決,是因為總站在師父的立場去考慮大局嗎,可是,這樣的我卻非從前的我了。

深吸口氣,黛眉間的迷惘漸漸散去,齊靈兒上前一步,朝著孔丘拱了拱手。

“我天吾山在水陸大會亦有座觀禮閣,孔先生既然是家師故友,不如一同前往。”

“也好。”

想到或許有機會見到君公子,孔丘面露喜色應聲道,轉而看向一旁的僧人。

“大師和我們一同登閣吧。”

“不了,小僧前去水陸大會另有他事。”

年輕僧人口喧佛號,眸中掠過一絲憾色,卻轉瞬即逝,淡淡一笑,率先向皇宮方向走去。

佛會第二場,六更始,建佛龕,請大德登台,而後奉浴。齊靈兒三人護著孔丘登上高閣,時辰尚早,老天爺仍在懶洋洋地打著哈欠,吐出灰蒙蒙的雲圈,將長安城掩于晨光前的霧靄中,放眼望去,龐大的皇宮宛若昏睡的巨獸匍匐在城池中,尺寸之地,卻困縛了它無數載。

不同于第一日的冷清,今日的佛會可謂是人山人海,百姓紛紛趕早前來觀禮,或許是先前造勢極大,又或許因為昨日“嗜天魔尊”大鬧水陸,仙佛爭相阻攔,讓長安城百姓以為真佛降臨,口口相傳,到今日,長安城里已是人人言佛。更鳴聲終于消停,百姓們熱切地抬眼望去,就見明花綻放,雖只現于會場,可卻仿若無邊無際的大海傾蕩流淌,蔓延至視野盡頭,看得眾人如痴如醉。

“阿彌陀佛。”

佛音傳來,會場上憑空生出一座巨大的佛龕,周身金黃,共分九層,每一層皆放置一顆舍利,金光燦燦。之後自有十二名僧人走上會場,洗禮作法,擺放法器,約莫兩柱香過後,為首的僧人口喧佛號道。

“阿彌陀佛,有請大德登場。”

刺目光華從西天盡頭遙射而來,破開陰霾的天色,將長安城鍍成金色,佛光垂天而立,俊美的僧人踩著金輝緩緩登上會場。他甫一出現,台下頓時哄鬧聲一片,本以為傳說中登場講經傳道的會是一德高望重的大師,世人以老為尊,白發垂眉方才能令百姓信服,孰料這大德竟是一個年輕俊美的僧人。

“是他?”

南面觀禮閣上,左清清塵忍不住低聲叫喚了出來,下意識的看了眼齊靈兒,就見大師姐面色平靜,沒有半絲驚訝,顯然早已料道。

“這位大師姓唐名玄奘,和孔丘相交時間雖短,可他滿腹經綸,才智高絕,卻讓孔丘心悅誠服。”

從九重孔君宮悄悄留到人間的少年熱情地說道,他親近君公子,愛屋及烏,對天吾山門人也推心置腹,卻未曾發現左清塵眸中一閃而過的怒意。

台下百姓一個勁的起哄,隱于人群中的“仙神妖魔”樂得看好戲,閣樓上的四家巨頭勢力冷眼相向,而台上的僧人卻從容不迫,嘴角含笑,眸子深處宛若一彎古井,即便暴風襲來亦不會波動半分。

“諸惡莫作,諸善奉行;自淨其意,是諸佛教”

年輕的僧人吟念著,他的聲音不高不低,堪堪能越過嘈雜聲傳入眾人耳中,飽含智慧的眸子平靜地望向世人,目光如流水輕蕩,柔而不緊,溫醇和煦。

“是日已過,命亦隨減,如少水魚,斯有何樂,大眾當勤精進,如救頭燃,但念無常,慎勿放逸”

隨著佛音傳開,會場上下漸漸安靜,從西天盡頭蕩來的佛光仿佛一衫厚實綿軟的袈裟鋪落在皇城前,半柱香過後,長安百姓個個面容莊重,神色虔誠地望向唐三藏,聽著或是樸素或是華美的佛經,心中感悟教化,只覺大徹大悟,一時間,滿城百姓人人向佛。

“咦傳道在明日,今日就開始不好,水陸七日的流程只是個幌子,西方佛家今日就欲將長安變成佛城。”

東面一座高閣上,黑袍男子瞳孔陡縮,心中暗道不妙。在他身後坐著兩名男子,左邊的身形高大,面容粗獷,不怒自威,右邊的則略顯削瘦,一頭烏發垂地,透著幾分妖冶。

水陸大會召開,垂天道上諸巨頭自然落座高閣,南閣為君公子,西閣為趙公明,北閣為清風明月,東閣自然是通風君聖,而在通風君聖身後坐著的,卻是移山和驅神。除去酒肆里的陸壓,這水陸大會竟聚集了四名君聖,而只東閣一方便擁有三名君聖,自然引人注目。

“人人向佛,如此一來,這長安城變為佛地,我等還有何好爭的。”

悶哼聲傳來,卻是妖族天帝移山君聖怒目望向會場中的僧人,大手揚起,一股道力悄然流轉,化作離弦之箭射向唐玄奘。護佑于唐玄奘周遭的十二名老僧似有察覺,轉目望向東閣,爾後齊念佛號,十二只手同時按上那座佛龕。這番場景落在百姓們眼中只當老僧們在為大德助勢,可在場強者哪會不知這私底下的爭斗,看向那座佛龕,就見九顆舍利微微搖晃著,黃光大作,從佛龕頂部躥上一股道力,虛化成一柄利斧,重重砍向移山君聖的道力。

東閣之上,移山君聖皺起眉頭,道力聚于雙目,只見在那十二老僧的皮相下,卻是十二名相貌奇異、各執法寶的菩薩。

“十二圓覺菩薩!哼,準提那廝還真是下血本了。”

移山君聖是粗人,毫不忌諱地罵咧道,身旁的驅神卻笑了起來。

“移山,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沒什麼長進,且看我來。”

話音落下,驅神及地的長發輕輕飄蕩著,轉眼後,一股道力從他眸中射出,似龍似蛇,飄忽不定,神鬼莫測,堪堪避開佛龕上的那股道力,向唐玄奘砸去。

“無量壽佛!”

又是一聲佛音傳來,天頭霧霾裂開一線,身材高大騎著飛天貔貅的菩薩怒目望向驅神,雙手合十,瞬間捏出七八道手印,按向水陸大會。

狂風席卷,驅神射出的磅礡道力竟隨風遠蕩,攜著唐玄奘的佛音,向四面八方遙遙散播開來。

驅神面色發寒,他這一擊非但未能成功,反而成了佛義傳播的助力,本來唐玄奘口念佛音,宣傳佛家教化只限于長安城,可有了驅神道力相助,竟瞬間傳遍整個大唐,且還有向外擴張之勢。

“好,好,大勢至,你就不怕死嗎。”

陡然站起身,驅神君聖眸中滿是寒意,可他剛捏出印法,天頭的菩薩便躲回雲中,再不露面。

驅神無敵,即便眼下傷勢未曾痊愈,可想要殺那大勢至菩薩也是易如反掌,然而天頭佛雲深如海,一旦重歸雲里,驅神再難感覺到大勢至菩薩的心神。臉上余怒未消,被擺了一道的驅神君聖忿忿地坐下,余光中,就見通風君聖面色凝重,雙拳緊握,微微顫抖著。

本以為準提遠在西牛賀州,雖西行始于長安,可也要等到西游之局正式拉開帷幕方才發難,不料他早早在長安城里落滿棋子,局中生局,疏而不漏。早在數年前,天上地下便有謠言傳出,得西游者,得天下,行于西游斬獲聖人。天地諸強爭先入長安,無不為了分得一席奪那一絲機緣,孰不知這長安城早早被準提收入棋盤中。

唐玄奘傳佛家教化,諸佛菩薩為助力,卻只用了兩三柱香功夫便將佛義傳遍大唐,那大勢至菩薩天生便有助勢之神通,想來半天功夫不到,整個東勝神州就會淪陷,佛家道義廣傳,以百姓庶民為基石,東勝強者、仙神妖魔再多,可多不過芸芸眾生,如若東勝真變成*人人言佛之地,那這一局從頭到尾便會被西方佛教掌控在手心,眾強再如何努力,也不過是在等著準提的施舍罷了,還有何好爭?

東閣上,通風面色陰沉,轉目望向西面那閣,長袖揣酒的男子高坐樓顛,可至始至終一副落魄不羈的模樣,即使在那佛義傳遍整個大唐時,他仍舊那副漫不經心、事不關己的模樣,看得通風微微失望。長安城中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涌動,殺機隱伏,佛家埋于此間的勢力尚無法看清,率先出手的那人定會成為出頭鳥,身入險境想要扳回這一局,除非諸巨頭聯手,可是

嘴角浮起苦澀,通風幽幽嘆了口氣,眼下能聯手抗衡佛家的勢力也有四家,可除了自己一方外,南樓北樓都只有門人在此,而那個獨坐西閣的趙公明,卻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仿佛來看熱鬧的一般。

佛家道意何止三萬,佛家教化亦深得庶民之心,教義從那唐玄奘口中傳出,轉眼間傳遍半個東勝神州,百姓們頂禮膜拜,紛紛朝向長安城的方向跪地叩首,隆隆的朝拜聲從四面八方傳來,收入唐玄奘耳中,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唐玄奘眸中光華隱而不露,喧聲道。

“一切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但因妄想執著,不能證得”

“佛有一法。能斷一切諸惡道苦。何等為一。謂于晝夜常念思惟。觀察善法。令諸善法。念念增長。不容毫分。不善間雜。是即能令諸惡永斷。善法圓滿”

朝拜之聲宛若傾天之雷,轟響不絕,通天君聖身軀微震,就見數以萬計的臣服之意越過千山萬水飛入年輕僧人的額心,他的修為也隨之高漲,轉眼後已越過玄天巔峰踏足穹天,正向穹天中品攀升而去。

“不好!”

通風心頭一緊,身後的移山、驅神也面色微變,就連西閣上那個散漫的男子也放下酒壺,朝向唐玄奘望去。

千萬教意化為一道,傳遍天上地下,萬類臣服,此乃成聖之法。可會場上那佛子如若在此時便成就聖人之位,西游之局也再無意義,更何況,成就聖人哪是這麼容易,此局為準提、接引布下,若他們想讓誰成聖便能成聖,天地大戰沒了懸念。可是,那唐玄奘雖無法就地成聖,可修為高漲,對于欲謀西游之局者來說,亦是大禍。唐玄奘為主線人物,雖尚不知如何破那西游之局,可他修為實力越強,西游之局注定會穩固如山。

一念到此,通風不再猶豫,和驅神、移山使了個眼色,剛想出手,卻陡然發現,那萬千朝拜之勢忽地弱了下來。非但削弱,且還流出幾絲,繞開唐玄奘,向東便閣樓飄去。

東邊閣樓上,左清塵和趙無極早被眼前聲勢驚呆,唯獨齊靈兒一臉冷漠,余光中,就見身旁的少年人眉頭緊蹙,正低聲念叨著什麼。

“佛家行教化,四大皆空,戒律等等,卻是將眾生當作那等籠中鳥,非誠心之道。”

于雲荒書院中苦讀久矣,孔丘愈發喜愛上那儒道,儒道教化真善,自問于心,行于世,重于禮。可一個人苦讀久了,以孔丘的少年心性自然會覺得煩悶,幸好有那個唐玄奘常常傳書信與他論道,算上今次雖只見過兩面,可不知不覺間,兩人已將對方引為知己。可是孔丘總覺得那佛家教義有些不堪,雖然在書信中,孔丘辯不過唐玄奘,無論禪機還是道論每次輸的總是他,即便如此,孔丘仍舊執拗的堅持,佛家教義雖善,可卻沒有儒家的誠。

“佛家以道意教化世人,卻為枷鎖,然佛頭者,又以何必為教化。”

長安城中,就在佛家教義傳遍天地之時,孔丘終于想出一句能辯駁玄奘的話來。

“誠之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聖人也誠之者擇善而固之者也”

隨著這句話出口,越來越多的教化之道躥入孔丘心頭落于嘴邊,卻陰差陽錯地隨著大勢至菩薩的道力傳向四面八方。

大唐寧化府中,晨光乍露,衣衫上打滿補丁的書生透過窗欞,看了眼滿城匍匐膜拜的百姓,輕嘆了口氣,起身走下廚房,香味傳來,不由得嗅了通鼻子,面露喜色。鍋灶旁,一臉菜色的老婦卻似沒想到兒子今日起得這麼早,手一抖索,急忙將掀開的鍋蓋放了回去。

“娘今天又做了什麼好菜?”

“方才隔壁的黃大爺又送了尾魚來,今日還是吃魚。”

老婦強擠出笑意,推著青年書生就要往廚房外走。

“不對啊,昨日是黃大爺生意不好,那條死魚沒賣出去。今早他尚未出攤,怎麼又送魚來了。”

書生皺了皺眉,看著瘦骨嶙峋的娘微微祈求的眼神,心中忽地一酸,大步走到灶前,將鍋蓋掀開。鍋里確實躺著一尾魚,顏色發沉,書生顫抖著手將它翻開,魚背皆骨刺,卻只是半條魚。昨日娘倆感恩戴德地從黃大爺手中接過那條死魚,早已說好,一人各食一半。家道中落,也算的上家徒四壁,娘整日奔波府城內大戶人家,做點針線活彌補生計,而他自己也為別人寫寫書信,可賺來的錢遠不夠娘倆飽食,日日喝粥吃干飯,難得能開一次葷,書生自然不會一人獨食。孰料娘為了讓他能再吃上一日葷,將那魚偷偷藏起,翻了個背,自己卻不吃半口。

眼圈發紅,書生顫抖著回過身,卻不忍去看掩面而泣的娘,怔怔地望向城中擺香設案的大戶們,滿臉復雜之色。

“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

落魄時,佛家那些四大皆空之言又如何能入耳,唯獨這句話傳來,回蕩在青年耳中,漸漸撫平了他心中淒涼之感。

“貧賤不能移,我雖落魄一時,可未嘗沒有發跡之日。”

書生喃喃自語道,而後面色變得肅然,朝著長安城方向作了個大揖,拾起筷子將那尾魚夾入碗中,恭恭敬敬的遞給他娘,甩袖回轉里屋。

大唐境內,拜佛者雖多,可亦有不少清風傲骨的讀書人,讀詩書,行禮樂,雖落魄一時,可卻執著于本心,又豈會被佛家教義所感。當那絲儒家教化透過萬千佛道傳來,落入耳中,現于心頭,令他們只覺茅塞頓開,醍醐灌頂,無不感激涕零,畢恭畢敬的朝著長安城方向長揖到底。

上萬讀書人的朝拜之念雖弱,不足拜佛者萬一,可卻宛若臨于山崖烈風邊的勁松,執拗不屈,逆流而上,在佛道洪流中奮勇向前,到達長安城時竟隱隱超出拜佛者一頭。

會場當中,唐玄奘長嘆一聲睜開雙眼,這是他第二次接受朝拜之念,可惜,和前次一般,尚未圓滿就被中途打斷,想要再行教化卻不知又要等到猴年馬月。在齊靈兒以及長安諸強、巨頭的復雜的目光中,東閣上的少年低聲自言自語著,神色時緊時舒,微露懵懂,卻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適才的無意之舉,竟破解了佛家之局,佛道教化雖傳遍大唐,可並沒因此蔓延開,只不過信佛之人已越七成,雖只剩三成信念不變,可也令通風等人長舒了口氣。

就在這時,會場中那個年輕僧人抬起頭,遙遙望向東閣,作了個佛禮,雲淡風輕地道。

“小僧欲宣揚教化,普渡眾生,孔兄為何阻攔。”

孔丘微微一愣,迎上唐玄奘略有不滿的目光,雖不知發生了什麼,可心地還是涌上幾絲愧疚,遲疑著,撓了撓頭開口道。

“大師雖欲普渡眾生,可眾生皆在,各有命數,又何必成那失了羽翅的籠中之鳥?人于世間,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既入紅塵,又何必再出,就算逍遙紅塵外者,亦為世人。”

初時聲音細如蚊蚋,可越到後來,孔丘愈發義正嚴詞,多年後行禮樂平天下的氣度第一次流露出,卻在這長安城中,令那些修為強橫的穹天、玄天強者微微咋舌。

“既入紅塵,又何必再出,我雖出紅塵已久,可一想到她,卻仍在紅塵中。”

西閣之上,滿身落魄寂寥的中年幽幽低語道,而後起身,翩躚回轉。他趙公明今日到此,一邊看熱鬧,一邊等著她,當初的約定猶在,可她卻遲遲未有現身長安,眼下這場熱鬧告終,水陸第二日也就這樣了,即便再有多少變數也和他無關。趙公明苦笑著,從懷著掏出酒壺,一邊飲著,一邊走在漫漫紅塵道上。

“通風,你身在局中卻破不了,這第二日的局反倒被不知遠在何處的君公子破了。”

驅神君聖冷笑連連,目光掠過眉頭緊鎖的通風,遙望向南閣,眸中殺意頓現。

不理會驅神的冷嘲熱諷,這麼多年來,通風早已習慣,此時他只皺了皺眉,強壓下心中的不快,可轉瞬後,心中卻升起一個令他自己都難以置信的想法。

世間傳言,成聖的機緣在西牛賀州,也就是日後的西游之局中,可若真如此,準提接引為何又公之于眾,若是別人傳出,他們為何不將謠言鎮壓,只為了引諸強入局?笑話,若西方兩聖人知道聖人機緣何在,自培養出一聖人,佛教三聖立世,這天地穹宇還不盡收囊中,何須布什麼局。如此,那便只有一個可能,準提接引並不知道成聖機緣何在,這西游之局的另一個目的,便是將世間強者引入彀中,那個擁有聖人機緣者自然也逃脫不了,到那時候,是殺是留,還不隨著他們的心意。

世人大多後知後覺,詭道強者通風雖先世人一步明悟過來,可他早陷入聖人局中,即便此時明悟,卻已遲了半步。

目光落向南閣上有些迷茫的少年,通風心頭一陣疾跳,那只握緊成拳的手禁不住有些顫抖。

那個少年先前也傳出教化之意,莫非他就是不對,他為君公子破開水陸之局的棋子,若是那個擁有成聖機緣者,以君公子的性子,又豈會讓他現身于此,置于險境。

成聖的機緣究竟在哪?

通風君聖緊咬下唇,心中局促不安,他掐指捏算,可如今聖人出世,又有兩方靈猴陸壓道人再側,那天機命數,其中八分盡被聖人揣入懷中,另一分被那二猿一道人瓜分,只剩最後一分流轉變化,為天下詭道強者所謀。然天地詭道強者不單單他通風一個,近處來說,就有那如今已有些看不清底細的君公子,再往遠處,那些老牌君聖如鎮元子、孔宣等,亦有搶奪天機之能。退一萬步,即便通風能將最後一絲天機命數收歸己手,可單憑這一分,又如何能在聖人環伺下算出成聖機緣所在。

良久,通風長暗嘆口氣,緩緩起身,只欲下閣退場,可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無量壽佛!”

晨光破開雲霾,近百菩薩羅漢出現在天頭,齊喧佛號,當中走出一名白衣滌塵手持淨瓶的菩薩,肌膚雪白,頰邊點上兩朵桃花,容貌脫俗秀美,亦透著高貴端莊的氣質。

“黃口小兒,豈敢亂言我佛。”

那菩薩聲音平和淡漠,落于諸人耳中,卻化作和煦春風蕩過心田,又像喧囂塵世中的一方清泉,甘冽清爽,愜意無比。

然而,她話音方落,便從身後轉出十二名羅漢,各持法寶飛撲向孔丘,殺極橫泄,隱隱將齊靈兒三人也卷入其中。

佛音浩蕩,明花飛綻,化作佛土淨沙如幕布籠罩長安城上空,百姓們只見得那天雲上若隱若現的佛光,頂禮膜拜,面露崇敬之色,卻看不到凶神惡煞般飛撲向南閣的羅漢菩佛。

“哼,大膽。”

左清塵臉色陡變,低喝一聲,不管不顧地揚起庶人劍,手剛按上劍柄就被齊靈兒攔住。

“快走。”

齊靈兒祭出山河社稷圖,罩向半空中,虛掩一陣,而後駕起雲座攜三人飛遁而走。

“師姐,那閣樓席位怎辦?”

半空中,素來鎮定的趙無極匆匆問道。

師父讓他們來水陸大會走個過場,誰曾想竟把那閣樓席位給走丟了,這閣樓席位關乎師父今後大局,亦和天吾山的前途息息相關,卻在今日斷送在自己手上。一想到這里,趙無極心生愧疚,只覺再無顏面去見周繼君。目光落向發著怔的孔丘,趙無極臉上生出惱意之色,可礙著此人是師父的故友,只得強壓下心頭的怒氣。

“先保住性命要緊。”

齊靈兒僵著臉面色冷硬,卻也不再多言,駕著雲座只撿人多的地方飛去。

[BOOK: 0073 / Chapter: 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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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pr 26 20:50:37 2024